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葬

我們村裏過世的男人都會埋進龍背山，時間長了整座山都是墳頭，雖說不上陰森可怖，但平時也少有人會上去。

可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卻坐落着一間老舊的道觀，裏面住着一個叫柳元的老道。說起這個老道，村頭年紀最大的李三爺都說不清他的來歷，只記得他還很小的時候，柳元就住在觀里了。

一晃幾十年過去，柳元的容貌是一點也沒有變，方圓的人都喊他活神仙。

因為只是聽說，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都不太相信，只知道村裏有男人死了，上山入土都要柳元在場。

現在按住我肩膀的不是別人，就是柳元。他一直跟在大伯身邊，我剛才跑得太急沒有看到。

我是個乾性子，肩膀被摁住就大聲罵他滾開，用力的掙扎踢踹，可柳元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樣，被他摁著，我全身力氣就都使不出來。

柳元也不理會我的謾罵，上下打量着我，看了大概一兩分鐘，也不放開我，回頭就跟大伯嘀咕起來，他們聲音很小，我也聽不清說什麼，只是看見大伯好像在央求柳元。

嘀咕了一會，柳元突然問我想不想去見我娘最後一面。進山土葬，都是當天入土，我不知道我娘為什麼會死，更不知道為什麼要埋進龍背山，腦子裏就一個念頭，想要見我娘。

我心裏還抱着幻想，希望聽到的是個假消息。

但當柳元帶着我到上山的時候，我的幻想被無情的擊碎了。龍背山上，村裏的青壯都在，墳坑已經挖好，坑裏放着一口來不及上漆的木棺。

我嗷的嚎了一聲就要撲過去，但被柳元一把給拽了回來。村長走過來，困惑的看了我一眼，用眼神詢問柳元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明白過來，想看我娘最後一眼，還要柳元說話才行，於是淚眼朦朧的看着他。

柳元看了我一眼就跟村長說，母替兒死，兒看母一眼也不為過。

我雖然不懂事，但能理解他說的話，全身像是遭了一道雷，獃獃的看着柳元。

村長還是很為難的樣子，說村裏有規定，誰家惹的禍誰家擔着，我這樣做不合規矩。

柳元有些不耐煩，擺了擺手，說有他在，什麼禍事他都擔着。村長沉默了片刻，深深的剮了我一眼，回頭叫上村裏的人，一言不發的就下山了。

只剩下我和柳元的時候，龍背山的寒意更濃了，柳元鬆開我道：「不想死，就聽我的！」

我不傻，從他們的話語里聽出了一些端倪，只是傷心過度，沒辦法去想得太深，抹了把眼淚，聽話的跟在他身邊。

柳元走到棺材前掀開棺蓋，棺蓋掀開的瞬間，一股濕氣就撲了出來。

棺材裏躺着的確實是我娘，身上濕漉漉的，衣服上還滴著水。那水不是衣服上浸出來的，而是從皮膚里滲出來。

除了屍身滲水，我娘的手腳還被鐵鏈捆着，那鐵鏈，跟我夢裏見到的一模一樣，黑得不見任何光澤。屍身滲出來的水滴落到棺板上，也瞬間就變成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