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就我笨!

第三十四章就我笨!

再說薛財神,通過灌牛奶的辦法,很快清除了體內餘毒,並在第二天上午蘇醒了過來,而且神志清醒、談吐清晰,只是身體還有些虛弱,無法下床活動。

蘇醒之後,詢問情況,得知是秦鋒救了自己的性命,還幫著揪出了下毒者,穩定了家中局勢,薛財神很是感激,立刻讓人請來了秦鋒,要好好感謝這位救命恩人!

「晚輩秦鋒,拜見薛前輩,恭祝前輩身體康復!」

「不敢當,秦公子救了老夫性命,老夫本該主動拜謝才是,奈何身體虛弱、行動不便,還請公子莫要怪罪……瑾瑜,快請秦公子落座、上茶!」

「是,父親……鋒哥、喝茶!」

來到寢室之後,秦鋒拱手深施一禮,態度極為誠懇,不沖別的,就沖薛財神有一顆仁愛之心,施粥救濟了大量饑民,就值自己這一禮!

薛財神行動不便,只好讓薛瑾瑜代為還禮,請秦鋒坐下,並端來了一杯龍井茶……話說讓薛家女公子親自侍茶,這可是極難享受到的待遇哦!

「之前在兩狼山中,沙匪圍攻薛家商隊,是秦公子救了瑾瑜的性命,如今又救了老夫一命,前後兩條人命,如此大恩,薛家自當厚報……孫管事,把東西拿上來吧!」

「諾!」

隨著薛財神一聲吩咐,孫管事領進來十二名身強力壯的家丁,還抬著六口楠木箱子,打開之後,裡面裝滿了小船形狀的金元寶,金光閃閃,迷人雙眼,共計是一萬兩,折價白銀十萬兩。

之前薛家貼過告示,誰能救薛財神一命,當以五千兩黃金做酬謝,可是薛財神認為,秦鋒的對薛家的恩情太大了,故而將酬金翻了一倍!

整整一萬兩黃金,足以讓人富甲一方,過上錦衣玉食、使奴喚婢的好日子,如此巨大的誘惑,有誰能抗拒呢?

秦鋒能!

「呵呵,晚輩出手救人,乃是出於義舉,不圖金銀財物,這些東西就免了吧!」

「唉,人生在世,誠信為先,薛家不能言而無信,老夫更不能知恩不報,還請秦公子務必收下!」

「謝意收下,黃金則免了吧!」

……

「秦公子堅辭不受,想來是志向高遠之人,不愛金銀俗物,這樣的話,老夫在官場上認識一些朋友,可以疏通關係,助秦公子展翅凌空、鵬程萬里如何?」

眼看秦鋒不貪錢財,薛財神決定換一種方式報恩,『展翅凌空、鵬程萬里』八個字說的很含蓄,翻譯過來就是:秦公子,我出錢給你買個官當吧!

沒錯,就是買官,這在大明朝不是什麼新鮮事。

正德、嘉靖時期,朝廷為了斂財,暗地裡出台了一項政令,普通人只要納紋銀二百兩,就可以成為散官:既一種只有品級、卻沒有具體職權的虛銜官職。

散官雖然沒有實權,可畢竟也是官啊,一時間,商人、土豪、惡霸……紛紛納銀買官,而後穿著官服四處橫逛,弄的是烏煙瘴氣!

到了萬曆、天啟時期,腐敗程度更進一步,不管是什麼人,只要肯花銀子,就能買一個國子監生的身份,而後參加科舉考試進入官場,或者直接到吏部報到,弄一個品級不是太高的實權官職,如縣令、縣尉、主簿、巡檢之類的官職皆可弄到。

如秦鋒這種本就有世襲官職在身的人,想要升遷一下就更容易了,只要肯花銀子,再加上薛家的人脈關係,副千戶、千戶……甚至衛指揮使一類的官職都能弄到。

不得不承認,當官可比發財的誘惑力大多了,可秦鋒略加沉吟,還是堅決的搖頭拒絕了。

想當官,自己可以奮鬥,如今是個亂世,機會多如牛毛一般,只要腦子好使、拳頭夠硬、心腸夠狠,以後肯定會高官得坐、駿馬得騎!

至於買來的官職,當著不夠硬氣,出門都不好意思跟鄰居打招呼,丟人。

另外嗎,還有一個不能明言的原因,一旦接受了薛家買來的官職,以後就要受到薛家的牽制,秦鋒是個自主性極強的人,當別人的提線木偶,打死都不會接受的。

接下來,薛財神又換了幾種報恩的提議:比如一座取之不竭的礦山,二十家盈利極高的商鋪,幾件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二十名色藝雙絕的江南歌姬……全都遭到了拒絕。

……

眼看薛財神依舊不肯罷休,秦鋒只好提出一個折中之策,一萬兩黃金算自己收下了,不過請薛家換成糧食,用來賑濟饑民……另外嗎,自己也需要六千石糧食,以及若干生活物資,可以用市價購買,並請薛家商隊運送。

提議一出,薛財神頓時愣住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重新打量了秦鋒好幾遍,最終讚許的點了點頭。

「賑濟饑民之事,薛家自當儘力,至於秦公子需要的糧食,老夫立刻讓人安排調運,快則半個月,慢則二十天,必定送到鎮北千戶所!」

「如此,多謝前輩了!」

……

說完了糧食的事,又談起了中毒的事,對此,薛財神唉聲嘆氣,滿臉愁容。

多年來,自己念在血脈親情的份上,對族人們照顧有加,不知給了多少銀子,沒想到竟養出了一群喂不飽的白眼狼,自己剛一倒下,這些族人就要謀奪家產,想想就讓人心寒啊。

看來對待這些族人,以後得改變一下方法了,不能一味的給予,還得讓他們學會自食其力才行。

至於那個下毒的侄子—薛玉林,就更讓自己心寒了,血脈親人啊,為了區區錢財,竟要置自己於死地,簡直牲畜不如!

「爹,您準備怎麼處置薛玉林?」

「依你之見呢?」

「依我之見,薛玉林毒害長輩、罪大惡極,應該執行家法,當著所有族人的面將其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唉,薛玉林的確該死,可他父親生前與我交厚,且多次相助於我,若是殺了他的獨子,為父於心不忍啊,族人們也會多有非議,進而引出亂子來!」

「那怎麼辦,總不能留著他繼續禍害薛家吧?」

「瑾瑜啊,為父已經老了,不可能護著你一輩子,有些事情,你得學著自己思考、自己拿主意了!」

……

薛財神神色複雜,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聰明伶俐、頗有經商天賦,可惜涉世未深,處理事務的能力太差了。

當然了,這不是女兒的錯,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要是老奸巨猾才是怪事呢!

可是自己年近六旬,怕是支撐不了幾年了,一旦自己倒下了,寶兒女兒怎麼辦……以後必須多加磨練,讓她快一點成熟起來才行,又或者,給她找一個既可靠、又有能力的保護者!

找誰合適呢……薛財神在思索的同時,不禁看了看旁邊的秦鋒,而後又深思起來。

另一邊,薛瑾瑜冥思苦想著,卻遲遲想不出一個妥善的辦法,只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秦鋒!

「鋒哥!」

「唉!」

憑心而論,秦鋒是贊成殺掉薛玉林的,這種人渣留著也是浪費米飯,不如殺掉來的乾淨。

當然了,若是秦鋒全權處理的話,是不會用家法仗殺的,而是先大肚的赦免薛玉林的罪行,給自己搏一波好名聲,而後找個機會,用點小手段讓其『壽終正寢』,如此既解決了問題,又不引人非議!

問題是,這些話秦鋒不能說出來,道理很簡單——疏不間親!

薛玉林再壞,畢竟是薛氏族人,與薛家父女血脈相連;自己再好,畢竟是外姓人,若是把暗下殺手的建議提出來,難免落一個挑撥離間、心腸歹毒的壞名聲,進而在薛家父女心中留下陰影……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聰明人是不會做的。

可面對薛瑾瑜的詢問,又不能不回答,略加思索之後,秦鋒

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下兩個字——出家!

出家,當和尚!

薛瑾瑜的目光亮了起來,另一邊,薛財神也是頻頻點頭,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一則,讓薛玉林出家為僧,遠離紅塵俗世,可以避免他再幹壞事!

二則,薛玉林是個典型的酒色之徒,讓他天天吃齋念佛,連個女人的影子都見不到,對他來說簡直比死還難受,堪稱是最大的懲罰了。

三則,不殺薛玉林,可以免去非議,還能落一個胸襟寬大、以德報怨的美名,對薛家父女大大有利!

一舉三得,真真的好主意!

略加沉思,薛財神做出決定,派人送薛玉林到甘州一帶當和尚,那裡是大明王朝的西部邊界,人煙稀少、遠離繁華,遍地草原、風景優美,除了生活苦一點,沒別的問題,非常適合出家修行……(為薛玉林默哀一個小時)

……

接下來,又談到了幕後黑手的事情,此人究竟是誰……薛財神目光沉穩,心中顯然已經有答案了,卻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讓女兒自己去想,算是對她的一種鍛煉。

薛瑾瑜還是想不出來,只好繼續用哀求的目光看著秦鋒,後者沒有辦法,只好用手指沾著茶水,又在桌面上寫下兩個字:利益!

薛家這次的事情,絕對與『利益』二字有關係,而利益之爭有一個不變的規律:就是誰獲利最多,誰的嫌疑最大!

只要想一想,如果薛財神真的死了,薛家四分五裂,綏德一帶的秦商們群龍無首……誰能獲得最大的利益,幕後黑手也就呼之欲出了。

按照秦鋒的提示,薛瑾立刻推測起來,結果推測來推測去,竟然推測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結果……「爹,我想到了一個人,卻不太肯定!」

「嗯,爹也想到了一個人!」

「既然如此,咱們父女二人不如效仿古人,將各自的推測結果寫在手心上,看看是否相同?」

「好!」

……

寢室中有文房四寶,薛瑾瑜取來一支狼毫筆,沾好墨汁之後,在自己的手心寫下一字,而後將筆遞給了父親,後者同樣在掌心寫下一字。

接下來,父女二人同時展開手心,露出了兩個完全一樣的字——范!

九公子—范人傑!

范家是晉商之首,薛家是秦商之首,雙方有不少生意上的往來,尤其是最近一年以來,九公子—范人傑多次來綏德城談生意,且在話里話外,透露出了希望范、薛兩家聯姻的意思,更準確的說,是范人傑想娶薛瑾瑜為妻!

就以身份和財力來說,范、薛兩家的確門當戶對,可對范家人的品性和所作所為,薛財神是一百個看不上,故而婉拒了這門親事。

可是被拒絕之後,范人傑並不死心,反而來的更勤快了,並不斷顯示自己善良、溫柔、能幹的樣子,久而久之,到是讓薛瑾瑜對其產生了一些好感。

這次的事,如果薛財神中毒身亡的話,薛家子弟誓必爭奪家產,進而大鬧大亂,而以薛瑾瑜現在的能力和威望是無法平息局勢的,那就只能找一個人來依靠,而精明能幹、溫柔體貼,又有雄厚背景的范人傑自然是第一人選了。

那樣的話,薛瑾瑜和薛家的百萬家財,就會落入范人傑的手中了。

秦鋒之前說了,誰獲利最大,誰的嫌疑最大,由此推斷,范人傑的嫌疑自然是最大了。

另外嗎,薛瑾瑜還想起幾件事來:一是九公子—范人傑有個愛好,就是收集各種奇石,據說收集了好幾大屋子,其中不乏一些毒石。

二是秦鋒建議解毒之時,范人傑出言阻止過。

三是秦鋒找出那個紫砂壺,講解中毒緣由之時,范人傑以如廁為借口,出去過一趟……而後孫管事帶人去抓癩皮狗—李彪,結果後者被滅口了。

將這些事情聯繫到一起,答案也就出來了。

「該死的,姓范的太陰險了,竟用這般毒計害人,還在我面前裝好人,差點將我騙了,咱們這就找他算賬去,讓他知道一下,薛家不是好欺負的……哼!」

「賬肯定要算的,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薛財神搖了搖頭,自己醒過來之後,詳細詢問了事情經過,立刻就明白了,這件事肯定是八大晉商在暗中使壞。

最近十幾年,靠著走私生意,晉商集團的實力一飛衝天,還要拉著秦商集團一起下水,結果遭到了自己的堅決反對。

八大晉商懷恨在心,這才暗下毒手……可明知是他們的乾的,卻不能找他們算賬,更加不能撕破臉,至少現在不行。

道理很簡單:一旦撕破了臉皮,就會引發秦、晉兩大商團之間的劇烈衝突,若是平時,秦商一方自然不怕了,可現在西北民變四起,局勢亂成了一鍋粥。

一旦打起商戰來,商道受阻,糧食運不進來,倒霉的可是老百姓,不知要餓死多少人呢……百姓們要是都餓死了,秦商們又如何存活呢?

為了大局著想,現在還不能和八大晉商撕破臉,可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瑾瑜,你立刻派人送一套茶具給九公子—范人傑!」

「送茶具?」

薛瑾瑜雙眼畫圈,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另一邊,秦鋒暗挑大拇指,薛財神真是高明啊!

送一套茶具,其中包含著兩層意思:

一則是告訴范人傑,你暗中唆使薛玉林在紫砂壺中下毒的事情,薛家已經知道了,以後少干這種齷齪事!

二則華夏民族素來有端茶送客的習慣,這是警告范人傑,趕緊離開綏德城,否則對你不客氣了。

如此一來,既趕走了范人傑,又不至於和八大晉商直接撕破臉,進而引起商戰,可謂一舉兩得……難怪薛財神能成為三大秦商之一,果然是老謀深算啊!

另一邊,看著父親和秦鋒皆是智珠在握、高深莫測的樣子,薛瑾瑜鬱悶的直咬牙……在場三個人,合算就我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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