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波塞冬的惡作劇?

第10章 波塞冬的惡作劇?

重達七萬噸的超級游輪的艙底,數千名赤膊露背的苦工正賣力的往煤炭熔爐里填燃料,以形成足夠推動諾亞方舟前進的蒸汽動力。為了減緩工作時的枯燥與寂寞,大家總會講些笑話以調節氣氛,無外乎是誰又有幸看到了某位名媛的浩瀚胸部,或者咖啡廳女侍者的曼妙大腿。對此工頭老漢斯從未制止過,他習慣性的側躺在油烘烘的廢棄機床上,身下鋪著污黑的爛棉絮,嘴裡叼著看起來有些年月的銅煙斗,眯著眼笑而不語,因為他也是從年輕過來的,曾在伊麗莎白號的鍋爐房當過監工,那裡的小夥子要比這裡調皮的多,經常在幹活的時候偷酒喝。

說起來已經有三年沒回過家,想家的時候,他總會從兜里掏出塊生鏽的懷錶,這小玩意兒的反面貼著老婆和小女兒的合影,他走的時候女兒才兩歲,現在應該能很流利的喊爸爸了。錶盤總是被擦的乾淨明亮,湊近點都能當鏡子用了,他摸著毛髮零碎的禿頭,想著是省吃儉用把女兒送到高等學府鑲金,還是像她母親那樣去流水線上當個紡織女工,雖然薪水不高,也沒有職業生命力可言,但是很穩定。

這樣重複琢磨著的時候,老漢斯聽到些嘶嘶的響動聲,他用直覺猜測到那應該是開水間的方向,因為負責船工們飲水的鍋爐師傅,是個名副其實的老酒鬼,經常因為醉酒而忘記時間。老漢斯很不悅的跳下床,在腦海里準備著咒罵那人的句子,又習慣性的瞥了眼銅壁上固定的感測溫度表,整個人像是遭遇到雪崩似的,極為不可思議的狠揉眼睛。他希望自己是老眼昏花了,可那錶盤上的主指針確實已經超出了警戒線很遠,按照常規定律,足夠引發毀滅性的爆炸事故。

因為工作習慣,賣力填煤的船工們並未感覺到不適,對於他們來說,六十度和八十度又有什麼區別呢,反正渾身都沐浴在汗水裡。溫度表並沒有停下的趨勢,像星星一樣分佈在各處的水銀溫度計,爭前恐后的發生爆裂,玻璃殘渣甚至濺到很多**的背上。

「快,大家快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老漢斯拚命的喊著,他腳下的鋼板熱的難以立足,比酷暑中的伏爾加河岸還要滾燙,即使有再厚的腳繭也無法抵抗。**上的痛苦,使他尖刀刻成般的臉部肌肉抽搐著,周圍的空氣則急速蒸發,被一種科學命名為「窒息」的死亡模式取代。工人們沸騰了,各自丟掉手裡的鐵杴與洋鎬,亂作一團麻。他們中有不少資深者都經歷過海難,但沒有一個人能判斷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終於,像是鋼琴奏鳴曲的g調**部分,即使弱聽或者失聰的老奴,也能感受到來自於遙遠海底深處的震撼,就像是幾十節火車並排從腳下超速跑過。鋼鐵製成的桅杆在劇烈顫抖,所有的玻璃窗瞬間粉碎,人們像遇見死神那般,發出遇難者特有的恐怖尖叫。

緩慢行進中的諾亞方舟,重重撞在因為地殼分裂而上升的礁石灘上,船頭也因此向後傾斜,形成至少二十度的仰角,人們毫無防備,以多米諾骨牌的遊戲形式仰倒,層層疊疊。

人頭攢動,生命靜好。

諾亞方舟艙底的鋼板,在經過恐怖的高溫炙烤后,開始變的越來越軟,並趨近於融化狀態,有不少木質桌椅都不燃自著,精鋼打造的煤炭熔爐也搖搖欲墜。艙底瀰漫著聞之欲嘔的焦臭味,那些死相慘烈的無辜者,像是一群活魷魚被烤死在鐵板上。倖存者們出於本能,大聲喊著父母與未婚妻們的名字。而他們心裡想的,一定是儘早與死神共舞,以擺脫**上的地獄式煎熬。

驚天動地的轟鳴后。

沉寂數十年的麥哲倫活火山蘇醒了,或許這又是波塞冬大人的小小惡作劇。

億萬熔岩從盆地似的凹口噴出,噴發柱不斷擴大著面積,輕易撕裂船底。這種驚心動魄的畫面,早已超越生死線的束縛,演變成禁忌魔法般的華麗。火柱刺穿游輪的同時,暗紅色的液體鋼呈環形向內部浸注,與煮沸的海水相互衝擊,濺起數丈高的岩漿火舌,發出駭人的音爆聲。

由於火山灰的噴發量很大,諾亞方舟的艙底雖然被燒成真空,但並沒有下沉的跡象。羅傑站在貴族群中,聽他們對船員們尖酸刻薄的質問,以及毫無教養的辱罵。他想如果他是那些船員,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獎賞罵人者們耳光,在脫下水手服丟進海里,說老子不幹了,現在跟你一樣是需要被救援的遊客。

接連七束救援信號彈綻放天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海港之都的護航獅鷲騎士團會很快趕到,然後是那些入職考核比羅馬騎士更為苛刻的天馬騎士團,最後才是治癒系的重要分支——神宮騎士團。、

羅傑很喜歡這些天發生的事,充滿著濃烈的冒險色彩,他幻想著自己是位聲名赫赫的遊俠。登上全世界最著名的豪華游輪,與皇家大騎士刀刃相見,與貴族嫡系們口舌交鋒,與兩位名副其實的公主共進晚宴。要知道在他的口袋裡,只有兩枚拉切爾傭兵工會訂製的純銀徽章,六枚被他稱作全部家當的通用金幣。他琢磨著在這樣的氛圍下,如果能有兩杯詩華曼酒庄的收藏級白葡萄酒,就更能體現出巡林客獨有的氣場,比用緋紅審判團滅斯坦城皇家騎士團要風騷的多。

暢想的翅膀在飛出很遠后,終於被惡魔之手掰斷,羅傑原本輕佻的心情,也由於這種疼痛而逆轉成空。很空,像一張未經墨飾的白紙。

顧不得擦額頭上的虛汗,有個瘋子在眾目睽睽下原路返回,極不紳士的撞開人群,單手掀翻衝過來阻攔的水手們,簡直連滾帶爬。

小時候的羅傑是個准宅男,經常一個人呆在家裡,啃那些先祖留下的古籍,從晦澀枯燥的魔法理論到精彩玄妙的英雄傳記,都是能夠消化的對象。而事實上他並不想那樣做,只是由於聽說沒爹的孩子只能好好讀書,將來才不會被餓死。他沒有穿過新衣服,即使有被媽媽洗乾淨的,第二天也會多出很多臟鞋印。但他並不會像其它孩子那樣,拿著木製的長劍站在校園裡,指名道姓和某某某決鬥,然後揍的其鼻青臉腫。因為沒有人願意和只會讀書的膽小鬼玩,那是個充滿了騎士信仰與英雄情結的年代,即使女孩子也不例外,都夢想著加入天馬與神宮的序列。

直到有一天,他依舊蹲在牆角里,承受著壞孩子們的「全身按摩」,有人站在不遠處的陰暗中,手指上騰跳著精美的火焰,那是真正的魔法,精簡版的初級火球術。羅傑記得很清楚,那些人抱著冒煙的屁股,嚇到狂喊他們親爹的名字。從那以後,全學校最著名的膽小鬼和最年輕的魔法師成了好朋友。儘管在此後的七年內,年輕魔法師的升級進度依舊停滯在入門級上,從而遭受到羅傑無休止的抱怨,但兩人從未忘記過童年的快樂時光,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

事情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很多,在羅傑的面前,是蔓延而來的火海,以及回蕩在走廊里的滾滾濃煙。卡頓的房間在樓梯拐角處,那裡的地勢偏高,早已被海嘯波及,所幸的是牆壁與天花板的結構還算完整,應該沒有坍塌的可能性。他的頭腦很清醒,就近從雜物房裡找出兩把斧頭,又用毛巾在水中浸過,捂著鼻子往裡邊沖,像頭身材矯健的獵豹。

羅傑爆髮狀態時的移動力,並不遜色於初階盜賊。因為任何自學成材的傭兵,第一課都是逃跑,精疲力盡的活下去,才能不知不覺的混起來。從甲板到客房部三層,需要穿越音樂廳的長廊,好在火勢並沒有燃燒到這裡,羅傑淌著接近膝蓋的海水,跑起來很吃力。他想自己應該準備一艘小型的救生艇,划著抵達目的地。可返回重來已經不現實了,他拼勁渾身的力氣,終於成功穿越這裡,甚至都沒有多望一眼收藏在展覽櫃里的金色鋼琴,那可是雷昂斯的經典之作,由兩百萬克拉的純金打造而成,被業界讚譽為「樂器之最」。事實上這華而不實的玩意兒,連最簡單的小夜奏鳴曲都難以彈出,只能像福爾馬林一樣侵泡在玻璃缸里。

「謝天謝地,你總算沒有變成烤雞。」用斧頭狠狠劈開木門后的羅傑,喘息著跑到卡頓面前,後者睡的很安逸,鼻息非常微弱,嘴角卻掛著安詳的弧度,像是在夢裡遇見了美好的事物。

羅傑低著頭把床單撕成長條,將沉睡者捆在自己後背上,還特意為其披著條金羊絨,完成這些工作的時候,海水才剛剛沒過腰間。他在心裡暗暗為自己打氣,艱難的邁動雙腿,承受著水流的阻力,去回憶那些或血腥或殘忍,曾經真實發生過的畫面。刀獵安哥拉叢林的野豬王,守候毒性致命的赤尾眼鏡蛇,惡戰市場稀缺度極高的單翅金鷹,好幾次都險些被啄嚇眼睛,卻都奇迹般的沒被死神帶走。

這樣咬牙想著的時候,他已經成功前行了十幾米,儘管水位在不斷增高,已經沒及胸膛,但羅傑依舊很鎮靜,至少在臉上並沒有顯露出恐懼與焦躁。周圍除了單調的水流聲外,只有懸挂在白色牆壁上的油畫,以及不斷經過身邊的漂浮物,羅傑想過抓住張椅子之類的物件往回遊,或許能找到新的出口。但長期的狩獵生涯告訴他,永遠不要對未知的事物掉以輕心,哪怕是一隻路過的螞蟻。

他挺了挺腰桿,用右手扯著卡頓柔順的長發,告訴他必須堅持下去,不要忘記夢想。而休眠中的查克拉瘋子,只是很安靜的歪著頭,臉色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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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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