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追蹤（十一）

空曠安靜的聖喬治大教堂行廊上，一人在疾行。

那是一位中年的神父，如同人們往常印象中的那種神父一樣，中年神父的臉上始終掛著和藹的微笑。即使在大踏步前行的時候，也板正著自己的儀態，絲毫沒有那種匆匆感。只是劇烈擺動的神父服下擺，暴露出了神父此時心中的焦急。

行廊之上，迎面走過來了幾個修女。

在看到這位平時很注重自己儀態的神父此時的樣子，修女們露出稍稍詫異的神情，不過還是紛紛向著這位頭髮已經花白的神父施禮后讓開了道路。

神父並沒有顧得回禮，只是向著修女們輕輕點了點頭，便快步掠過修女們的身邊，留下了幾個滿心疑惑竊竊私語地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修女們。

片刻之間，神父來到了某個房間的門前。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平穩了自己的氣息后，才輕輕地敲了敲門，得到房間裡面的人允許后才推門而入。

「最高主教……」

似乎真的是很緊急的事情，神父一進入房間中就迫不及待地向著某人報告著。不過在看清房間中的情景后，他就立刻止住了自己的話語。

坐在房間正中長椅上的，是一位看來只有十八歲左右的少女。晶瑩白皙的肌膚，清澈透明的藍色眼珠，更引人注目的，還是那頭長的不可思議的閃亮金黃秀髮。

垂直的頭髮延伸到腳踝的高度后被往上折，又回到後腦勺的高度，然後以巨大的銀色髮夾固定住，接著又往下折，一直垂到腰際附近。換句話說，頭髮的長度幾乎是身高的二點五倍。

這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女，正是英國清教第零聖堂區「必要之惡教會」最高主教——蘿拉·史都華。

同時，也是英國清教的實際統治者。

如此年幼的少女竟然會是統治整個英國清教的領導者，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中年的神父卻將其視為理所當然。

雖然人們喜歡相信自己親眼所見之物，但是實際的情況卻往往是人們會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騙。

神父可是很清楚的，蘿拉·史都華並非如同她表面上所表現的那樣。在他當初加入到「必要之惡教會」的時候，蘿拉·史都華就是現在的這幅樣子。這麼多年過去了，已經在他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為他的頭髮染上斑駁顏色的時間，在這位最高主教的身上卻如同失去了自己的作用一般，依然沒有讓她發生絲毫的變化。

並非沒有人對此感到好奇，不過那些總是喜歡探究不應該去探究的事情的傢伙們，經過了「某些事情」后已經深刻地體會到了到底什麼是「**權」。

久而久之，這位最高主教的實際年齡，便成為了「必要之惡教會」中的一個不可去碰觸的謎。

神父突然止住自己的話語，自然不會是因為這位最高主教的緣故。

因為他此時才注意到，一個身穿著如同墨汁般漆黑的修士服，頭部被兜帽罩起完全看不到面容的人正站在最高主教不遠處。看起來在自己進來之前，最高主教正在和這個人談論著什麼。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蘿拉望向了躊躇不語的神父。

「是的，可是……」

神父遲疑地看了看那個身份不明之人，看來是不知道應不應該在這個人的面前說起這件事。

「是內部人員，如果不是什麼極其重要的機密的話，可以現在就說。」

「啊，是的。」

得到了最高主教的允許，神父放鬆了下來，一邊開始向著最高主教報告著一邊思索著。

自己在「必要之惡教會」工作了這麼多年，似乎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子的人，

內部人員……他們到底是誰？

雖然心中有著這樣的疑惑，但是神父卻沒有絲毫去探究的意思。因為他知道，有些不應該去知道的事情，還是不要去知道的好，特別是在「必要之惡教會」這樣的機構中更是如此。

「是『**目錄』的事情嗎？」

神父報告的，自然是茵蒂克絲被劫持的事情。發生了這樣重大的事情，史提爾早就將消息傳送了過來。

「還有……」

遲疑了下，神父接著說道。

「在執行任務中的神裂那邊也接到了消息，任務還沒有完成，她就突然離開了……」

雖然神裂是一位聖人，同時也是茵蒂克絲的保護者，但是在任務行進到一半時突然扔下任務不管，即使神父與她的關係還算是融洽，神父也覺得自己不得不報告一下。

這畢竟是他的職責所在。

相對於「**目錄」的事情，這種情況可大可小，完全就要看最高主教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了。

「我知道了。」

雖然對於最高主教的反應做出過各種猜測，但是得到的答案還是讓神父大感意外。

英國的政局是十分錯綜複雜的，而英國清教之中，甚至是「必要之惡教會」，也同樣有著各種聲音。

「**目錄」被劫持本身就不是一件小事，而且當初「**目錄」被找到后，將其留在學園都市之中的決定就已經引起很多人的反對了。如果知道了這些事情，那些人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反應。

在這種情況下，僅僅是得到了一句「我知道了」淡淡的回答，也難怪神父會愣住。

「還有事嗎？」

「啊……沒有。」

雖然心中充滿了疑惑，但是當蘿拉說出這句話時，神父還是回答道。隨後，轉身走出了房間，再輕輕地關上了門。

在這裡工作了幾十年的他，自然清楚當最高主教說出這句話后，就代表「你可以離開了」的意思。

【或許，最高主教有著她自己的想法吧。】

有些意外的神父，只能如此對著自己說。

「真是不聽話的聖人呢，再強大的力量，如果不在控制之中的話也只是一種威脅。」

房門關閉之後，全身隱藏於修士服之中的神秘人開口說道。

雖然只是簡單的語句，但是磁性的話語之中那種傲然的氣質可以清晰地感覺到。

「神裂會做出這種反應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並非不受控制，只是使用的方法並非那種直接命令而已，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區別。」

「算了，反正那種事情是你負責的，只是希望不要到最後還要讓我們收拾殘局就好。」

神秘人毫不客氣地說道，似乎神裂的「聖人」身份絲毫都沒有被他放在眼中一般。

「一個『聖人』可也是很重要的戰鬥力呢，當然會盡量避免那種情況。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中，不會發生那種事情的。」

令人驚訝的是，對於神秘人話語蘿拉並沒有反駁。

「那可不一定哦，你說如果他們知道『**目錄』實際上被你們當成了『誘餌』使用的話，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只要能夠保障『**目錄』的安全，最終也不過是發發牢騷而已。他們還沒有笨到因為這點小事就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那種程度。」

「還真是無情的話語呢，你就不怕出現什麼意外？」

「即使是出現了意外的話，我們不還是有保險存在嗎？而且不要忘了，在保險之後可是還有書架（bookshelf）可以利用。」

「那個『替代品』嗎？」

「當然，如果可能的話，不這麼做最好。不管怎麼說，『替代品』的『材質』較『**目錄』還是差上了很多的。」

「不過啊，《Ｃ秘書》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應該是存在的，否則羅馬教廷當初也不必花費那麼大的力氣去製作專門針對巫術的《女巫之槌》了。」

除了魔法界的少數人外，恐怕沒有任何人會想到，傳說中由兩位教士撰寫出來的列舉了很多種識別女巫的方法《女巫之槌》，實際上則是一個用來搜尋及防禦巫術的強大靈裝。

「羅馬正教那邊竟然花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去做這種事情，讓我也禁不住好奇起來了。如果可能的話，還真想去見識一下『巫術』這種只在傳說中出現的術式呢。」

「羅馬正教那邊不過是想要藉此機會炫耀下自己的實力而已，畢竟『葛利果聖歌』被意外地幹掉，這種實力大減的情況下可以會引來很多有心人的窺視的。這種時候偏偏發現了曾經在魔法歷史上留下重重一筆的巫術有復出的跡象，出動《女巫之槌》對其進行剿滅，擺出一副『即使失去了葛利果聖歌，我們依然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魔法勢力』的樣子，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至於你們……」

蘿拉淡淡地望了神秘人一眼。

「如果不想被一眾十字教廷圍攻的話，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的好。如果你真的不理智到那種程度，我到時候可是不會承認任何事情的。」

「我知道，這個我自然知道，那種事情自然不會去做……因為，我們是……」

神秘人發出「呵呵」的笑聲，低頭看著自自己寬大衣袖中伸出的右手。

許久不見陽光而導致異樣蒼白的右手上，纏繞著一個銀色長鏈。長鏈的末端連接的並非往常的銀色十字，而是黑色上拌有點紅色的血跡，纏繞著有翼蛇的逆行十字架。

修長纖細的手指，此時正握著十字架的短柄，就如同握著一柄指向前方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