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打個楔子

1.17 打個楔子

不過周慶山提醒得很及時,韓冬那邊一刻也沒閑著,他已經和董事會全體成員通過各種形式進行過溝通。

眼下的形勢是,最年輕的董事高懷和老韓留下的監事宋義都已經明確表態站在韓冬這邊。

高懷明白啥叫風口,他熱切期待著資本的介入、智亞上市,然後自己的投資可以翻出它十幾、二十幾倍的跟斗來。

為了實現這個,高懷覺得犧牲掉個把托尼算得了什麼?這世上不缺的就是人!

另外兩個董事(包括他姐韓菊)態度模稜兩可,看來還在猶豫或者未決斷之間,不過他們份額都不多,對結果起不了決定性作用。

最年長的劉勁則擔憂趙唐下台會否引發業績的下滑,同時委婉地表示還是維護大局,不要傷筋動骨為好。

呸,牆頭草、老滑頭!韓冬打心眼裡看不上他,但表面的尊重還要做足。他終於明白老爹在世時的風光背後,不知存了多少隱忍和傷痛呵!

韓冬本來的打算,是先搞定董事長位置,然後名正言順地和托尼對決。

不過,有了伊萬卡這傻妮子送來的把柄,看來可以調整下,先扳掉絆腳石,然後再從容地把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拿回來就是了。

想到這裡他很得意。人間的事沒有恆定不變的,事態總在變化,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托尼喲,這個道理你一定要明白!

這個時候韓冬正坐在一處山坡陽面的平台上等人。

初秋的風溫和地拂過,引得滿山樹葉「沙沙」作響。今年雨水頗多,山裡瀰漫著輕曼的霧氣,滋潤得屋檐下的石板上到處是苔蘚的青綠。下面村莊的農舍若隱若現,彷彿傳來隱隱的犬吠。

茶室女主人過來添水,見他沒有開口,很知趣地悄悄走開,自顧自忙去了。

韓冬摸摸自己的包子臉,一對小眼睛半睜著享受著這柔和溫潤的風,心裡忽然莫名緊張。

今天要見的這位人物有些關鍵,如果他能……那趙唐再不落馬韓字就只好倒著寫了。

雖然他可以法理上繼承父親的股份,但韓冬沒法自然而然地繼承老爹董事長的位置。何況老頭兒遺囑上把股份分了部分給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姐姐韓菊。

這麼一搞,韓冬眼睜睜看著自己失去了控股權,而只是個份額最大的股東!

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大股東就必然是董事長,這就是他直到現在無法順利接手智亞併發號施令的原因。韓冬必須耐心等待下次董事會,爭取會議上通過對自己擔任新董事長的任命。

以韓冬的想法,智亞已經是年營收兩個多億、擁有十一個分支、四百多員工的企業,在獵頭行業里算得上是個大傢伙,業績也還不錯。

那稍微用資本包裝下,拿去上市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恨的是這個想法甫一提出就遭到了趙唐的猛烈反對和阻擊,首席經營官相當於CEO,托尼帶頭反對董事們不好駁他面子,這個提議只好暫時擱置。

「企業不上市,那留著做啥?托尼這杠頭總提什麼合伙人制、獨立發展、員工自覺,簡直是理想化的屁話,而且他還是拿著本屬於老子的公司去實踐自己的理想!」

韓冬絕不容忍。他需要智亞上市,需要手裡的股票變現,更需要實現自己的理想。他其實非常清楚,除非自己擁有「上市公司董事長」的光環,否則如何達到目的?

老派的董事可能傾向保守,但是韓冬、高懷這樣的富二代不然,甚至他姐韓菊也傾向走資本路線的。所以說,好事都卡在這個可惡的托尼身上了!

從村口的水塘往這坡上茶室來的路上慢慢走過兩個人。由於道窄,婁大勝不得不把車停在村口然後步行上山。

作為修行之人他倒是不覺得辛苦或丟面子,反而頗欣賞這古樸的風光,只是……他很納悶,誰會跑來這樣個僻靜處約自己說話呢?

「葉子呵,」他一直不習慣喊羅葉的英文名,想了想,微笑著問道:「我人已經到這兒了,你還不能給交個底么,到底是哪路大仙要請我喝茶呀?」

羅葉抿嘴一笑:「老爺子,你都走到這兒了,還有幾步謎底就要揭曉,何必著急於一時呢?」

婁大勝乾笑一聲心中更加不喜。他不喜歡「老爺子」這個稱呼,但羅葉卻總愛人前人後地這麼叫。

雖然自己是公司里年齡最大的,但誰不樂意越活越年輕呢?

或許她是刻意要體現某種尊重,但這不是自己要的。

當然,婁大勝承認因為自己是經營合伙人,因此按制度公司應該為他派個秘書,但其實由於他去公司較少,和羅葉交集並不多,那麼自己的秘書卻並不了解自己也就不奇怪。

而另一方面,羅葉這種拿捏也讓婁大勝不爽。這丫頭總這麼拎不清,沒大沒小,不講究長幼尊卑。

婁大勝心裡知道這就不是什麼親疏關係的原因了,而是在她心裡根本不存在什麼企業倫理觀念,屬於「我要按我的想法來」那種自以為是的性子,所以婁大勝平時也很懶怠使喚她。

看看這個名義上的下屬,他不想計較,唯有心中冷笑而已。

隨著青條石梯蹬將到盡頭,平台上的茶室、陽傘和喝茶的客人漸漸呈現。婁大勝墨鏡後面的眼睛突然眯起來,心往下沉,暗自咬牙:「這丫頭片子,居然把咱給賣了!」

「婁總好啊,來這邊坐。你看這麼好的天,正適合登高、飲茶。老闆娘剛說她家有江西來的貢菊,要不要來一壺?」

韓冬熱情地起身相迎,一邊看了眼羅葉,後者明白已經完成任務,嘴角一彎,悄悄地坐到不遠處自去休息了。

「韓董,巧得很!你不會恰好在等我吧?」婁大勝冷笑。

沒搭這個茬,韓冬殷勤拉開座椅請他坐下,噓寒問暖,後者則一言不發,面上沒有表情,韓冬倒也不惱。

直到第一杯貢菊喝下,婁大勝這才半閉雙眼打斷他道:「行啦,你費這麼大心思,甚至搞定了我的秘書幫你打掩護,把我大老遠地弄到這地方來,到底想說什麼?」

「有件關係重大的事情,要向前輩請教。」韓冬一滯,收了笑意鄭重道。

「什麼重大的事情,不能在公司或者城裡找個地方?」

「不行,因為要避開所有員工。」

「哦?」婁大勝看他說得認真,心底泛起疑惑。「你說來我聽聽。」

「婁叔,您是智亞創立時六人團隊的老人了。我以待父輩之禮特來請教,如果有人做出明顯違反公司規定的事情,您會不會支持我嚴肅處理?」

「這個自然……。」

「如果這違規的,是咱們合伙人呢?」

「上下平等,規矩就是規矩……。」

「好,那要是這個人是三位經營合伙人中的一個呢?」

「啊?」婁大勝懵了:「哪個,違反了什麼規矩?」他下意識以為這小子要搞自己,但忽然覺得不對,看他語氣應該是大魏或者……托尼……?

韓冬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點點頭:「是托尼,他睡了公司的女員工!」

婁大勝差點跳起來,他瞄了眼羅葉,立即就明白她原來是知情的。

憤怒湧上心頭,婁大勝沉下臉來,兩手把著桌沿,身體前傾,低聲說:「小子,別說你現在還沒當上董事長,就算當上了,沒有證據空口白牙說那些謠言、猜測的話,我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韓冬湊過來,同樣低聲道:「婁叔,有證據,甚至是可以必要時作為呈堂證供的那種。」

這下婁大勝沒招了,他臉色難看地往藤椅里向後一靠,呼吸沉重,用沉默放棄了抵抗。

韓冬的話雖短,但明確地表明了幾層意思:我有證據,但尚未公開,不服的話可以拿來公開啊,但是你同意這樣做嗎?反正我的證據很硬哦!

「你整出來的?」婁大勝問。

「嘖,婁叔你看你,太不了解我啦!」韓冬晃著大圓腦袋,滿臉的遺憾:「我小時候是很不正經,可那是跟我老爹逆反呀。他現在不在了,我折騰啥?難道要把自己的產業折騰光才好?

我也是個知道利害關係的,哪能拿自家利益開玩笑?說實在,沒見到證據之前我也難以置信託尼這麼正直的人會幹這種糊塗事,可事實擺在那裡嘛!」

一時大家都沒再說話,似乎在聆聽風中帶來的林木合奏,場面冷了下來。婁大勝心中十分複雜。

韓冬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那麼首先他手裡的證據一定是過硬的,其次這傢伙肯定已經和董事們通氣,甚至取得了部分人的支持。

他知道接下來韓冬要幹什麼,也清楚這麼做的目的和結果,問題是對方選擇來告訴自己這件事,本身就是讓自己做出選擇:你站在哪邊?要不要給托尼他們通個氣?

婁大勝哪邊都不想摻和。但這不是某個顧問出事他可以憑資歷繼續做甩手掌柜,首席經營官的去留他必須做出姿態才行。

而且他是全體合伙人會議的召集人,對合伙人的處理甚至去留只有召開會議通過決議才可以。這可真是麻煩!

「你既來找我,應該已經和董事們溝通過了?」他在思索中輕聲問了句。

「對啊。您是老資歷,除去董事們,我當然得先和您商議……。」

婁大勝擺擺手打斷他的恭維,追問:「那他們怎麼說?」

「他們?他們對此都很氣憤。前輩應該知道,這種管理者明知故犯違規的情形,本公司建立以來還是頭一回吧?」

韓冬小心地選擇了「氣憤」這種說法,迴避了同意或者不同意,但已經足夠了,既表明了各位的不認同,又沒有添油加醋。

「現在托尼的威望、勢力都在上升期,他敢這樣做是有依仗的。但如果我們視而不見,這個榜樣樹在哪兒,誰知道後面還有什麼?」他嘰咕著,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婁大勝心裡很煩躁。「這事還有誰知道?」他問。

「莎莉和大魏應該也知道了,是那個叫艾米的助理告訴他們的。其餘人……。」韓冬搖搖頭。

事情明顯了,人家那邊沒把他當自己人,估計正三人一起在下邊合計呢。

婁大勝苦笑:「你費心約我來,把事情告訴我,是希望我出面召開合伙人會議,同時支持你在會議上的提案對嗎?」

「婁叔英明。合伙人會議肯定得開,這是按規矩做事。」韓冬將兩肘支在桌邊,做出小輩謙遜的態度,說:「托尼自己立的的規矩,涉及合伙人違法、違規的,應召集合伙人會議評議,並由董事會根據表決結果作出裁決。婁叔呵,」

他面帶誠懇:「召集合伙人全體會議需要一名經營合伙人或管理合伙人發起,可莎莉肯定會用各種辦法拖延甚至拒絕的,大魏和托尼也是一夥,我只有來向你求助。

你是我父親留下的元老,我希望在關鍵性的路口能看到你的身影,得到你的扶持。至於提案,董事會會發郵件給你,然後派人來參會的。」

韓冬頓了頓,見對方沒有拒絕的意思,繼續說:「我和托尼之間的矛盾,在之前你應該有了解,那不過是上市還是繼續自營的方向問題。

其實對托尼的個人能力,以及我父親去世后這段時間裡他維護公司大局的穩定,我還是非常認可的。但這不表明大家可以容忍他胡來。

況且人證、物證都是全的,這件事並非無中生有,不是特地要搞事情耍陰謀

。難道我就算知道他違規,為怕別人議論我是個小人所以閉上嘴才算做得對?那對公司、團隊、股東的責任又怎麼說?」

「唉!」聽到這裡婁大勝放下手裡一直捏著的茶盞,嘆口氣說:「你要是當年做事、做人這麼有章法,老董事長該多高興啊!」

「說實話,有些是本來就有,但那會兒逆反心理作祟所以沒顯出來。另一半是他老人家去世后才自己悟出來的。以後還要前輩多指點。以後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呢。」

婁大勝搖搖手:「你大了,有主意啦。哪裡需要我多嘴?」

「話不能這麼說。」韓冬微笑起來:「即使這次托尼下去,但他人還在公司,影響力還是有的。況且莎莉和大魏也還在……。」

「你還是要搞上市?」婁大勝突然問。

「我一直希望如此。」韓冬點頭:「其實爭來爭去,爭的不還是怎麼把企業做得更大、更強、更值錢嗎?

是托尼沒搞明白,上市融資可以更快速地推動企業發展,獲得的資金體量更大,對企業其實是有利的。

這和他的目標、方向完全一致,只是實現的手段差異而已。前輩你想,這幾個股東能有無窮盡的家底拿來支撐智亞嗎?靠積累能比賣掉幾個股票來錢快嗎?

咱們自己辛辛苦苦攢來攢去,一年下來利潤有幾個一千萬?可資本市場上可能一天我們就可以搞幾千萬,這是多大的差別?

為了大目標,為了所有股東的利益,我們拿出不影響大局的部分股份,難道不值得嗎?」

聽他這樣說,婁大勝輕輕點頭,「啪」地打開手裡的摺扇搖著,緩緩說:「前幾次會議你倆吵得我頭昏腦脹,根本沒心思細聽。現在我終於弄明白了,這原來是個『殊途同歸』的事情。」

「對對!」韓冬趕緊添柴:「托尼那個人太衝動,根本容不得其他人見解,何況他還一直瞧不起我。

我的意思是,所有合伙人都可以獲得部分原始股,有管理職權的還可以獲得額外期權。

這樣表面上看確實合夥制轉成股份制了,但上市后大家手裡的原始股也好,期權股也罷,都能通過市場變現,這卻是合夥制所不具備的激勵優勢……。」

婁大勝邊聽邊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後輩給自己補了次經濟課。

其實話說到這時彼此已經清楚,托尼違規下台已經不是重點,繼續合夥制還是走上市道路也非核心話題,重要的是韓冬發現,自己已經成功地用「額外期權」和「變現」吸引了婁大勝的注意力。

他忽然明白對方關注的實際是自己能夠看到、獲得的收益,合夥還是股份制的全是扯!「咦,這老傢伙,看來他是無心戀戰,居然已經在打如何抽身退步的主意了?」韓冬暗想。

談到最後,婁總提出了兩條:

一,自己可以支持韓冬並出面要求召集全體合伙人會議,但托尼下台必須是溫和、體面的,不能引起過多震動,否則他會幹預;

二,在托尼順利下台之後,韓冬應當在上市前公布配股方案時給予婁大勝特別的份額照顧。而韓冬則要求婁總股份變現時他有雙方默認的優先權。

婁總當然知道這傢伙打的什麼主意,但如果他那時已經決定變現退出了,後邊誰控股又關他什麼事呢?雙贏,就該是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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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場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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