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乾坤玉

鄉衛生院，石灰牆皮已經部分剝落，有的地方露出了砂灰，有的地方露出了紅磚，牆底邊部分，紅磚的表皮也已經脫落。

邱道子的頭沉、痛。前天是三十八度五；昨天是三十九度；今天是三十九度半。儘管連續掛了兩天吊針，他的病情不僅沒見好，反而越燒越厲害！

他飽受疾病的折磨，心裏也特別煩！

這時，白衣護士端著盤子來了，盤子裏面放着藥水和吊水的皮管以及令他害怕的針頭。他慢慢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這個護士很年輕，不是前兩天為自己打針的那一個。

他伸出左手，臉轉向一邊，心裏陣陣發緊。小皮扎到了他的手脖上，他的心更加緊了，手面一疼，而且疼得很厲害。

「哎呀！鼓得嘍，對不起啊……」護士略顯緊張的說道。

他知道「鼓」了是什麼意思，鼓了就意味着要被扎第二針！他把頭從左邊偏向右邊，眼睛沒敢朝手面望……越是害怕，感覺中的針頭越像是錐子一樣地向手面迅猛的平刺過來，他慌得把左手向回猛縮。

「哎呀！你不要動呀！這麼大的人了！」護士緊張又怒氣的說道，隨即，針又從他的左手面上拔了出來。

……

「好了！」

經過一番折磨，他終於聽到那個護士說了這句話。這時，他的左手被扎了兩針，右手被扎了兩針，掛一次水，扎四次針，真叫他哭笑不得！

這時，他睜開眼睛望着疼痛的手面，只見他的爺爺含着眼淚，一手握住他的左手，一手按在他左手面的紗布上。

今天，由於發燒，邱道子的頭疼的厲害，沒有辦法上學。掛完針，他就和爺爺回家了。

「你媽去世早，你爸出去打工快兩年了，也沒個信來家，你再萬一有個什麼，那叫我怎麼活的啥？」爺爺一邊走一邊痛聲地說道。

他的心裏像爺爺一樣的難受！

回到家裏，他輕輕的躺到床上，閉着雙眼。聽到爺爺不停地發出響聲，他睜開眼睛朝爺爺望去：只見爺爺拿着烏黑的鑰匙去開那黑黝黝的木箱上的鎖。

雖然他感到非常疲乏，但他還是強打精神安慰爺爺道：「爺爺，我不會有事的！您不要難過啊！」

爺爺沒搭話，繼續開鎖。鎖被打開了，他把鎖取下，放在他的床邊，接着，爺爺把木箱掀了開來。直見從黑木箱射出道道紅光，把這間小屋裏照得通紅。

見到這些紅光，他也不知是自己產生的幻覺還是真的有什麼東西散發紅光，他驚的急忙從床上坐了起來。

爺爺好像並沒有看見這些，而是從箱子中拿出一個紅布小袋，把小袋遞到他的手裏說道：「道子，我的眼也看不見的啥，你把這小袋口上的線拆開。」

「爺爺，這是什麼？」他見這塊紅布仍然在散發着紅光，便急忙問道。

「這是你一生下來，嘴裏含着的一塊紅玉子的啥。你爸出去打工的時候，他把這紅布袋交給我，他說這布袋是你媽媽縫的，裏面裝着就是那塊紅玉子，我也從來沒有打開過的啥。你的高燒不退，我想，你把這紅玉含在嘴裏著。如果明天再不退燒的話，我就到南山去請道奶……」

爺爺後面說什麼，他沒有聽清楚，因為，他聽說這是他媽親手縫的，他的心不禁酸了一下，眼淚也隨之流了出來……因為他生下來不到三天，媽媽就去世了。

他接過爺爺遞過來的錐子，輕輕的細緻的挑掉縫在小袋上的針線。

他剛把針線挑開，感覺小袋裏動了一下，他心裏奇怪，玉子怎麼還會動？他伸手去拿，那玉子還沒待他手伸進去，已經到了他的手裏。還沒待他看清是什麼樣子，已經到了他的舌頭下面。

因為這兩天發燒，他常常會出現一些幻覺。他也不知道是把玉子拿進他嘴裏的，還是它自己鑽進自己嘴裏的。

總之，他特別的沒精神，他沒有精力去想、於是，又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自己站立了起來，身體在迅速的長大，頭穿過茅屋，一直向上延伸，直至頭頂到了天穹，身體才停止增長。

他望了望自己的腳，腳還在地上！

他的嘴裏像是有瀑布在裏面翻騰，還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濤聲。

「咕嘟嘟！」

緊接着一聲巨響，那「瀑布」順着他的喉嚨向他的肚裏衝去……

「道子，什麼動靜啥？」

「……沒……沒有啊……」聽到爺爺的喊聲，他立即睜開眼睛，見自己還躺在床上，方知剛才的一幕不過是幻覺罷了。

「你感覺怎麼樣了啥？要不要再去看醫生，或去看道奶的啥？」

這時，他感覺身體變得很輕，身上變得從沒有過的舒服。他便驚喜的答道：「不用了！爺爺，我的燒退了！」

……

吃過午飯，邱道子挎上書包，向離家有十多裏外的學校跑去。

他們學校總共十八個學生，周圍各村子裏的都有。幾年前，學校還有八十多個學生。現在，多數學生都被父母接到打工的地方去上學了。現在只剩下這十八個「留守兒童」，明年，聽說還有的同學要走。原來的四個老師，現在就剩下一個了。

這個老師要不是戀邱道子在全縣語文成績第一名的榮譽，他也早就走了。

邱道子到學校了以後，老師看見他走來，很是激動：「你的高燒退了……這高燒可不是鬧着玩的！你應該在家歇歇啊！」

他看得出來，老師雖然嘴上這樣說，他的到來，老師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因為這山區中小學，條件十分艱苦，如果不圖點榮譽，誰還會待在這山裏？因為邱道子的成績好，也給老師帶來了一些好處：獎狀、獎章……。

「同學們，大家都要好好的向邱道子同學學習啊！」上課了，老師說了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他們班級的十八個同學，一至六年級、初一到初三的學生都有，邱道子就是一個初三的同學，他還是這個學校雜合班的班長，也是學校唯一的班長。

「咕嘟嘟！」

自從這塊玉子含在他的舌頭下面以後，他的唾液也多了起來，他知道，這唾液咽下去使他很是舒服。當他咽下這口唾液之後，全身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課間時，他跑到學校后的一棵老白果樹下，見四處沒人，他急忙把玉子吐到手裏，想好好的看一看：這是一塊什麼樣的玉子。

玉子在他的手心……鮮紅鮮紅的，似乎在動。

這是一塊有直徑有一元錢大小，有橡皮那麼厚的紅色玉子，它的一面上是有六道像扁擔一樣的溝溝。他急忙翻過來一看，另一面是像是那一面的六條扁擔從當中被斷開，變成十二道溝溝，如果要是把它連起來的話，就和那一面的溝溝一樣了。

……

回到教室，雖然還沒有上課，但同學們都已經坐在教室里。

他的渾身爽快無比！從同學們向他投來的羨慕的目光看，自己的臉色這時候肯定非常的美。

這些山裏的孩子，臉色絕大多數都是黑裏帶紅，大眼溜鈴。唯有一個初一的叫琪格的女孩臉皮又白又嫩。

他見自己心裏特別喜歡的琪格痴痴的望着自己，他的心裏開始顫抖，心裏像是翻江倒海一樣，再也不能平靜。連忙低下頭來，盡量的剋制住自己……

「邱道子，你怎麼了呀？還發燒嗎？」坐在他身邊的又黑又瘦的叫小雙子的同學，輕輕的推了他一下問道。

他依舊低着頭，在頭腦里冒出一句話來：「你滾開！」他的渾身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他不明白：原因在哪裏……

「你怎麼哆嗦成這樣啊？你燒得厲害嗎……」小雙子又是輕輕的推了他一下問道。

「你滾開！」他終於憤怒得忍不住的怒吼起來！

「啊——」

聽到他的怒吼聲，所有同學都驚呆了！

他擔心他再在這教室里待下去，真的不知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因此，他拔腿就向外面跑去。

他拚命的向家裏跑着！他不敢停下腳步，如果一停下的話，自己也許就會瘋掉！

天上，烏雲翻滾，涼風習習。邱道子估計，他不會遭雨，因為他跑得很快！在山間小路上他已經一口氣跑了有六七里地，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要到家了！

「邱道子！」

不知是誰在喊他，他向四面望了一下，沒人！看來，又是幻覺！

他曾問爺爺，為什麼要把我的名字起叫邱道子啊？爺爺笑着說：你這名字還是我起的啥！你是大年初一夜裏子時生的，又是屬鼠的啥，這十二屬相的「鼠」，正對應地乾的「子」時，所以就叫「子」了啥？

他又問爺爺：那為什麼中間一個字又叫「道」子呢？

我家姓邱，你這一班輩中間這個字在「道」子上，所以，就叫邱道子了啥！

……

突然，他的小腿肚疼了一下，他急忙回頭，一看：不知從哪裏來的一條大黑狗咬住了他的腿。

要是在平時，他準會驚慌。此時，面對大黑狗他不僅沒有懼意，而是開心的笑了！

他彎下身來，兩手死死的扼住大黑狗的喉嚨，大黑狗開始四條腿還在蹬，一會兒，大黑睜著帶血的眼睛，伸著長長的舌頭，不動了。他把右手手指併攏，狠狠的向心臟插去……

他的臉上、身上、手上滿是狗血！

「轟隆隆——」

一道紫色亮光從天上劃過，隨即，雷聲在天上炸響！同時，下起了瓢潑大雨。他丟下大黑狗，又開始狂奔起來！

「咔嚓嚓——」

雷聲就在他的頭頂、腳下、身前、身後炸響。

「咔嚓嚓——咔嚓嚓——」

他更加發慌，拚命的狂奔起來，雨水模糊了他的雙眼，雷像是追着他在打。突然間，他迷失了方向。風很大，雨很急，他毫無目標的拚命在跑，雷依舊在追着他，打個不停！

他突然停下腳步，怒吼一聲：「你憑什麼要打我——」在他的怒吼聲中，他口中的帶有杠杠的紅玉子迅速飛向天空……雷聲在他的身體的周圍不停的炸響！

「我的玉子，你回來——」他的身體隨着自己的叫聲脫地而起，向他的玉子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