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是人不是怪物！

膳廳寂靜無聲，千壽夏世不安的小手，輕輕揉捏白色洋裝裙。

上面殘留帶血的污垢，讓她頭埋得更加低。

夏離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用公筷給對方夾菜，放在瓷碗裏。

油脂分泌的牛肉，好似將剔透白米裹了一層醬汁，看起來令人食慾大增。

「今天沒蒸饅頭，只有這些家常菜，所以只能將就點吃了。」

千壽夏世欲言又止，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出夏離溫柔的微笑。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害怕。

害怕自己身份一暴露，轉眼間，所有溫柔和關懷，通通化為泡影煙消雲散。

如果夏離因此，露出厭惡目光，把自己驅逐趕走，她也會覺得不意外，因為見過太多次，內心早已充滿了麻木。

「我是個怪物……」

最終千壽夏世親自說出口。

這話十分平淡，可任誰都能聽出，那聲線竟在微微顫抖。

夏離筷子一頓，擺手示意僕人離開，伴隨腳步聲逐漸遠去，膳廳只剩下他們兩人。

「我知道，你是受詛之子，同樣也知道，你之前殺過人。」

迎著千壽夏世不可思議的神色，夏離站起身緩緩開口。

「而作為攜帶原腸病毒的載體，我更清楚你會隨時變成，喪失理智嗜血成性的怪物。」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

她眼神困惑，很不理解。

「像我這種骯髒的怪物，為什麼還要對她那麼好？」

「怪物？」夏離微微搖頭：「不，在我認知里，那些咒罵你們的人，才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感覺自己的話並沒有錯。

那些懦弱的傢伙，不僅理所應當享受受詛之子的保護，還處處各種歧視與謾罵。

至始至終當成工具使喚，只要稍不滿意，就可以隨意拋棄，從未把她們當成人來看待。

說個比較寒心的現實，那些生活在外圍的受詛之子，其地位連寵物都比不過。

雖然也有良心未泯的好心人，但終究只是佔據少數，更多的，則是畏懼與害怕。

「不過人性就那樣，對未知的危險而恐懼，因為怯弱不敢面對原腸動物，便把怒火撒在你們頭上。」

千壽夏世聞言，不由握緊拳頭。

她們明明沒做錯什麼，卻要遭受這種待遇，一出生便被父母拋棄，就因為怪物身份的問題。

但這不是我們的意願啊，我們同樣也是受害者！

千壽夏世很羨慕，在學校讀書的孩子，他們有那麼多人愛，住着漂亮又乾淨的房子，無憂無慮的嬉鬧與玩耍。

每次經過校門口，她都會投去一絲絲渴望，幻想自己捧著書，在上課鈴打響時，和同學一起努力。

亦或者下課操場，大家追逐打鬧，都和藹可親。

但總在千壽夏世沉溺其中時，伊熊將監就會發出玩弄嘲笑。

「怪物可不需要上學，獵殺原腸動物才是你的使命，記住了，你只是一個工具僅此而已！」

自此，從這之後，她把那份羨慕深深掩埋心底，如同只會執行命令的機械人，去石碑外獵殺原腸，保護人們的生命安全。

「所以，您對我這麼好，動機也跟他們一樣嗎？」

千壽夏世語氣平淡如水。

受海豚因子影響，她智力十分成熟，甚至比成年人還要聰明。

並且，這作用還會伴隨年齡增長，不斷向上拔高。

「我只是一個工具，如果您需要的話，大可不必如此。」

空間陷入一陣沉寂，夏離抬起下巴，注視對面的小女孩。

瞳色依然黑白分明，但卻有股淡淡憂傷，手指關節緊捏的發白。

「我實在做不成，把只有十歲的孩子，當成工具隨意驅使。」

他無奈搖頭嘆息，旋即露出溫柔的微笑。

「放心吧，在這裏沒人能強迫你，你會跟正常人一樣生活，我可以拍胸口保證。」

千壽夏世愣愣看着，小腦袋如撥浪鼓晃動：「這……這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你不是工具，而是人！」

聲音久久不能平息，彷彿在膳廳上空一直回蕩，同樣在千壽夏世心底，宛如潮水上下跌宕。

「謝謝……」

她張開小嘴，聲音有點哽咽。

「吃飯吧。」

「嗯。」

……

「下去吧。」

夏吳峰揮手打發下人，後者恭敬彎腰離開。

青翠欲滴的院子外，一股清涼夏風捲入屋內，他若有所思看着信封內容。

「外牆發生異變，城主府居然快抵擋不住了？」

城主府作為元城的管理層，實力與底蘊自然第一，其絕對地位，即使夏家也無法輕易撼動。

可現在竟然堅持不住，向夏家尋求援助，着實匪夷所思。

「一群嗜血成性的怪物？」

夏吳峰再次仔細瀏覽一遍，其中刻意用怪物形容，並非以妖獸，這引起他的注意。

「好像昨日，離兒出去過一趟，還帶回來了一個小女孩……」

雖然外界傳聞，他一生痴迷武道，從不過問家族之事，但事實正好相反，夏吳峰時刻都關注著。

尤其有關夏離方面的消息，夏吳峰幾乎從未漏掉過，只是未表現出來，所以才給人一種冷漠感覺。

作為夏離的親大伯，他其實挺希望，前者奪得魁首，成功奪取下任家主的資格。

只是……

「勢單力薄啊，與長老一脈相比，離兒還是太年輕了。」

雖然前些不久，秦老成功突破武道三品，順利晉級先天之境，可終究只是一人而已。

而且，對方身體老邁，無論血氣與精力也大不如前，獲勝希望依然十分渺茫。

如果未有意外，夏離註定沒機會了。

一想到這兒，夏吳峰眸光微閃，他是代理家主，不可以偏袒任何一方，即使想幫助夏離，也不能正大光明進行。

「既然如此，那就再加一項考核，正好城主府發出求援信，那就讓參加競選家主的參選者，前往外牆支援。」

他稍加猶豫片刻，便下定了決心。

只要增加這項考核，夏離獲勝率將大大提高，缺少高端戰力也沒關係，至少物資資源這塊，他絕對穩拿第一。

剩下的，就各憑本事了。

夏吳峰默默心想。

至於那個被撿回來的小女孩？

作為僥倖沒被怪物殺死的活口，或許清楚點什麼，到時還需親自審問一下。

畢竟下人傳來消息，他們在森林深處，可是發現大量怪物屍體，肯定有高手經過解決掉的。

如果能在元城找出來，對他們幫助非常巨大，至少在對抗怪物大軍之中，他們壓力將大幅度驟減。

你說，那些怪物是被千壽夏世，一個人全部解決掉的？

抱歉！

從來沒人朝這方面想，包括夏吳峰同樣如此。

畢竟，一個樣子只有十歲的小女孩，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實力，那一地屍體保守估計，需要武道三品以上。

而十歲的先天？

夏吳峰搖頭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