第二章 相遇相知 第三節 回家

時間在我的忙忙碌碌，歡歡喜喜中飛快度過。隨著南風轉北風，茫茫曠野，草木凋零，山寒水瘦，萬壑千山從紅黃綠三色相間變成了單調的枯黃色，那豐茂碧綠，蟲鳥鳴唱的夏天早已成為了遙遠的過去，秋天也就宣告結束了，隨之而來的便是冬天。

這裡的冬天不僅來的早，而且還來的很猛烈，在剛入冬的一個星期後，就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那漫天飛舞的雪花既像鵝毛，又像棉絮，更像無數只在空中飛來飛去的白蝴蝶。

當我和同學們一起站在雪花飄舞的操場上，伸開雙臂，掌心向上，讓那一片片小雪花落入掌心，融化在掌心裡時，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和愜意。當同學們在我的周圍你追我趕地奔跑嬉戲時，我不禁感到自己也彷彿變成了和他們一樣大的孩子。

這是我第一次以這種方式來迎接冬天的到來，也是我將要在月亮河村度過的第一個冬天，我相信這個冬天將會是我由生以來過得最有意義，最不尋常的一個冬天。

當這第一場雪過後，整個月亮河村便是銀裝素裹一片。大地被封凍在了皚皚白雪之下，山巒皆成了白色的雪山，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樣靜寂而純潔。雪后的陽光灑在雪地上，反射出極其耀眼的白光，刺的人眼睛都睜不開。北風呼嘯，捲起的雪沙打在臉上簡直疼的要命，那種感覺如同刀割火燎。

農民們此時早已做完了該做的活兒，貓在家裡享受一年當中最清靜悠閑的日子。這時每家每戶的倉子里幾乎都裝滿了玉米，多的幾萬斤，少的也有幾千斤。很多人家屋子裡都開始放上了火盆兒，電暖氣，小太陽等取暖設備。一家人圍坐在火盆邊兒閑聊天或打撲克，看電視，完全一派其樂融融，安定和諧的景象。

這時母親也從家裡給我寄來了羽絨服，羽絨棉褲，棉鞋以及過冬所需的其它東西，反正只要是過冬需要的，只要是能用郵寄方式寄過來的東西，母親都一一的給我寄了過來。不僅如此，她還給我寄來了許多錢，其實我在這裡的工資加上我的下鄉補助已經足夠我花的了，於是我把母親給我寄來的錢都存到了我在這裡辦的郵政綠卡里，以備經后不時之需。

我也將自己的小屋放上了火盆兒，這是從何書強家借的舊火盆兒。每次燒完火后，我都會把紅彤彤的炭火用鐵鍬從灶坑裡撮出來放在火盆兒里，然後再將火盆兒端到炕上。吃飯的時候我就把飯菜放在火盆兒上熱著吃，如此不光可以用這火盆來取暖，而且每頓都可以吃上熱呼呼的飯菜。我不光在屋子裡放上了火盆兒，而且還將陸校長給我買的電暖氣也一起點上了，這樣一來，儘管外面是北風呼嘯，雪花飄飄，寒風刺骨，冷的要命，但我的小屋裡卻依然如春天般暖意融融，這其中不僅包含著母愛父愛，還包含著月亮河村人對我的關愛。

很快就到了學校放寒假的時候，算一算我來到這裡已經差不多半年了，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這麼遠，又是這麼長的時間，所以說句心理話我真的很想家，想我的爸爸媽媽，想那個繁華熱鬧的大都市，於是一放假我就決定回一趟家。

我回家那天天氣依然很冷，北風呼嘯著刮到臉上像刀割般疼痛。儘管天氣是那樣的寒冷，陸校長，老支書，何書強一家人，還有一些和我相處的比較好的村裡人以及學校的老師們卻都一同到車站來送我。大傢伙兒給我拿了自採的山野菜，蘑菇等，這些東西他們都早已洗凈晒乾，而後用小紙包或塑料袋包好裝好一一塞到了我的旅行包里；另外還有他們自製的一些風味小吃，比如蘋果乾、地瓜干、小鹹菜等等也都一一的讓我帶上；何書強的母親還特意挑了一些又大又紅的蘋果給我讓我帶上。但由於路途遠，我自己要帶的東西又多，中途還得換車，所以我根本就拿不了那麼多的東西，不過鄉親們的盛情實在難卻，我就只好將每樣東西都帶上一點點兒。

上午九點，我便在大伙兒的相送下乘上開往城裡的大客車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我看著那一個個掠過的村莊和城市，看著那大片的田地和水塘，那高低起伏的樓群建築，熱鬧非凡的街市，心中就如同波濤一樣起伏跌宕，彭湃不已，想著自己就要回家了，就要看到闊別以久的爸爸媽媽，甭提有多高興，有多興奮。

當火車到站，我剛一下火車，就隨著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站台。來到大街上，我的眼前立即一片繁華熱鬧，車水馬龍的景象，那一座座摩天大樓，巍然而立，我終於和久別了的大城市再一次擁抱，這不禁讓我感到更加的興奮和激動。雖然只相隔半年多沒有相見，但這裡的一切卻讓我恍若隔世，每一家店鋪，每一條街道都讓我感覺是新的，這也許就是城鄉之間的差別給我帶來的感覺。

本來媽媽說是要來車站接我的，但考慮到天氣太冷，路又太滑，所以我就沒有讓她來。當我打車，拎著大包小包地回到家裡后，爸爸媽媽簡直歡喜的不得了。他們先是從我的手中接過東西，然後便立刻把我拉到沙發上坐下來，將我夾在中間開始問這問那。

當他們問到我在月亮河村的生活情況時，我就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下，開始描述起了我在月亮河村這半年來支農幫教生活的酸酸甜甜，苦苦樂樂。當我講完后，爸爸媽媽都不禁聽的淚兒潸然起來，而後各自連連說道：「我們的女兒長大了，我們的女兒不怕苦不怕累，有出息了。」

待我與爸爸媽媽敘完親情后，便到了晚飯時間，於是二老齊上陣，共同為我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菜，什麼魚香肉絲、宮爆雞丁，糖醋鯉魚、紅燒排骨等等都統統上了桌，這讓我虧了半年多的肚子終於得到了補償。

吃飯時媽媽一個勁兒地往我碗里挾著我愛吃的菜，爸爸也一個勁兒地說多吃點兒，多吃點兒，這半年肚子一定虧壞了吧。看著他們那慈愛的目光，聽著他們那溫暖的話語，我的心裡不禁一股熱流涌動，淚兒也在眼眶中打轉兒，對此我只能一個勁兒地往嘴裡扒拉著我最愛吃的那些菜。

吃過晚飯我與爸爸媽媽又閑聊了一會兒，便回到了自己原先住的那間小屋。

我的這個小屋依然沒有變，依然和我以前住的時候一模一樣，只不過傢具上的灰塵已經被媽媽擦拭的乾乾淨淨。由於先前的旅途勞頓，讓我感覺很累很疲乏，所以我到洗澡間洗了一個澡就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吃罷早飯，我就對爸媽說我要去看看我那些同學和老師，然後便出門了。

來到大街上我才發現，並不是我昨天剛一下火車時感覺這裡有變化，而是這裡的確起了很大的變化。這半年來整個城市不僅又新建了不少高樓，而且許多馬路也變的又寬又乾淨了。由於很長時間沒有在這樣熱鬧繁華的大街上走了，所以當我一個人穿行在街上時不禁有些眼花繚亂，摸不著南北。

一直逛到中午，我才決定去見見我在大學里最要好的兩位同學。我拿出手機分別給他們每人發了一條簡訊，告訴他們我何星月又回來了，現在十分想見到他們。

他們很快便給我回復了簡訊，問我在什麼地方相見，我說就在我們上學的那個大學門口相見。發完簡訊收回手機后，我便打了一輛計程車向我以前就讀的那所大學而去。

二十分鐘后，當我走下計程車時，不禁發現他們早已在那裡等著我了。我一邊快步向他們走去一邊喊道：「羅楠，柯軍，見到你們太高興了！」

「星月，你終於回來了，真是想死我了。」說著羅楠跑過來一下子就抱住了我。

「我也想你。」我抱著羅楠高興地說道。

這時柯軍也走了過來，於是我放開羅楠，對柯軍說道：「怎麼樣，柯軍，混的還好吧？」

「在一家投資公司工作，還可以吧。你呢，下鄉支農的生活過的還好吧？」

「是啊，星月，在鄉下過的怎麼樣？」

「你們猜？」我神秘地笑道。

「看你這樣兒，感覺一定很不錯吧？」柯軍笑道。

「我覺得也是這樣。」羅楠點頭道。

「告訴你們吧，雖然我身體上受了點兒苦，可是精神上卻收穫多多，絕對是你們望塵莫及的。」

「真的啊，那你就給我們講講你的不凡經歷吧？」羅楠極其期待地叫道。

「是啊，就給我們講講你這些日子在農村的生活吧？」柯軍也跟著說道。

「講是可以講，但總不能在這大街上講吧？」

「到東北一家人火鍋城吧，就離這兒不遠，走著就到了，我請客。」柯軍極其慷慨地說道。

「萬歲！」我與羅楠齊聲叫道。

於是我們一行三人向東北一家人火鍋城走去。

來到火鍋城我們找了個位置坐下后，便紛紛脫下各自厚厚的羽絨服。在柯軍向服務員點菜的時候我不禁向羅楠問道：「羅楠，你在哪裡上班？」

「在一家食品廠做財務助理。」

「是嗎，看來你們兩個混的都可以。」

「那還是借了我們學校的光。」柯軍點完菜回過頭來說道。

「怎講？」我不明所以地問道。

「我們學校的名氣大唄。」

聽到柯軍這麼說我和羅楠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你在那個鄉下小學支教一定很辛苦吧？」羅楠接著問道。

「辛苦是辛苦了點兒，可我覺得很開心。」

就在我們三個人說話間，火鍋已經支上了，所有的菜料也都上齊了，於是我們一邊吃著火鍋一邊聊了下去。

聊到月亮河村經濟發展狀況時我嘆息地說道：「那裡什麼資源都有，可惜就是沒有人到那裡投資，所以那裡的人只能是守著金飯碗過著窮日子。」

「這是現在很多農村發展的現狀，他們有資源，有項目，可惜由於地緣因素，人緣因素以及其它各種不利因素，經濟始終也發展不起來。」柯軍邊吃邊說道。

「行啊，柯軍，以前沒發現，原來你這麼有政見。」羅楠笑著打趣道。

「那是你有眼無珠。」柯軍沖著羅楠說道。

「誰有眼無珠啦？」羅楠嚷道。

「行了二位，你們倆在學校里掐，現在見了面還掐，真服了你們。唉！你們的戀愛情況如何？」

「零。」柯軍答道。

「我也零。」羅楠答道。

「是嗎？那你們何不就地取材？」

「就他（她）！拉倒吧。」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叫道，並用手指相互指著對方。

「好了，不開玩笑，說正經的，你們能不能鼓動你們的老闆到我們那個月亮河村投資？」我一本正經地說道。

「現在還沒這個實力。」兩個人又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那以後要是有這個實力了呢？」我問道。

「一定。」又是異口同聲。

「OK！就這麼說定了。」

「你這才去了幾天就不拿自己當外人兒了，人家拿不拿你當外人兒啊？」羅楠陰陽怪氣兒地說道。

「人家絕對把我當成自己人兒，要不我能這麼為人家賣命嗎？」

「看來你在那裡混的還真是不錯。」柯軍說道。

「那當然。」

就這樣我們一直聊到吃完了火鍋才結束。

走出火鍋城我便和他們分開了。

和兩人分開后我又返回了大學，因為我想回去看看我的那些老師，順便向他們彙報一下我的工作情況。

等我從大學里出來時街上早已是燈火闌珊，霓虹閃耀，我又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便回家了。

整個寒假我在家裡都沒有閑著，除了繼續學習準備考研外，偶爾還看一些政治管理類的書，特別是那些關於農村管理方面的書，只要我遇到了是必看的。雖然我不知道何書強是否能當選村主任，更不知道如果他當選后能否把我安排進村委會，但我還是要做好提前準備，正所謂未雨綢繆，有備無患，萬一我能進入村委會，也好能將工作開展的開。再一個就算我不能進入村委會，依然還在小學里教書，那麼我還是要學習這些關於農村管理的知識，因為我還要在那裡呆上兩年多，甚至時間會更長，如此我學了這些知識也會給村幹部們做個參考，自然也能派上用場。

我和爸爸媽媽在家裡過了個十分開心快樂的春節，在此期間我也給陸校長，何書強一家人打電話問了好拜了年。春節過後我又在家裡過了正月十五的元宵節，因為我知道城裡的元宵節要比農村的元宵節有意思的多。元宵節過後，所有的節日氣氛也在漸漸的淡去或消失，大家又開始投入到緊張繁忙的工作中。此時我的整個寒假也即將結束，也要回到月亮河村繼續我的支農幫教生活。

正月十六那天，天空布滿了陰雲，但並沒有下雪，風吹在臉上依然像刀割一般。我在爸爸媽媽的陪同下來到了火車站，這是我第二次離家遠行，心中不禁思緒翻卷，那是一種親情的迸發和不舍。在等車的時候，爸爸媽媽依然不停地說著鼓勵我好好工作或囑咐我照顧好自己的話。

很快，火車便呼嘯著開了過來，我隨著擁擠的人群上了火車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時，透過車窗玻璃看到爸爸媽媽站在站台上向我這邊張望時的身影，我的心立刻就有些酸痛起來。年近六旬的他們為了實現自己的夙願，也為了實現女兒的夢想，不得不在這大年正月之日將自己唯一的女兒送上遠行的火車，送向那遙遠的他鄉。我忍住即將流出的淚水，將頭伸出車窗外向他們喊道：「爸，媽，你們回去吧，天冷，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的。」

媽媽看著我一邊用一隻手揮手向我告別，一邊用另一隻手擦拭著眼淚，而爸爸的臉上也滿是惜別不舍的表情，不停地向我揮著手。隨著一聲刺耳的氣笛長鳴之後，火車便慢慢地開了起來，於是我只好將身子縮回車內，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而後跟隨著那慢慢加快的火車向著我為之奮鬥奉獻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