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總是會夢想著成為武士

小孩子總是會夢想著成為武士

「阿銀還以為——」

「什麼?」

銀時正在費力修整地板上那道顯眼的豁口。松陽在他旁邊整理課本,聞聲抬頭瞥了他一眼,見他把一張臉抹得黑漆漆的,不禁有些好笑,銀時卻渾然不覺,自顧自感嘆道。

「還以為那個歐吉桑真的會帶禮物來道歉,阿銀期待了好幾天,結果這傢伙灰溜溜地被打敗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嘛。」

「這不是好事情嗎?」

在一邊洗衣服的衫婆婆沒好氣地瞪了眼銀時,說。

「那個傢伙多半也只是說說而已吧,坦白講,他沒有再帶人來找麻煩就是萬幸了,再怎麼說對方也有個武士的身份,光是這點就夠煩人的,這年頭的武士多的是這種仗勢欺人的傢伙,你們倆啊,都跑來這種地方了,多少給我低調點。」

「什麼啊,所謂的武士也太讓人失望了啦。」

「你小子見過幾個武士啦!」

「反正比老太婆見得多就是啦!」

「真敢說啊你這臭小鬼!」

松陽見他倆又要爭執,忍不住插話道。

「銀時在遇見我之前還是見過不少武士的呢。」

「你啊,又幫這臭小鬼說話。」衫婆婆搖搖頭,無奈地嘆氣。「小鬼頭這種麻煩的生物,寵過頭可是會爬到你頭上耀武揚威的哦。你看看這次,要不是這小鬼一頭熱血拿刀先動手,也不一定要打起來。」

銀時表情一僵,低下頭安靜折騰手裡的木板。

「不是這麼回事。」松陽輕輕搖頭,解釋道。

「對方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打一場,和銀時的行為沒有關係,他會一人前來,也不過是徒個堂堂正正的武士名聲,而我也只是普普通通打了一場並戰勝了他,並沒有值得再大動干戈的地方。」

「是啦,還好對方是這種人,不然肯定就帶著一幫人來找麻煩了,我說你這小鬼啊,以後有什麼事不要那麼衝動了啊。」

衫婆婆說著,拿起盆子就打算去後院晒衣服。

銀時等她走遠才不滿地小聲嘟囔了幾句,他的捲毛垂下來遮住臉,讓人看不清表情,松陽倒能想象出來他此刻滿臉不服氣的樣子,不禁笑了笑,安撫他道。

「銀時越來越有大人的樣子啦。」

「大人有什麼好。」銀時不屑道。

「反正都是那種滿口大話的樣子,好像武士這個身份有多麼值得炫耀一樣,實際上一點氣量都沒有,輸給阿銀之後跑得比誰都快,結果又趁著天黑跑來偷襲,被阿銀打跑好幾次才消停。倒是松陽你,為什麼這麼自信滿滿覺得那種傢伙不會來找麻煩啊?」

「唔……」松陽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我想那位武士先生出發前應該將這件事說給了身邊的人聽吧,但是他沒想到會輸,自然也不敢再來找麻煩,這樣他輸給我的事情就不會被其他人知道,也不會被宣揚出去。」

「不就是打輸了一場嗎?」

銀時撇撇嘴,不屑道。「阿銀輸給你七八百次了,整天被那幫小屁孩嘲笑,也沒怎麼樣啦,大人怎麼還沒有小孩看得開啊。」

「對這些武士們來說,寧勿死,也不願丟失個人的尊嚴和榮耀吧。」

「人就要為了這些虛無的玩意去死嗎?阿銀才不要,武士實在太沒趣了,阿銀我啊,可是要漂亮地活下去才行。」

「說的對。」松陽笑了起來。

「不論如何,銀時都要一直漂亮地活下去。」

銀時不是第一次見她笑。但她每次笑的模樣都會晃得人頭腦發空。如果笑容也是一種武器的話,說不好這和她那身詭異的劍術相比哪種威力更勝一籌。兩種都好像能毀天滅地,可擁有者只想安靜地窩在這間小小的院子里,只守著這樣一段平常的日子就心滿意足。

「那是當然的啦。」

銀時狀似不經意地把眼睛從她的笑臉上移開,用手上叮叮噹噹的動靜來掩飾他心裡那些理不清的情緒。

「對於這樣的武士呢,阿銀自然敬謝不敏。」

「不過呢,在我看來,銀時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武士了呀。」

「私塾限定版武士嗎。」銀時吐槽道,又用他那隻黑不溜秋的手擦一把額頭,留下一道與他此時的膚色融為一體的黑色污漬。

松陽無奈地搖頭,尋了塊濕毛巾來,叫銀時停下手裡的活,給他擦臉。

「在我這裡的定義呢,人只要有一顆守護身邊珍貴事物的心,就稱得上是合格的武士,銀時已經有這樣的覺悟了呢。」

「什麼啊,你也知道阿銀是在做好事啦,那阿銀為什麼還要蹲在這裡辛辛苦苦地和地板鬥智斗勇啊。」

原本還因為被松陽靠得這麼近給他擦臉,而感到不好意思的銀時,頓時有了底氣,試圖擺脫這件他完全不擅長的活計。

「阿銀現在就去請木工來,費用在零花錢里扣就好。」

「什麼,銀時有零花錢這種東西嗎。」

松陽微笑著捉住銀時的后衣領,輕鬆地把他從玄關處拎回來。

「補地板的材料費用不是已經把零花錢扣光了嗎,合格的武士當然不能逃避自己的過失,把地板補好的銀時才能算一個真正合格的武士喔。」

銀時露出了絕望的死魚眼。

「松陽你根本是想到什麼就加進去啦,好隨便的武士啊!阿銀不要當武士了啦!」

松陽默默舉起拳頭。

「銀時你剛才說什麼?我好像沒聽清楚——」

「!!沒有,阿銀什麼都沒說,阿銀超級想做武士的嗚,嗚……」

銀時弄不懂這些太過複雜的東西。

所謂的武士到底該是什麼樣,他想不明白,也不想花時間去探尋,尊嚴啊,榮耀啊,和他也沒什麼關係。他的世界很小,只容得下一個人,和這個人心裡裝著的那一片天地。所以對他來說,與其在那些大道理之中束手束腳地行動,倒不如隨心所欲任憑自己的意願行動。

反正松陽也是這樣。

至少在他看來是如此。

當初松陽想到什麼就拖著他去做什麼,不管時機適不適合,心血來潮就給他來一段歷史課,也不理會他到底有沒有興趣聽。

要麼就是天還沒亮就拖著他去山頂看日出,結果那天剛好要下雨,松陽居然也不放他走,即興就要來一段天氣變化的物理課。

結果到現在,銀時一聽到她講課就會自動進入睡眠模式,文學課也是能逃就逃。

其實他本來都不打算再進教室,只是這次的意外多少讓他產生了某些危機意識,即使再也不情願,他也還是抱著這把幾乎不離身的刀往教室後門一癱,一邊睡覺,一邊留心著外面的動靜。

松陽一貫不會制止他睡覺,不過以前會說些什麼,「銀時的鼾聲實在太響了,周圍的同學都來向我投訴了喔。」之類的,然後拎著他下場來一段教學演示,銀時儘管每次都被虐得一臉血,卻也還是越挫越勇,他也說不清楚他為什麼那麼想打贏松陽,只是每次輸掉之後,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看著松陽臉上一成不變的微笑,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松陽這樣的人。

而他這樣的人。

他想不出怎麼樣的環境才能誕生出這樣一個人,他也不擅長用那些複雜的辭彙去形容他面對這個人時內心翻湧的情緒。

偶爾在一場對練結束后,他頂著青青紫紫的臉,等待松陽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會狀似不經意試探。

「松陽你……你這麼強,你到底是什麼人啊,阿銀打敗過不少成年人,但你未免強過頭了吧,強的像怪物一樣。」

「沒錯喔。」

松陽用繃帶把他的臉纏起來,這次總算記得給他留呼吸的一條細縫。

「什麼沒錯啦……」銀時依舊得費力地把嘴巴扒拉出來,沒明白這沒頭沒腦的答案。

松陽面對他時笑吟吟的,銀時總是看不懂她那雙眼睛里隱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我其實是個超級厲害的怪物啦,會把勇者和他的小夥伴嗷嗚一口吃掉再變成小星星吐出來。」

「你是松陽卡比嗎!!」

或許是他還不夠強吧。

銀時想。

如果他足夠強,能夠越過這個遙不可及的身影,是不是,就再也不會獃獃的看著她的背影,而什麼都做不了,只能——

過了幾個月,也沒有再出現其他的意外,銀時總算放下心,他的屁股就是沒法在板凳上久坐,又開始恢復每日一大早就不見人影的生活。

大部分時間他都躺在鳥居附近的某顆樹上,這棵樹的樹檐很寬,恰好能把銀時整個人遮起來,但想要找到他依然是件輕鬆的事。

松陽站在樹底下,看著銀時窩在最粗的那根樹枝上,抱著刀睡得冒鼻涕泡,想,這樣睡覺真的不會被刀硌得胸口疼嗎?

她的目的也不是把銀時帶回去上課,只是見不到人總有些不安心,如今看銀時睡得好,也是又好氣又好笑,搞不明白他為什麼能抱著把冰冷的刀還睡得這麼熟。

以前的銀時睡眠很淺。剛撿到他的時候,他們倆在窩在野外的山洞休息,松陽在洞口守夜,讓銀時去睡覺,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的聲音他就會警惕地睜開眼睛。

松陽知道這是他在戰場上養成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所以後來她一看到銀時睜開眼睛,就作勢要給銀時講課,成功的讓銀時只要一聽到那些漫長的歷史故事,立刻兩眼一閉,任什麼動靜都鬧不醒。

——銀時又長高了。

松陽看著他長手長腳縮成團的樣子,又想,不論最開始的日子多麼艱難,銀時也還是健健康康的,平安的長大著,越來越能融進身邊的環境里。

未來他會變成什麼樣呢,松陽也想象不到,只是無論結果如何,她都相信銀時能夠獲得作為人類的幸福。

倘若有一天,她也許會有不得不離開的那一天,那麼,縱使會不舍,也終歸能毫無遺憾吧。

那個時候,她確實是真真切切地,懷抱著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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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下一章才能來新同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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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魂]那一天的吉田松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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