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薨然別世
貔貅一族的克化，只能吸納極少的靈息滋養自身。
這一神脈的存在更像是維持天道的平衡，有大量靈息被煉化，有需要有大量靈息消弭，他們一族承擔的就是類似的職責。
但這一世，她克化的靈息似乎沉睡在她的魂元中。
司扶珠第一次意識到這個變化，是在溪章派克化計都鼎之後，他們再次通過傳送陣時，敏銳的感受到了周圍的潮濕。
一種幾乎不被察覺的潮濕。
現在想來那是體內原靈息與計都鼎相互排斥融合，尚未完全沉澱，讓她的感知擴大了數十倍。
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
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湧上心頭，司扶珠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動，溫涼的觸感穿過她的指尖，蒼跡牢牢將她的手握在手心。
「絕無可能。」賀明元也擺出防備的姿態。
伏濟面露嘲諷，「如今的修真大陸竟然有這種禁術流傳，你吸收他人力量為己所用，此術法不管來自是妖族還是神族，都逆天悖理。」
「靈脈枯竭，靈息日益消減，你們的行為與從饑民嘴中奪食又有什麼區別。」
伏擊混沌的目光穿過賀、蒼二人，直直看向司扶珠。
扶珠心中一顫，若說是九重神明境克化之術能維持靈息平衡，那在修真大陸....她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
她開始隱約意識到，這裡並不是一個圓缺豐盈，周而復始的世界，這個世界正在....日益衰敗。
正出神時候，不知何時爬到他們身邊的藤荊如同撲向獵物的蛇一般，突然飛速的沖向司扶珠，蒼跡賀明元二人橫劍護在扶珠身邊。
藤荊緊緊捆繞著劍身，蜿蜒爬上二人的手臂，藤上的獠牙尚未生出，那藤上的枝葉像一枚枚小毒蛇一般，探出頭來張合之間，就試圖咬住他們的手臂。
他們抽出佩劍，藤荊卻順劍之上，沿著被佩劍切割的地方齊刷刷的斷開。
電光火石之間，飛起的藤荊就纏繞住了司扶珠的腰肢，幾乎同一時間，玄陰弩射出一道銀光，沖向被釘在樹上的伏濟。
伏濟周身的藤荊迸發，形成一道護盾，擋住箭鏃。
箭鏃中的鬼舞藤漲開數十倍，迅速的纏繞上去，緊緊的捆綁住。
「哦？」伏擊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藤荊如同他靈巧的雙手，不一會，鬼舞藤似乎將眼前的藤荊辨識為了同族，退化成了一株纖細小巧的藤條，就被捧到了伏擊面前。
「鬼舞藤...」
蒼跡趁機發起攻擊，但正如伏濟所言，他們的修為尚且不是對手，幾招下來，就落了下風，被藤荊限制住動作。
賀明元見狀，做出攻擊的架勢。
就聽到伏濟，言辭凌冽的質問道，「難道，你要弒祖么？」
賀明元的劍一滯。
修真大陸曾出現過數位飛升期修士，唯獨只有五位修士被推崇為五大真人，作為開世先祖，他們的存在是不滅的赤烏，投射著灼灼炙熱的光芒，劃破曾經的籠罩在這大地上的漫漫長夜。
縱使近百年，不少人對五大真人的功跡多有爭論。
但不可否認，對於萬萬修真弟子，神明是遙不可及的海市蜃樓，但五大真人便是神明具象一般的存在！
「前輩若要傷害我的同伴，明元只能行大逆之舉了。」
伏濟看出眼前這個小夥子的佯裝兇狠。
三人明明道不相同，卻又一種固執又笨拙的默契，像是回想到了什麼，伏濟合上雙目，掩蓋住眼中的波動。
牽制著扶珠與蒼跡的藤荊緩緩退去，幾人看著沉思的伏濟不明就裡。
剛剛的話梗在司扶珠心頭，「前輩，你剛剛為何說此術法來自是妖族或是....神族？」
修真大陸怎麼可能有人知曉九重神明境的術法？
伏濟恍若未聞，忽然，他雙目怒睜，面色變得沉重。
這次他眼神落在距離最近的賀明元身上，藤荊猛地將他捆住一把拉到伏濟面前，扶珠他們衝上去，撕開阻攔他們的藤牢。
伏濟盯著鎮定自若的賀明元，「你可願用自身的魂元，來換取所有人離開秘境的一線生機？」
賀明元沒有絲毫猶豫，他伸出手，寬鬆的衣袖褪到臂彎處，露出手臂上的光潔的皮膚，「好。」
藤荊的力量大增，掀開試圖靠近的蒼跡扶珠，結成一道恢恢有餘卻無法突破的大網。
伏濟周身的藤荊直接刺穿賀明元的身體，速度之快，賀明元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痛呼，就感覺胸口一片濡濕漫開。
「賀明元！！」扶珠聲聲驚恐的尖叫，她瘋狂的用雙手扒著眼前的藤荊，無力的看著賀明元的背後血色泛開。
賀明元聞聲，一絲朦朧的釋然充斥他，因疼痛緊張的軀體開始緩緩鬆弛。
他怕死么，怕。
怕成為無法修鍊的廢人嗎，比任何人都怕。
可進入秘境時，滿地的乾屍，那面色如紙逐漸失去生機的弟子，一瞬間他眼前閃過的畫面，竟是扶珠常常插於發間的鈴鐺簪子，斷裂數截，她身披一襲華貴紅袍，倒在血泊之中，已無生息，卻是驚人的美麗。
他心思咚的一跳，彷彿能感覺到，要從心底瘋狂躍出的恐懼。
再眨眼間，那畫面已然消失。
他強壓下的恐懼，在伏濟那幾句不容反駁的話里升騰到極點。
在修真大陸擁有絕對威權的伏濟看穿了...司扶珠一直隱藏著的秘密。
與被誅滅的姚千章一樣能克化外在靈息為己用的秘密。
一個足以讓萬萬修真之人痛剿窮迫，不死不休的秘密。
賀明元右手顫抖著，攥住沾滿他的血的藤荊，用只有他和面前伏濟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放扶珠...一條生路。」
藤荊從伏濟身上撤離后，並和成拳頭粗細的一股，穿入他體內，另一端則沒入賀明元身體。
「我要你起誓，此世不惜弒神，與天道爭鋒，也要護長昔界不破，保修真大陸一方安隅。」伏擊竭力嘶吼。
賀明元此刻已無暇細思，艱難應承起誓。
二人周身湧現神秘法陣，賀明元只覺涓涓溪流從藤荊穿透處襲入四肢百骸，隱入體內，這股力量濃烈的讓他感知一片蒼白，身上的青筋暴突。
伏濟原本枯如樹枝的身體迅速乾癟下去，他渾濁的眼睛中卻滿是欣喜。
「在此處能得見.....」他忽然啞了聲，換為悲愴大笑，「以我之生換萬萬子民一線生機，甚好！甚好啊！」
最後一個位元組，變成撕心裂肺的痛呼哀嚎，驚得秘境居然顫抖起來。
困住眾弟子的藤荊迅速萎靡下去，乾枯衰敗。
蒼跡快速上前攬住墜落的賀明元，他已經陷入昏迷，面帶痛苦的神色。
司扶珠取出丹藥讓他服下，粗略的包紮了他的傷口。
「不行，他傷勢太重，我們必須馬上求醫。」
「走，回關山郡。」蒼跡說道。
昏迷過去的眾弟子也紛紛轉醒，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見狀連忙救治同門。
秘境遮天蔽日的密林以此處為中心，開始枯死。
眾人腳下的土地劇烈搖晃起來，山崖坍塌，地面斷裂，甚至不斷延伸著。
萬法仙門的弟子慌亂不已，「秘境，秘境要塌了。」
「這...怎麼回事！」
扶珠等人緘默不言，秘境支撐的藤荊死去，這裡自然變成了無根巨木，空中樓閣。
「走！快走！」不知道是誰，這一聲喚醒了眾人，連忙往秘境出口趕去。
司扶珠回望伏濟所在之處，一代真人已如煙散去，再無蹤影，只留下被藤荊絞碎的幾塊布片，她將其收入乾坤囊中，心中默默道了句「安息」，轉頭隨蒼跡離開。
關山郡只有一家有煉藥師的醫館，二人一路疾行，將賀明元帶到醫館。
扶珠焦急的半拽半拉著煉藥師，「他傷的真的很重，都快沒命了，您救救他！」
煉藥師聞言，也連忙解開賀明元傷口上包紮的繃帶。
眼前景象讓煉藥師勃然大怒。
........
秘境坍塌一事聞所未聞，不止關山郡，甚至在開北聯盟都掀起了一場爭論。
各大門派都在推測秘境坍塌的原因，溪章派、萬法仙門等進入其中的七個宗門，其論述更是備受關注，像凌化仙門等小門派，更是乘機發聲，一振門派威望。
只可惜，六宗門所言，要麼自弟子昏迷后都是猜測，要麼便無任何異常還是猜測。
剩下的萬寶仙門遲遲未發聲，最後司扶珠匆匆留下，傷重昏迷，不知變故八個字交了差。
這番說辭也是萬寶仙門和另一小宗門洋洋洒洒千餘字的縮略版，眾人不疑有他。
若說此事在開北聯盟引起風波，那另一則哀辭卻讓整個修真大陸為止震動。
五大真人最後一位存世的伏濟真人薨然別世。
舉世哀慟，眾聯盟喪鐘齊奏，久久回蕩在修真大陸上空。
論壇上悄悄爬上一則帖子，「伏濟真人離世好蹊蹺。」
【赤宸殿的哀辭僅短短几句話，只說了七日前，供奉在殿中伏濟真人的命燈長熄，推斷真人離世。
眾所周知，伏濟真人云游多年，已有七八十年未曾顯身，修為更幾近飛升，整個修真大陸誰能傷他分毫？】
【那伏濟真人怎麼會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