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天元九州 第十三章 一樽齊死生

序卷 天元九州 第十三章 一樽齊死生

第十三章一樽齊死生

明月滿弦,夜空如洗,長亭高台,輕紗羅帳。正是凡俗山下草長鶯飛,蟲鳴鳥叫的二月時節,可這孤懸於南海之涯的「銜月亭」四周空寂幽靜,卻只能偶爾聽聞一曲曲地輕歌小調的女子低吟,伴着一陣陣四方飄蕩的沉香醉風...

寒光刺月,裙角掠風。流光隨影,斬木摘花,碧衣隨形,縱迴轉躍。月落冷,海風輕。長劍如雷霆收震怒,舞止如江海凝清光,滿地殘花堆積,吐盡了芳華,飄零著無奈,寂寥的佳人摻怨著孤零的輕吟小調在滿月之下的山涯蕩漾徘徊。昂首舉樽,一縷醇厚的酒香氣伴着細流而下的水線,潺潺入喉。那曾經的山門之中,他們也曾一起高歌舞劍,是何等的愜意無憂?念天驕,無音無信;指幕天,空識歸航。淚,潸然而下,唯劍伴身側!心,崩碎而散,唯長月當空!劍又起!且聽風吟,一顧驀然。

「夠了!白明月!」謝韻鎖著矗眉望着她這般折騰自己,大聲呵斥。

「呵!謝宗主,這是要來清理門戶了嗎?」碧裙女子面帶三分哀怨七分癲狂,劍隨心念激蕩而出。

「跟我回去!」謝韻身側「傳世」躍躍欲試,她卻只御靈機揮擋住這有氣無力的一劍,上前牽住她的手腕不放。

「放開!」這一舉措似乎是讓白明月清醒了許多,試圖甩臂掙扎解脫,始終不得其法!便發了狠!而後飛劍入手,橫斬自己手臂而去...

「走,我們回劍宗!」謝韻只想制住她的手腕,不願動靈機傷她體魄,由「傳世」格住長劍,輕拍劍身斜插入地。

「回哪?我的謝師姐啊,哪裏還有劍宗啊!」白明月兩行清淚不止,扯起嘴角譏笑道。

「我們還在,劍宗就還在!我們在哪,劍宗就在哪!這處仙門道府,還不是仿照曾經那座劍山而修築的嗎?我還是能認出來的!」謝韻不再糾結於這一舉一動的得失,放開了她。回想起從越州一路東行除了鎮壓動蕩局勢,聽得最多的便是那一句,敢問劍仙來自「銜月劍山」嗎?直到親眼見到這一座相熟無比的劍山,她一下就明白了肯定是出自這位獨自遠走的小師妹的手筆!

「那師兄呢?你把師兄,還回來!你把上官師兄的性命還回來!」白明月抄起斜插於地的長劍直刺謝韻心口而去。

「好啦!這一下總該還了吧!回去吧,去內海域!鍾師兄和靳師弟都在哪裏...」謝韻先制住「傳世」自行回護,任憑長劍傳胸而過,一把抱住這位孤苦無依碧衣女子,輕輕梳理起有些散亂的三千青絲,含淚而笑...

溫熱的鮮血迸濺而出,噴在她臉上!這才讓她漸漸地回過了神,抬起頭看向那再相熟不過的面容,渾身開始顫抖,那裏還握得住那柄犯下重罪的長劍?那柔美的眼睛還在對自己微笑,頭頂被摸觸的感覺愈發的清晰起來!她想趕緊推搡開這位師姐的探查傷勢,卻一直被她死死按在懷裏!她不明白為什麼師姐不躲了,她開始後悔了!更加激涌的眼淚奪眶而出!想起她第一次帶自己偷偷溜出山門的那一幕,想起她的手敲打在自己挽花執劍不穩的手背,想起她陪着自己御劍入雲海的關切目光...她感受到按住自己的靈機漸漸變弱了,她害怕了!真的怕了!

「謝師姐!?」等變成她環身抱着這一襲鮮紅的白衣女子的時候,怎麼都不見她回復自己了,「傳世」之劍在這南海之涯,長嘯不止!

「白師妹,現在可以了嗎?可以跟我回去了嗎?」謝韻艱難的開口,這並不是她刻意假裝什麼,任憑誰讓一柄上品仙劍直入心脈,不閃不躲!也不會比她現在情況能好多少!當然離真正殺死一位九境滄海還是差得很遠呢!

「你怎麼不擋啊!怎麼不躲!你不是劍仙了嗎!」白明月試圖用自己靈機氣運接續上一些心脈,開始抱怨起她來。

「不讓你真刺上這一劍!你肯跟我回去嗎?」謝韻摸了摸她的臉頰,會心的笑着說道。

「不會吧!」白明月正猶豫不決的回想,謝韻又開口說道。

「九境劍仙,我看沒啥大事嘛!」白明月抹了抹眼淚,反應過來自己被這位師姐耍了,那些被割裂的心脈開始重新聚合!剛準備抽身離去。

「傷是真傷了,是傷了心啊!」謝韻又死死箍住她的脖頸不放開始耍賴。

「還不是沒事,休要騙我了!」白明月倔強地說道。

「月兒,你聽我說!」謝韻對這她的耳邊又溫聲開口,這才讓不安分的白明月停下抽身離去的動作。

「當時若去探查的是你,被困住的是你!你想想看,上官師兄也還是肯定如當時去救我一般,肯定不管不顧說什麼也要去救你的啊!他就是那樣一個人啊!」

聽到那一個名字,白明月抱着謝韻再一次失聲哀嚎痛哭,謝韻眼角微微濕潤拍著那跌宕起伏不休的身軀,輕輕拍着她的脊背安撫著。圓月也彷彿識趣地躲進了烏雲里,謝韻掰開死死抵住自己的單薄身軀,一柄碎裂的透亮短劍從眉心影射而出!白明月看見這柄短劍一下就愣住了,那熟悉的氣息!是上官師兄的本命劍「天淵」,密密麻麻的碎痕裂隙遍佈劍身,其中還有幾處空缺!流轉在她眼帘里,謝韻輕輕頷首讓她終於鼓起心氣顫顫巍巍的收進手心裏...

「一千多年了,只找到這些...剩下的便交給師妹你了!」謝韻示意她收入上丹田識海之中,那一道清晰的身形也漸漸顯現在她腦海里...

「嗯!」白明月堅定地點了點頭。

顧不得那一身血污,二位女子就坐在這「銜月亭」里一頷首望向遠處,動作如出一轍!這便是謝韻一直喜歡眺望遠處的真正原因?拿起白明月未曾飲盡的那一壺酒水,謝韻也為自己倒上了那麼一杯!辛辣的滋味在味蕾上游曳,她終於明白了師尊為什麼總喜歡喝上一口?想必那也是一幕幕遺憾的往事?一次次生離死別?一曲曲心意難平?

「師尊當年私下說過,鍾大師兄跟隨他最久,重情深義又圓滑老成,處理人情來往宗門要事都綽綽有餘!但畢竟天賦所至八境已是極限!劍仙即宗主!宗主即劍仙!所以鍾師兄便難以為繼!所以又收了上官師兄,上官師兄天賦不是最高,入滄海倒也是水到渠成!但他始終心懷天下蒼生,若是和平盛世,未嘗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劍道巨擎!天下亂世必會身先士卒!過剛易折!你、我、靳師弟一同入門,我與靳師弟本就是在紅塵打滾的散兵游勇!若不是有幸遇見師尊,只怕早晚有一日,也會淹沒在凡俗塵世里!但師尊更希望將我二人入世之劍轉為山上出塵之鋒!歷經磨礪洗滌,未必不能成又一位當世無雙的劍仙!我現在也算是如師尊所願吧!靳師弟,一直沒有洗盡那一身逞狠斗凶的江湖之氣!所以最後還是被儒家的修士傷了根基!九境無望,現如今在劍冢之中吊起一口心氣不散罷了!白師妹,你出身便是最顯赫的山上世家!一身出塵劍意便是師尊最為看重!也最為欣喜的!他肯定希望你出世之劍入世修行一番!最後肯定是超越歷代先輩的一柄絕世之劍!然而那時候不知道為何也沒留下什麼其他囑託便身消道滅了,上官師兄一去你便困在情網...最後便是冷師弟,先天劍胚!天賦之高,師尊坦言千年僅見,有直追初代劍仙的風姿!但一場人、魔大戰被捏碎了本命劍!始終未能再得另外一柄,我前不久見他之時,已經是位風燭殘疾,行將木朽的...」謝韻一杯接一杯的飲酌不止,話也一句接一句的不停的訴說着...也許同時女子?或許是這些話憋在心裏太久了?也有幾分醉態顯現...

「白師妹,如今紛爭四起,天下將亂!我們幾柄殘劍若不能綁在一起,又如何守得住劍道一脈?師尊,上官師兄一直以來希望的鼎盛之景!還能給後輩之人留下幾分?」謝韻說罷就一頭栽進自己臂彎里,眼角劃下一顆透亮的淚水...

白明月轉頭看到沒了什麼聲響的師姐,顯然已經醉倒過去了...攙扶起那一身白衣血污的女子便往這處劍山的大殿之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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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首府,中州之地!曾經是被其他八州環繞八方的第一大州!若是沒有千年前那場人、魔、妖三族之爭的天崩地塌,說為天下氣運啟始之地也不為過!此州之內山上氣運最為繁盛之處,還能是哪?只能文運流轉環繞不休的浩然書院!至聖先師,荀先生在一處深林之內,鋪展開那一副新繪的山河氣運圖卷,一直望着激涌不休的靈機氣運!還是深深嘆了一口氣...

雖然那一股奔湧向西的鋒戾之氣,沒有開始那麼去世洶洶!但還是數不清的靈機向西匯聚,殤州里也不斷有氣運流轉至雲州邊界!這麼下去,他不免想起千年前那一場暗無天日的各族征伐之景象...

「出雲子,怎麼如今你也沒了什麼辦法嗎?」

「普華大師逝去開始!先不說佛門一脈那些小動作了,天下八州氣運隨即激蕩而起,劍道氣運已然歸攏!還有道門分家,相爭氣運一事!妖域心意不明,氣運倒也還穩定有序!這全部並非是我那不開竅的師兄一意孤行才能生出的氣象!」站在荀先生身後出雲子默然開口道。

「據此山河氣運圖所示,也並非魔族舉措,都蟄伏在殤州一千年了!」荀先生眉頭皺起分析道。

「還能是誰!高名耀!神道那個武夫!」出雲子突然想到什麼,狠狠開口道。

「神道各脈我們三家近些年來,不也嚴苛監察著嘛?我看不是神道!」荀先生看着如薄霧一般的神道氣運只有微微的流轉說道。

「那上古舊址,也能影響到外面的九州不成?」出雲子驚愕地講道。

「你們到底解開了幾道封禁?」荀先生肅穆地望着這位兩條白眉飄動的道門元老,不悅的開口道。

「二道沒錯啊!就算是能影響各道統之氣運!跟儒家、劍道也該是沒什麼關係才對!影響到佛門、道門氣運才是正常的啊!」出雲子越想越怕,如果真如那位「上古神靈」蠱惑之言所講!一旦出世,那是什麼樣的情景啊...

「不對!殤州魔族也死了一位九境!」荀先生望着殤州氣運悄悄地流失了一小部分,開口堅定地道。

「會不會是三道封禁?」出雲子默然道。

「那就真是出了大事了!只怕等不了三個月了!」荀先生急忙開口道,表情嚴肅。

沉思良久,荀先生看着模擬氣運不停翻湧的山河圖卷突然開口道。

「快去各州!通知各家各道統!包括殤州魔族一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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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且聽風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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