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漫畫的劇情偶爾也會成真

少女漫畫的劇情偶爾也會成真

——失眠在意料之內。

松陽睜著眼睛望空蕩蕩的天花板,又聽了會兒窗外的風聲,終於按捺不住從床上爬起來。

她躡手躡腳地摸到卧室門口,用極輕的力道推動拉門。虛在房間另一頭的小床上翻了個身。她確認虛並沒有被拉門滑開的摩擦聲吵醒后,又以同等力道合上拉門,轉身走進黑漆漆的迴廊。

把腳步聲隱藏進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音里,松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繞過了朧的卧室走到距離最遠的迴廊盡頭,把憋著的那口氣綿長地吁了出來。

即便是在入睡的時刻,她家大弟子的感知能力也絲毫未曾退步,想要避過他的耳目並不容易,松陽縮在迴廊的陰影里等待了幾分鐘,並未發覺風聲之外的氣息,整個人總算徹底放鬆下來。

以往作為殺人鬼,生活枯燥無味,沒有可以煩惱的事,不需要實際意義上的睡眠,也不存在失眠,後來想要變成人類,就有了會煩惱到讓人無法合眼的心事。

再往後,經歷了跌宕起伏的十年,決定去信賴著自己的弟子們的現在,有心事自然也該同弟子們傾訴,可若是心事的來源便是所珍視的弟子們,難免找不到適合開口的對象,只能自己想方設法排解。

……不過散步也未必有幫助啦。

她在另一側的迴廊上來回踱步幾圈,又晃進廚房喝口水,再溜進迴廊時,倏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翻來覆去的連綿聲響。

循著動靜摸到武士先生留宿的客房門口,松陽的確猶豫了幾秒,才把拉門推開,看見原本躺在被褥里的武士先生不知為何把身體緊緊蜷縮起來不斷地劇烈發抖,著實像被可怕的夢魘所困擾。

自家二弟子幼年也時常被噩夢纏身,她當然了解其中的痛苦,趕緊上前查看對方的狀況。

剛靠近床褥蹲下來,大汗淋漓的銀髮男人猛地睜開眼。

那雙撞進她眼裡的蒼紅瞳眸在黑夜裡彷彿燃燒著驚濤駭浪的火焰。

松陽被他盯得怔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就被對方拉入熱乎乎的懷抱里,膝蓋也撲通砸到人家腿上。

——是很熟悉又讓人安心的懷抱呢。

……雖然有點痛。

圈住她腰間的手臂緊得像是害怕她消失,落在她耳邊的吐息又重又熱,還夾雜著不明緣由的低啞泣音。

「阿銀以為……以為又是做夢才……」

松陽聽得有點懵,手貼在人家胸口遲疑了好一陣,才試探性地伸一隻手攬住武士先生的脖頸,另一隻手輕柔地拍他後背,柔聲細語道。

「聽說噩夢都是與現實相反的呢,武士先生的噩夢已經醒來啦,不會再難過了喔。」

抱著她的男人肩膀一僵,或許是意識到認錯人,箍著她的力道陡然鬆懈,但似乎並沒有放開的意思,還環著她的腰,把頭埋在她肩膀上悶悶地出聲。

「大半夜的為什麼不好好睡覺?跑來夜襲陌生男人的房間跟人家摟摟抱抱,還不放手啦。」

松陽被他毛絨的捲髮蹭得臉頰發癢,條件反射地掙扎了一下,發現他還把雙手交握在她背後,困惑道。

「可是武士先生並沒有鬆手呀?」

話說回來,不是武士先生主動來抱她的嗎?

「……」

從她腰間撤開的手臂收得慢騰騰的,仿若極為不情不願,壓在她肩上的天然卷腦袋也挪開了,往旁邊一扭,語氣有點怏怏不樂。

「還賴在阿銀腿上幹嘛。」

松陽活動了下僵硬的腿,撐著地板起身,往被褥邊的榻榻米地板上並腿坐下,偷摸摸揉自己有點發酸的膝蓋。

武士先生的名字里有「銀」字呢,她想。

「武士先生的名字……是叫銀時嗎?」

聽見問題的銀髮男人看上去很意外地顫抖了一下,把腦袋扭回來,用那雙同樣也在微微顫抖的紅眸看她。

聲音也在壓抑不住的顫抖。

「松陽你……想起來了呢?」

「想起來?」

想起來什麼?

對上她略帶迷茫的視線,男人眼裡的光隱約又熄滅了,沒精打采地垂下腦袋,啞著嗓子問。

「……你從哪聽到這個名字的。」

「好像是莫名其妙就出現在腦子裡的呢……」

大概是因為自家弟子叫金時,所以會想到銀時這個名字吧,她如此推測道。

男人綳直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扯了扯,似是嘲諷一笑后就抿緊唇,任憑松陽如何鍥而不捨地追問他都不開口。

松陽也就默認這是他的名字,嘗試喚他「銀時先生」,他不反駁也不應聲,背對著她往被褥上一躺,假模假樣地表演覺睡不搭理人。

連喚他幾聲沒有回應,松陽聽他混亂的呼吸頻率就知道他並沒睡著,在一室沉默里思考著是不是有打擾到人家,正想起身,男人蹭地翻身起來,盤起腿擺好坐姿,拿懶洋洋的死魚眼瞅她。

「所以,為什麼大半夜不睡覺?」

松陽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察覺到他是在很認真地問自己后,為難地皺了皺鼻子。

雖然是不適合跟弟子們聊起的話題,但用來當作和萍水相逢的銀時先生之間閑聊的話題,似乎也有些奇怪。

她端著下巴嘆氣,用眼角餘光瞥銀時先生的神色,和他那張同自家弟子一樣帶著痞氣的帥臉,想了又想,委婉道。

「銀時先生……有遇見過感情問題嗎?」

「哼,誰知道呢。」

對方嘴上回答得模稜兩可,神情卻帶著幾分低落,顯然不是無所觸動。

但他並沒有深入探討自己的打算,又把問題拋回給松陽。

「所以是為了感情問題?」

話題打開,她也就不再有所顧慮,誠實地點頭。

「老實講很頭痛……兩個非常重要的弟子,突然跑來對我說出好像少女漫畫裡面男主角告白的台詞,看起來也不像在開玩笑或者排演話劇——」

「兩個?」

銀髮男人沉著臉打斷她。

「還有一個是誰?」

松陽驚訝地眨眼睛,被他如臨大敵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

銀時先生關注的重點好特別——說起來為什麼會問還有一個是誰?

「銀時先生是認識朧或者金時嗎?」

對方好似卡了殼,神情在極為複雜豐富的情緒里飛速轉換,時而猙獰時而臉抽筋,良久才深呼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咧開嘴露出陰森森的微笑。

「松陽,你先告訴我,那個死——朧先生是怎麼跟你告白的?有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摸不該摸的地方?」

他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反覆握拳又松力,看著像要往誰臉上來一拳頭,眼睛在自己被頭髮掩住的脖頸間和斜領衣襟間掃來掃去,另一隻手擱在腿上蠢蠢欲動,好似要向她伸過來,又強忍著收了回去。

「很難開口?那傢伙真的做了什麼還是?沒關係,一五一十告訴阿銀,阿銀會心平氣和的聽你說完。」

那個……聽見銀時先生捏緊拳頭的嘎嘣聲了喔。

松陽大致理解他那些做什麼摸什麼的意思,直截了當地搖頭,解釋說。

「朧才不是那種人呢,他只是非常普通地問我『願意和他在一起嗎』,就跟每天問我想吃什麼的時候那樣淡定,我都被他嚇呆了……」

——被朧這句教科書式告白例句砸到腦門上時,松陽的確一下子停止了思考。

啊……在百音小姐的漫畫里看到過類似的劇情呢,接下來是怎麼發展的來著?

她應該是回憶到兩眼放空了,她家大弟子望著她無奈地笑,神情溫柔得不像話,平日古井無波的語氣這會兒也是溫柔的,聲音極低。

「老師慢慢考慮就好……我會等著老師的答案。」

二弟子意義不明的問話還沒想明白,大弟子又來一發直球,松陽往常的從容幾乎維持不住,十分鴕鳥的往房間里一鑽,頂著虛看智障的目光在角落裡打坐了一下午,也還沒理清腦子裡混亂不堪的思緒。

人類那些溫暖的情感對她來說太過於遙遠,也太過於難懂,她尚且連老師這個身份都做得不夠好,更別提要去理解她從未擁有過的部分。

「我甚至都不明白,朧到底懷著怎樣的想法問我這個問題……到底是把對老師的情感弄混了,還是因為不太接觸到其他人所以產生了錯覺……到底該怎樣回應才不會傷害到他——啊……抱歉,自己一個人念叨了大半天,是不是有點吵?」

平日里最常聽她長篇大論的就是那幫弟子們,今天卻反常地和初次見面的銀時先生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也不曉得人家會不會嫌煩。

「拿自己的心事來打擾銀時先生果然還是有點——」

「另一個呢?」

銀髮男人皺著眉頭看她。松陽頓了幾秒,回憶道。

「金時就只是問我他作為結婚對象的話怎麼樣……聽上去像開玩笑,他也說是隨口問問,可神情並不是那麼回事,那孩子認真的時候我很了解,越是這樣越——」

「停停停,這一段阿銀知道,其他的呢?」

「其他的?」

松陽歪頭不解。銀時先生頗為煩躁地抓亂滿頭天然卷,眼睛閃閃躲躲避開她,像陷入某種緊張焦灼的心態里,坐立不安地扭動身體,嘴裡含糊不清。

「阿銀是說,嗯,那個……就是,那個啦,你對那傢伙怎麼看?」

「怎麼看是指——」

「就是那個啦,不是說結婚對象嗎,說說你到底怎麼看那傢伙唄,對他什麼想法,什麼情感,說給阿銀聽聽。」

「這些的話……」

松陽被他問得發愣,自然而然地回想起與自家二弟子相遇到如今的記憶,挑挑揀揀地講。

「金時他……我遇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在戰場上竄來竄去的小鬼喔,小小的一隻,頭髮卷卷的,眼睛發光。我當時就想,我這樣的人,說不定還能在那孩子身上看見希望。」

——怪物原來也可以變成人類的希望。

「之後……帶著他到處走,跑到離江戶超級遠的萩城住下來——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教武術的私塾老師唷,金時他是最厲害的一個,雖然還是打不贏我,但我一直都相信,總有一天他可以打敗我,到那時候……」

那時候,這份身為怪物的罪業亦能以死贖罪。

……自己有過這麼不負責任的想法呢。

「再之後……有好多不太開心的事,就不對銀時先生說啦,總之呢,一切都過去了,就算是我這樣的人,也還能陪在弟子們身邊,做夢都沒想過能有這一天。」

……更沒想過一個個的跑來給自己告白啦。

「銀時成長了很可靠的大人呢。」

男人抿了抿唇。松陽並未覺察,繼續說下去。

「他有了很多信賴他的朋友,能和大家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像和我約定的那樣,努力地保護著身邊的人,銀時他……真的做的很棒,他從小到大都是個好孩子,一定會被愛著幸福地活下去,至於我……」

不知道為什麼,胸口有微微苦澀的、難以言明的情緒鬱結著,一時攪得心潮起伏不定,連鼻尖都有點發酸。

她極小聲地抽了下鼻子。銀髮男人似是怔楞住,又猛地反應過來,胳膊一伸又把她攬進懷裡。

頭髮被輕柔而緩慢地撫摸著。松陽扎在人家懷裡有點不好意思,想抬頭,又被他不輕不重地按回去。

「都快哭鼻子了,不許給阿銀逞能。」

松陽後知後覺到自己眼眶確實有點濕潤,震驚了半晌,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種話題上變得軟弱起來。

「可能是……我不太懂被愛是什麼感覺吧。我也不知道愛人是怎麼樣。」

自己的聲音被籠在人家臂彎里聽起來澀澀的。

「照著自己的想法去愛人的時候,會不斷地做錯,讓珍視的人難過……很差勁呢,這樣的我還老是信誓旦旦地告訴弟子們何為勇氣和信念,結果自己做得一團糟。」

——愛情這樣沉重的情感,要怎樣去回應才不會又稀里糊塗地做錯呢?

「或許也沒能力回應他們的期待——」

「回應個——屁啊!」

出人意料爆粗口的銀時先生握著她的肩膀,讓自己抬頭直視他的紅眼睛,滿臉意義不明的氣憤,語氣也莫名激動。

「松陽你啊,給阿銀去毫不留情地拒絕掉,一個都不要理會,再有誰來——」

「再有……?」

「那種事不重要!總之,不要被我們——啊不,他們困擾,不要勉強自己去接受或者適應,沒有人規定被愛就一定要去回應,對象是阿銀也不例外,你這傢伙,只要考慮自己的想法就好——算了,說這些也沒啥用。」

松陽聽得一愣一愣的,儘管不太明白對方義憤填膺的理由,還是認認真真地點頭表示自己有聽進去。

也不曉得銀時先生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他又開始重複煩躁地抓亂滿頭天然卷的動作,只是這一次雙眼並未躲避她,紅眸里閃著異常堅定的光芒。

「你只要像這樣,笑笑的,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就夠了,其餘的通通交給阿銀,無論發生什麼事,阿銀都會護著你,要知道……」

松陽怔怔地望著他。

頭頂傳來掌心溫熱的觸感,男人凝視著她的眼神極為珍惜和專註,紅眸里甚至能看見自己仰著頭的模樣。

「阿銀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心跳的節奏突如其來地漏掉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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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阿銀該去奪回身份了,過程略,總之下章記憶回歸正常,咳咳,等到高杉回來……(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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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魂]那一天的吉田松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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