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回不去的從前

「紅晶米，好吃又好看的紅晶米，五枚大刀幣就能換到一百斤，快來看看吧。」

「蟲蠟，上好的蟲蠟，能療傷，能治病，還能用來當祭祀圖騰神的供品，買回去巫一定會誇你。」

「獸皮衣，不進風的獸皮衣，藤部落特製，結實又暖和……」

切葉走在藤部落交易區的街道上，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腳下是堅實的青石板路面，眼前是高大結實的房屋，以及琳琅滿目的各類商品，耳邊傳來的是各種招攬聲和議價聲……

雖然已經來過幾次，但藤部落的交易區依然讓他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身處其間，除了各種新鮮事物的吸引以外，他內心深處還生出一種茫然無措的恐懼感。

同樣是部落，但藤部落與蟻部落之間，好像隔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差距之大，令人絕望。

蟻部落的那些族人也差不多，特別是那些第一次來交易區的人，簡直好像做夢一樣，頭重腳輕，如墜雲端。

交易區里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都是新鮮的，走在大街上，眼睛根本看不過來，興奮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切葉的恍惚狀態並沒有持續很久，當他聽到獸皮袋裡叮叮噹噹的刀幣碰撞聲時，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低頭看了看懷裡緊緊抱著的那一袋刀幣，意識到這條街上的大多數繁華其實與自己無關，於是看準了糧食鋪、鹽鋪和陶器鋪所在的位置，快步往前走，不再關注那些自己暫時無法得到的東西。

很快，他就來到了糧食鋪，這也是整個交易區面積最大的一間店鋪，背後連接著一整個糧倉，各種糧食堆積如山。

糧食鋪的夥計熱情的迎了上來：「蟻部落的朋友，我們又見面了，這次打算買些什麼糧食？」

切葉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哪種糧食價格最便宜？」

「最便宜？」糧食鋪的夥計愣了一下，不過他反應很快，馬上就開始介紹了起來，並沒有讓客人感到尷尬。

他指著左側的一處道：「想要價格實惠的話，客人可以看看這些石蛋，個頭大，耐儲藏，一枚小刀幣可以換二十斤，一枚大刀幣可以換兩百斤。」

切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個碩大的石蛋堆成了一座小山，灰撲撲的，宛如一堆橢圓形的大石頭。

石蛋是藤部落從北部帶來的、成功在中部大規模種植的糧食品種之一。

它適應能力強，個頭大，耐儲存，優點很多，但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質地偏硬，生吃比較難啃得動，烤熟了也不怎麼好吃。

特別是當藤部落的食物變得豐富多樣以後，大家更願意吃脆嫩、甘甜的圓薯或烤熟后口感軟糯的山芋。

糧食鋪的夥計又指著另一種糧食介紹道：「還有魚鱗果，這東西以前只有鱷部落才有，後來被我們首領引進，才在中部大規模種植。」

「魚鱗果脆嫩好吃，價格跟石蛋一樣，一枚小刀幣二十斤，不過它不耐儲藏，買回去必須儘快吃完，放久了就爛了。」

切葉聽完夥計的介紹，頓時明白為什麼父親讓自己買石蛋和魚鱗果了，因為這兩種糧食真的是最便宜的了。

至於石蛋難吃，魚鱗果容易壞，或許對藤部落的族人來說是缺點，但對蟻部落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缺點。

試問，因為一個連肚子都填不飽的部落，根本不用考慮食物難不難吃，耐不耐儲藏，他們每天想的只是怎麼填飽肚子。

切葉放下獸皮袋，讓夥計幫忙數出三分之二的大刀幣，全部購買石蛋和魚鱗果。

隨後，蟻部落的戰士們扛起交易完成的石蛋和魚鱗果，跟著切葉前往鹽鋪。

到了鹽鋪以後，切葉留出五枚大刀幣，其餘的大刀幣全部買了最便宜的粗鹽，至於那細膩潔白的高等鹽，他看都沒敢看一眼。

最後，他來到了陶器鋪，但在門口站了好一會，都沒有進去。

就在這時，恰巧姜玄巡視至此，看到切葉帶著一群人站在陶器鋪前，於是熱情的上前打招呼。

「切葉。」

切葉回頭，看到姜玄大步走過來，心裡既有見到老朋友的高興，又有一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一種扭頭就跑的逃避心理。

自從蟻部落成為藤部落的附屬部落後，兩人的身份地位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雖然姜玄對切葉一如既往的熱情，但切葉的心態卻回不到從前了。

藤部落的強大、富饒，蟻部落的落魄、艱難，讓切葉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自卑心理，見到少年時結交的朋友，這種心理更為嚴重。

姜玄走到了切葉面前，熱情的抱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一段時間沒見了，走，到我那裡去，我請你們吃飯。」

切葉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肩膀，然後微微退後了半步：「多謝玄首領的好意，不過族人們都在等著我們回去，下次再吃吧。」

姜玄看了看扛著大包小包的蟻部落戰士，又看了看臉色有些不自然的切葉，他一向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很容易看出切葉不太想去，於是也沒有強求。

「好吧，那真是太可惜了，不過也沒什麼，反正我們住的近，以後吃飯的機會多的是。」

姜玄又看了一眼陶器鋪，向切葉問道：「你們是想買陶器嗎？怎麼不進去？」

切葉避開了姜玄的目光，微微低下了頭，心裡愈發的不自在：「是要買陶器，不過我還想到別的地方去看看。」

姜玄想了想，道：「好吧，我還有一些事要忙，你們先四處看看，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直接過來找我。」

切葉內心終於鬆了一口氣：「多謝玄首領。」

姜玄拍了拍切葉的肩膀，對他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然而，姜玄並沒有走遠，他繞到了陶器鋪的後門，悄悄把陶器鋪的掌柜叫了過去：

「蟻部落現在過得比較艱難，但我們不能直接送東西，否則會把蟻部落的族人養懶，以後甚至會怨恨藤部落，待會切葉如果進來買陶器，你把價格算便宜點，買完再贈送他幾件，就算是我們幫襯蟻部落了。」

陶器鋪掌柜點了點頭：「首領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嗯，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姜玄揮了揮手，陶器鋪掌柜向姜玄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匆匆走回了櫃檯。

街道上，切葉踟躇了許久，最終鼓起勇氣踏進了陶器鋪的大門。

當他帶著人進入陶器鋪后，陶器鋪的掌柜立刻滿臉堆笑的親自迎了上來。

「客人，想看看什麼陶器？我們藤部落的陶器應有盡有，裝水的、煮食物的、觀賞的、祭祀的……只要你說出個用途，我都能給你找到相應的器物。」

切葉粗略的看了一眼柜子上擺放的各種漂亮陶器，有許多陶器明顯是新的，五顏六色，非常漂亮。

然而，這些陶器大多價值不菲，切葉捏緊了獸皮袋裡剩餘的五枚大刀幣，又有一種轉頭就跑的衝動。

然而，他終究是成長了，用理智強行壓下了逃避的心思。

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抬頭對陶器鋪掌柜道：「有價格便宜些的陶鼎嗎？破損些也沒關係，能煮東西就行。」

「破損的陶鼎？」

掌柜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蟻部落艱難的處境，以及姜玄的交代，於是熱情的道：「當然有，我們藤部落的陶器太多了，搬來搬去，磕磕碰碰總是難免的，以前那些破損的陶器都堆在倉庫角落裡，既然你要的話，那就跟我來。」

聽到掌柜的話，切葉心中一喜，吩咐那些戰士在原地等候，然後跟隨掌柜往後面的倉庫走去。

到了倉庫以後，切葉果然看到許多燒制的不好，或者是因磕碰導致破損的陶器。

這些陶器就這麼隨意的堆在角落裡，有一些甚至落滿了灰塵。

掌柜找出幾尊比較大的破損陶鼎，道：「切葉兄弟，你看看，這些陶鼎拿回去能不能用？」

切葉上前翻看了一下，有一尊陶鼎掉了鼎耳，有一尊的鼎沿磕破了一塊，還有一尊鼎的一隻鼎足摔斷了……

他越看越高興，因為這些都是小問題，陶鼎主體並沒有破，依然能用來煮食物。

切葉摸著那尊磕破了口沿的陶鼎，向掌柜問道：「這尊陶鼎要多少刀幣？」

掌柜笑著擺了擺手，道：「破損的陶鼎賣不出去，不值什麼刀幣，送給你吧。」

「送給我？」切葉難以置信的指著自己。

掌柜又指著地面上那些積灰的破損陶器：「是啊，不僅這尊陶鼎，還有地上那些破損陶器，看得上的你都叫人搬回去，反正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

「這……這怎麼能行……」

切葉既驚喜，又有些難以置信，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

掌柜擺了擺手，道：「沒什麼不行的，你就算不搬走，過段時間我也要叫人過來清理，前面還有客人，我就不陪你了，你挑好以後，叫幾個人進來搬走就行了。」

掌柜說完，轉身就走了，竟然沒有絲毫停留，也不擔心切葉留在倉庫裡面會做什麼壞事。

切葉撫摸著陶鼎，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不是個蠢人，他隱約意識到，這是藤部落對自己的照顧，甚至可能跟姜玄有關係。

但是，地面上那些破損的陶器確實積滿了灰塵，說明這些陶器正如掌柜所說，價值並不高。

切葉想了好一會，最終還是叫了幾個蟻部落的戰士進來，把那些能用的陶鼎和一些陶罐搬了出去，並且全程盯著那些戰士，不讓他們碰那些完好的陶器。

離開的時候，切葉堅決的把獸皮袋裡的五個大刀幣全部塞給了掌柜，並沒有真的白拿。

或許，這種行為在別人看來有點蠢，但切葉卻遵從自己的內心，堅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