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碎落月夜

整個修真盟會終於落入尾聲，雖然無為劍派心不甘情不願，但是還是派出一個堂主宣布結果：「本屆修真盟會前八強：無為劍派李揚，關小少，蓬萊派李正殤，雪山派齊龍。

前四強，無為劍派洛寒，落花宮韓煙雪。

本屆修真盟會第二名，無為劍派鄭海遲。

本屆修真盟會第一名，有為劍派關小木，關小木將承接前任蕭凌風，擔當修真界清塵使者。」

除了無為劍派弟子一個個臉色鐵青，廣場之上歡聲雷動，無為劍派幾千年的冠軍統治，終於落下帷幕，人都是這樣，總是期待改變，期待著不一樣的結局，另外他們還知道了清風劍是一把假劍，這對於他們多少是一種變相安慰。

他們都是旁觀者，只有一個人是真心實意高興，那就是田大牛，只見田大牛在廣場上奔走大呼：「關小木得第一名了，我敗給的是關小木，我敗給的是本屆修真盟會第一名，我只敗給了第一名，哈哈，哈哈哈。」

洛寒走到關小木身邊，「恭喜你。」

洛寒自己都沒察覺，她的神情在慢慢改變，眼睛的朦朧在一點一點消失，逐漸恢復平日明澈的清冷，她和關小木都不知道，昨夜月亮井吸收的靈氣，乃是血月之夜的怨靈，它有好處，能讓一個人修為向凌厲轉變，同樣修為的兩個修士，一個吸收普通靈力，一個吸收怨靈，前者絕對不是後者對手。

但是怨靈也有壞處，那就是會使一個人心性變得極端，只要心中有恨，就會被無限放大，直到殺戮嗜血。

怨恨是怨靈的載體，當一個人的怨恨被發泄時，怨靈的怨氣就會隱藏，所以洛寒和關小木在鄭海遲倒下的那一刻，都開始恢復理智，只是這種恢復只是暫時的，他們只要有仇恨，就會再次激發怨靈。

關小木微微對洛寒一笑，有些苦澀，後面的神君、赤初平、蘇銘，也都表情落寞，孫三霸還流著淚，洛寒知道他們是因為梅公道的事情，這一屆修真盟會，在其他修士看來，有為劍派的人都該高興，甚至高興得瘋掉，可是洛寒知道，他們會覺得失去的比得到的珍貴得多。

神君將假清風劍交給關小木：「拿去吧，雖然是假的，也算勝利的象徵。」

關小木接了過來，隨意地拿著，對幾位師長道：「去扶了三師叔的棺木下山吧，我不想待在這裡了。」

「不行，小木。」洛寒說道：「現在天色已晚，你身上還有傷，怎麼能趕山路，先在這裡歇一夜吧，先靈塔那兒不要去了，就在我房間養傷。」

「那樣對你名聲不好。」關小木擔憂地說道。

「名聲？」洛寒落寞地笑了一下：「我現在都是無為劍派的叛徒了，還在乎什麼名聲，你在這裡歇一夜，我去其他師姐妹那兒擠一晚，就這樣定了。」

洛寒現在想想，也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會那樣做，彷彿被控制了心智一樣，完全拋開了平日的顧慮，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

洛寒說完當先走了出去，關小木憂心地看著洛寒的背影，不知道凌塵道人等會怎樣對待她，孫三霸和假道士一邊一個，扶著關小木跟上洛寒，難道那才是真實的自己嗎？

關小木受結丹中期的凌塵道人一擊，傷的真不輕，已經完全提不起靈力，孫三霸和假道士扶了關小木躺下后，由於屋子的確很小，留了神君來照看關小木，另外三人還是去先靈塔下過一夜。

晚間，神君調著洛寒送來的傷葯，待水溫以後，一口一口喂關小木喝下，關小木喝完，坐在床沿調息，神君在一旁百無聊賴，這時一個俊俏小生出現在門口，神君看了一眼，望向關小木，露出為難的神色。

關小木見了，勉強笑道：「神君，你去吧，我沒事。」

「真沒事嗎？」神君還是有些擔憂。

「真沒事，我調息一會就會好的，修真盟會結束了，他應該是來跟你告別的，你去見見吧。」

看著神君離去的背影，關小木笑了一下，神君的癖好被人嘲笑，也許是人們不理解吧，其實他們也有自己的感情世界。

關小木調息了一會兒，覺得體內還是有濁氣涌動，見外面月光明媚，離開了房間，想到野外去調息，藉助月亮光華平復傷勢。

後山，月亮依舊圓滿，只是沒有了昨夜的陰邪，關小木找了一個隱蔽的位置，確認十米外的人看不見之後，拿出夜光神杯，慢慢調息著體內傷勢。

月光的靈氣慢慢入體，關小木感覺體內的傷勢在一點點癒合，只是那道鬼醫設下的封印魔咒還是薄弱不堪，彷彿微風吹拂的蜘蛛網，輕微顫動。

那個封印魔咒看來是不可逆轉的，除非鬼醫能重新幫助關小木封印，關小木調息著體內的氣息，心裡有一點點擔心。

滿山靜謐，只有蛙鳴，一個黑影劃過夜空，消失在銀色月華之中，關小木猛地睜開眼睛，他現在是功力最薄弱的時刻，無為劍派對他抱有敵意，關小木漸漸隱藏呼吸。

一個苗條的身影出現在關小木視線之中，前方是無為劍派後山的人工荷塘，池塘堤岸外是萬丈懸崖，月亮在懸崖的遠方，而此時那個苗條身影走在堤岸上，星月的夜空成了她的背景。

洛寒踏著輕步，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彷彿也帶著溫柔，關小木躲在陰暗的草叢望過去，望著洛寒勾勒在荷塘與月夜的圖畫。

這一刻，一切都彷彿靜止，荷塘的荷葉也不隨夜風搖曳。

關小木忽然心中湧起一股衝動，面前這個人，就是他一生要守護的人，哪怕受盡百折千劫，粉身碎骨，也絕不後悔。

洛寒站在堤岸之上，四面望了一眼，眼神含著關小木讀不懂的意思，彷彿在期待什麼，可是又努力掩藏，裝著冷淡的樣子。

當發現四周真的空無一物時，洛寒的眼中終於湧出明顯的失落，那是一種讓關小木為之心痛的失落。

「洛寒。」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呼喚響起，關小木循聲望去，一個黑影出現在月光下。

是小魔君夕陽雪，臉上掛著如暖雪般的笑容。

「你們劍派人雜，不得已引你到這裡。」夕陽雪說著，面容帶著一點歉意。

「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現在無為劍派住著一千多個人界修士？如果你被他們發現了，將萬劫不復，死無葬身之地。」

洛寒臉上有三分薄怒，可其他都是焦急，關小木看著洛寒的表情，懵懵懂懂的他彷彿悟出了什麼，可是又不願承認。

「我還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夕陽雪的笑容永遠溫和。

「你的功力恢復了？」

「不是。」魔君走近洛寒，定定地看著她，「為了你，我什麼都不怕，沒有你，我在死人林一天也呆不下去，我說過，我會回天竹峰將你劫回去，我一定做到，哪怕萬劫不復。」

洛寒迎向夕陽雪的目光，彷彿有好多話要說，可是看到夕陽雪堅定的目光，洛寒緩緩低下頭去。

就那樣低下頭去。

這一刻，夕陽雪望著洛寒，洛寒低頭不語，畫面彷彿再次定格，只是關小木，感覺自己的心膜似乎在一點點裂開。

「跟我走，好嗎？」夕陽雪溫柔地說道，關小木依然在陰暗的角落，定定地看著他們。

洛寒抬頭看夕陽雪一眼，又低下頭去，良久說道：「不可以。」

「為什麼？你不想嗎？」夕陽雪急問道。

「不，不是。」洛寒慌忙回答，「我只是，我從小生活在無為劍派，離不開這裡，而且，人界與妖魔互為仇敵，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洛寒搖著頭，心中慌亂，可是她不知道，一個人正在看著她，彷彿心都被看得化為虛無。

「我不逼你，我會等你，等你能夠接受，你試著接受，好嗎？」夕陽雪很溫柔。

「恩。」洛寒猶豫良久，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候，夕陽雪微笑了一下，看著洛寒，緩緩張開雙臂，在關小木的視野中，輕輕將洛寒摟向懷中，洛寒看向面前的人，只掙扎了一下，就順從地靠在魔君胸前。

月光清冷，天地彷彿只剩下這兩個人兒，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於分開，洛寒額前的秀髮略有一些凌亂，面帶潮紅。

「等我回來，在這期間不要被別人騙了。」

夕陽雪說到這裡，笑了一下，開著玩笑道：「特別是那個關小木，他對你蓄謀已久。」

洛寒慎怪地看了夕陽雪一眼：「別說小木的壞話，你知道嗎？十年前那個與現在一樣的夜晚，我親弟弟就在我面前被一隻蝙蝠精吸幹了鮮血。

從那時起，我恨透了妖精，也好懷戀那個從小遷就我的弟弟，小木跟他好像，從我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他們好像。

知道嗎？我心裡一直把小木當著我弟弟。」

「原來這樣，哈哈，我知道了。」夕陽雪大笑著：「我都是開玩笑的，我也覺得關小木那傢伙雖然動機不良，但為人還不錯。

既然你把他當弟弟，我也把他當弟弟，聽說我們的弟弟這次得了修真盟會第一名，我還真沒看出來，回頭為弟弟慶賀一下。」

「你呀，總沒正經的時候。」洛寒慎了夕陽雪一眼，魔君再次擁抱洛寒，這次洛寒沒有掙扎，很順從地靠了過去。

兩人緩緩分開，魔君在洛寒額頭上輕輕一吻，慢慢走出堤岸，回頭看了洛寒一眼，踏塵而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洛寒在月華中看了良久，也轉過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漸漸消失在山中小道。

孤獨的山野再次安靜，只剩下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一個聲音一直在他的耳邊回蕩。

知道嗎？我一直當他是我弟弟。

「昨夜她只是為了應付鄭海遲，我卻當真了，好傻。」

關小木朗朗蹌蹌地走出草叢，來到池塘邊，怔怔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荷葉在輕輕搖曳，月色依舊如水，可是，關小木滿腦子彷彿都是夕陽雪與洛寒相擁的畫面。

還有那深情的一吻。

明媚的月光帶著無盡凄涼，關小木忽然好想哭，他死死地咬著牙，沒有哭出來，心被拉扯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