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他的寒假

他與他的寒假

清晨微弱的陽光從淺色窗帘中透出來,打在了相擁的兩人身上。

杭晝不適應地皺了皺眉,才緩緩睜開眼睛。他看着郁晨曦人畜無害的睡顏,輕笑一聲,往他的額角印下一個溫柔的吻,就去洗漱,準備早飯。

那天之後。

兩人似乎對同床共枕這件事兒上了癮。

除了回去拿個東西以外,郁晨曦再也沒回寢室休息,而是選擇一下課就直接到杭晝的租屋;杭晝擔心他通勤會累,勸了好幾次,讓他別跑來跑去,最後還是被郁晨曦一句「寢室被窩太冷」的理由給說服。

況且寢室也不見得會比較近。

於是久而久之。

租屋裏原先只有少少幾件衣物的櫥櫃一點一點地豐富了起來,屋子內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漸漸染上了郁晨曦的氣息,叫杭晝再也無法拒絕這份美好。

又是一天假日早晨。

杭晝前一天晚上為了趕稿件,硬是熬夜到凌晨兩點多,才終於願意回房休息。郁晨曦望着他臉上遮掩不住的倦怠,便也不忍心打擾他的睡眠,然後就這樣,靜靜地用目光描摹著那張俊臉。

看着看着,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他抓起熟睡中的杭晝的手,不停地把玩。

從圓潤的指尖,修長的手指,寬大的手掌,慢慢滑到手腕上。

沒成想,猝然發現了一條痕迹。

尚未被死亡陰影籠罩的郁晨曦還無法深刻體會那種無奈,也就還沒對「生命」這兩個字產生執著。他愣在那兒,薄怒在心中一閃而過,然而瞬間就被濃濃的哀傷所掩蓋過去。

他放下了那隻手。

轉而鑽進杭晝溫暖的懷裏,緊緊抱住。

杭晝是在一陣騷/擾中醒了過來,才剛迷濛地睜開眼,就發現眼前有一張放大的面孔。稍愣了會兒,又察覺到自己的唇正被一抹溫軟廝/磨,那感覺很輕很柔,也難怪他沒被驚醒。

等到那人鬆開后,他才有些疑惑地出聲道:「晨曦?」

「杭晝。」郁晨曦的聲音滿是低落與難受。

杭晝眼神一滯,全然不知在自己熟睡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郁晨曦又問道:「你快樂嗎?」

「嗯?」杭晝不明所以。

郁晨曦在他胸口蹭了蹭,「你活得快樂嗎?」

突如其來,莫名其妙,杭晝頓了一頓,思索了幾秒,很快就反應過來,「……你發現了?」

郁晨曦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杭晝聲音發緊,「……你生氣了?」

「……沒有。」默了片刻,郁晨曦嘆了口氣,改了口,「好吧,是有一點。」

杭晝聞言,趕忙把人抱緊,帶着討好的意味,「晨曦。」

「嗯。」

「我以前過得很痛苦。」

「嗯。」郁晨曦看得出來,要不然誰會無緣無故去干傻事,杭晝又不是傻子。

過了會兒。

杭晝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但我現在過得很快樂。」

「自從認識你,每一天,我都活得很幸福。」

-

彈指間。

寒假到來。

郁晨曦不得不回家放假,可他又很不舍。

結果回去的前一天晚上。

他又黏黏糊糊地跟杭晝「互助」一次,美其名曰,預支未來兩個月的份。

杭晝看着貌似還想再來一回的人,無奈笑道:「你家又不是離這裏很遠。」頂多半小時步程而已,何況還有公交車那些,要見面實在是很容易。

郁晨曦當然知道,但還是理直氣壯地回了句:「我不想孤枕難眠。」

杭晝哭笑不得,「兩個月左右而已。」

郁晨曦鼓了鼓腮幫子,輕哼一聲,一副「我不聽,我不聽,聽的是王八羔子」的樣子。

杭晝又哄了一句:「我們平時也能約出來,我放假就去找你,嗯?」

郁晨曦這才妥協了下來,「好。」

郁晨曦回家之後,兩人為了緩解相思之渴,每天都一定會發信息聊天,然後晚上等杭晝下了班,便躲在房間裏面打視頻電話。在這期間,他們誰都沒發現自己的行為與以前大不相同,足以讓人懷疑。

郁文彬和方蕙兩人觀察了一陣子,果真覺得有貓膩,自家兒子以前明明不愛滑手機的。

於是,在某一天下午。

正當郁晨曦窩在沙發上,和杭晝發消息時,方蕙就率先出擊。她端著一個托盤走到客廳,上方擺着幾樣小點心和茶水,然後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小曦啊。」

聞聲,郁晨曦抬起頭來,才發現自己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旁,有些訝異,「媽?」

方蕙狀似隨意地問道:「你在看些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郁晨曦「唔」了聲,含糊地回答兩個字:「聊天。」

方蕙有些稀奇地挑了挑眉,「跟誰啊?新朋友嗎?」她知道自家兒子性格比較內向,這些年來,也沒有真正熟悉要好的朋友,大多數只限於泛泛之交罷了。

郁晨曦有些心虛,眼神不斷亂飄。

遲疑了好半晌,見對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似乎非要個答覆才肯罷休。這才憋著一口氣,坦白道:「我男朋友。」

「男朋友啊……你談戀愛了啊。」

乍聽之下,好像沒什麼問題,這年紀談戀愛已經很普遍。

不過說着說着,方蕙突然反應過來,頓時獃滯了下來,「等等,男、男朋友?」

郁晨曦小聲地「嗯」了一聲。

「小曦,你……你是不是口誤?」方蕙的語氣難以置信,甚至透著一抹離譜。

郁晨曦看到這反應,心一沉,咬了下唇,才艱難地說道:「……不是口誤,就是你想的那樣。」

方蕙臉色陡然大變,趨向難看,有很多話想說,卻都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郁文彬剛在廚房聽到他們對話,想着要出來參與談話。見狀,連忙安撫自己老婆,讓她別太激/動,隨後在另一邊坐了下來,換自己與郁晨曦好好談。

「小曦,你是認真的?」

郁晨曦下意識蹙起眉頭,「當然,我一直都是認真的。」

「那對方呢?」

「自然也是認真的。」

挑撥離間看來是沒有用的,郁文彬決定走另一條路子。

「小曦,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子出去,會遭受到怎麼樣的目光?」

郁晨曦張了張嘴,「……想過。」

郁文彬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家兒子恐怕早在一開始,就把所有可能性給想清楚,所以這些恐嚇是毫無用處。他想了想,換另一個說法,「生活有太多不確定性,有不少人也是兩情相悅,打算相守到老,可最後還是因為那些議論,選擇以最平和的關係繼續相處。」

郁晨曦淡聲道:「爸,你有話就直說吧。」

郁文彬深呼吸一口氣,嚴肅道:「爸媽知道你不是那種會玩弄感情的人,所以更不希望你在這段有着太多阻礙的感情中付出太多真心,未來若是分手收場,難過的是你自己。」

郁晨曦扯了扯唇,有些自嘲地說道:「爸,感情是兩個人的事。」

他有時候覺得現在人或許是挺閑的,總喜歡管別人的家務事。

譬如那些他從自己室友口中聽到的感情新聞。

只要一有人爆料出特殊的戀愛關係,例如年齡差距過大的戀愛,亦或是門當戶不對的婚姻,總會有無數人在評論下方冷嘲熱諷,表明自己不看好的立場。

可實際上,無關他們任何一個人,不是嗎?

不管兩個主人公的結局是好是壞,至始至終,都不影響其他人。

何必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之前,就先施予絕望的因子。

經過這一打岔,方蕙從一開始的慌亂,也漸漸平靜下來。

「小曦,我跟你爸確實是不大願意接受同性戀這件事,但你必須知道,這是我們從小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一夕之間就能打破的,希望你不要怪媽剛才激/動了。」

郁晨曦勉強牽起笑,「我知道。」

方蕙語氣放緩,「先不論對方性別,你跟我們說說,對方是怎樣的人,你跟他在一起到底快不快樂。」

想到杭晝,郁晨曦不由彎起眸子,溫吞地說道:「他人很好,對我非常溫柔,跟他在一起,我當然是非常快樂。」

至於樂不思蜀這件事,還是別說出來比較好。

他怕又激到他母親的某條神經。

郁文彬和方蕙聞言,對視了一眼,眼神複雜得無以復加。

好半晌,方蕙才又出聲說道:「有機會讓他來家裏,給我跟你爸心裏有個底也好。」

聽到這句話,郁晨曦並未開心起來,而是犀利地盯着他們,忽然問道:「所以你們這是接受了嗎?」

方蕙一愣,「我們還沒看過,怎麼……」

郁晨曦直接打斷她的話,篤定道:「所以你們還沒接受。」

郁文彬和方蕙頓然尷尬了起來。

郁晨曦站了起來,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可眼眸中卻透出不容置喙的光彩。他認真且冷硬地表示道:「爸、媽,只要你們有一天不願意接受,我就不可能帶他回來。」

「小曦,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是老師,不就是最擅長做思想教育的工作。」郁晨曦亦有所指。

預想好的打算就這麼輕易被戳破,兩人訕訕然,啞口無言。

郁晨曦繼續說道:「雖然我知道他不會被你們說服,但我不想讓他有任何一點不好的回憶。」

「那他的父母呢?他父母就願意接受你們的關係嗎?」

這是郁文彬問的話。

郁晨曦剎那間斂起了笑容,神色淡了下來,「他……早就沒有家人了,不過他有我,我會努力成為他的家人。」到後面,口吻越發地堅定。

言罷,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上樓。

那一天,被郁晨曦發現后,杭晝就主動坦白了那些不堪過往。

郁晨曦聽了,確實狠難過。

可真正佔據他所有心神的想法是

——既然杭晝沒有家人,那他就成為他以後的家人。

成為他可以依賴,可以信任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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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助,是個好行為。

((Rea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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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乘曙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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