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總部總部，收到請回答！」

「機體側翼正遭到變異飛蛾的瘋狂襲擊，即將在禁區外圍迫降！」

「該死！它們撕開了艙門！朝駕駛室去了！」

震懾於飛蛾過於巨大的身軀和醜陋的模樣，副駕駛員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罩在氧氣罩里的臉逐漸發白。

砰——

槍響。

子彈擊中那隻試圖用蠻力撬開駕駛室艙門的巨型飛蛾，從額心射入，一擊貫穿頭部！

副駕駛員回首，臉上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郁上校，您來了，謝天謝地。」

「做你該做的。」郁從淵把手|槍丟給他，迅速換成左手長|槍，拉槍上膛，抬槍、瞄準、發射、擊中！

一系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滯塞。

副駕駛員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長達數十秒的時間裏，左手離開操作桿，要是放在培訓班，絕對會被上級訓死。

「距離地面還有多少米？」

發覺副駕駛員還在發獃，郁從淵神色冰冷：「回答！」

如泰山壓頂的氣勢壓得副駕駛員大氣不敢出一下，扭頭迅速看了眼顯示屏，哆嗦道：「不、不足兩千米。」

身着防護服的矮個青年向駕駛室跑來，途中，兩隻蛾子企圖從撕裂的艙門進入，被郁從淵擊斃。青年一路不帶喘氣的跑到郁從淵眼前，舉起手中五管試劑：「上校，誘導劑只有這麼多了。」

郁從淵抽出兩管：「剩下的你們留着應急。」隨後摁下對講機，快速吩咐下去，「所有人帶上樣本，乘小型飛行器離開，優先保護研究員和樣本。」

「上校……」青年還想說什麼。

「這是命令。」郁從淵打斷他，像是想到什麼，這個素來表情淡漠的男人略一頷首，帶着厲色的眉眼剎那柔和。

他說：「祝你們好運。」

說完，毫不猶豫的捏碎一管誘導劑，任透明液體打濕手套與防護服，三步來到毀壞的艙門，飛身衝出。

青年撲到艙門邊，看到幾乎所有飛蛾都循着誘導劑的味道，向郁從淵俯衝去。

千米高空，郁從淵的身影猶如白色流星，身邊圍繞的風急促而冷冽。回望搖搖欲墜的戰機，小巧的飛行器脫離損壞的機體，往反方向行去。

郁從淵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不過這笑容很快就在看見飛行器後跟着的一隊飛蛾時消失無蹤。

郁從淵捏碎第二管誘導劑，抽出軍刀，挑破防護服，露出一截蒼白手腕。

這是2126年的地球。

曾經那顆美麗的藍色星球表面附着一層揮之不去的絳紫色不明氣體，隔絕各種各樣輻射的同時，也隔絕了璀璨星光，自此，地球上倖存的人類再沒有見過炙熱的太陽、皎潔的月光，一旦毫無準備的暴露在涌動着不明氣體的空氣中，隨時有斃命的可能。

暴露在外的白皙皮膚很快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紫。

下一秒，鋒利軍刀避開血管，劃開皮膚，讓鮮血流出。

殷紅的血液瞬間被風吹向高空。

誘導劑和鮮血的味道點燃了蟲子們的渴望，越來越多的飛蛾撲向郁從淵，就連跟在飛行器后的飛蛾都在短暫的停頓后俯衝下來。

點射了幾隻距離最近的蛾子，再抬眼時，視線已被密密麻麻的飛蛾佔據。

郁從淵眼底湧現出瘋狂的殺意，呼吸急促起來。

對，就是這樣，來我這兒。

近一點、再近一點……

鬆開沒有子彈的步|槍，郁從淵從腰后取下基地最新研發的手持炮，——該炮與等離子炮類似，還沒來得及取名就被郁從淵帶出了基地——此刻，郁從淵端起長炮，黑洞洞的炮口對準飛蛾最密集的地方，用力扣下扳機。

轟！！！

巨大紅光自炮口轟出，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長達百米的「火柱」，「火柱」周圍的飛蛾盡皆被燒成灰燼！

「咳咳……」

與手持炮這股威力相當的，是它的后坐力。強烈氣流攜裹周圍涌動不止的空氣重重擊向郁從淵胸膛，在這股可怕的亂流中，氧氣罩不知飛向何處，異空氣瘋狂灌入鼻腔，郁從淵咳出兩股鮮血，抬起頭，銳利目光從凌亂的碎發中射出。

巨樹寬闊的樹冠近在眼前。

剩餘的飛蛾眼見郁從淵即將墜入那如海洋般寬廣的綠色樹冠，加快了震翅頻率，觸角彎了又彎，終究不敢靠近。

——他被后坐力衝到了禁區當中。

這個認知讓郁從淵提了提嘴角。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有人、或者說禁區內的某種生物，睜開了眼睛，正在靜靜地注視他。

被凝視的感覺如此強烈，強烈到好似心間懸停著一隻蝴蝶，而蝴蝶不過扇扇翅膀，就引得心神巨震。

那不可名狀的「注視」帶着十分明確的好奇、天真、和探究意味。在這種「視線」面前，自己彷彿成了任人圍觀的物品。

微風送來帶有異味的空氣，郁從淵猛烈咳嗽幾聲，視野變得混沌不清。

徹底失去意識前，郁從淵摁下了開傘按鈕。

滑翔傘呼啦一聲展開羽翼，帶着他緩緩飄向綠色海洋。

巨樹就像張開懷抱一樣，溫柔且細密的接納了他。

.

噠噠噠。

懸掛在床頭的復古時鐘緩緩指向數字4。

凌晨四點，這是一個所有人都還在沉睡的時間。

軍方基地1101房間里傳出一陣痛苦嗚咽，緊接着，是重物落地的聲響。

郁從淵拍打着疼痛的腦袋，床褥雜亂的鋪在地面，彰顯出屋主此時的心緒。

近來時常出現在夢裏的深淵巨樹，今夜再次造訪。

除了與隊友失散的那段記憶，郁從淵還夢見了其他畫面——巨大的傘狀樹冠遮天蔽日、匍匐著朝他蔓延的樹枝，緊接着就是被樹枝輕而易舉提起的手腕，鮮血從無法癒合的傷口處湧出，滲入黑褐色的泥土……

過了一陣，郁從淵扶著床沿，站直身體。

被汗水濡濕的頭髮和衣服緊貼著皮膚，這讓他回憶起夢中幾近令人作嘔的黏膩感，極度昏聵的頭腦使他無暇分辨臉上的液體到底是汗水，還是某種植物的根莖折斷後流出的清液。

郁從淵帶了幾分神經質的目光落到右手手腕上。

那手腕白皙得過分，其下隱匿著錯雜的血管脈絡，呈現在皮膚表面的唯有一兩條青色血管。

沒有傷口，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他如今身在基地。

而非禁區。

「呼……」

徹底清醒后，郁從淵將汗濕的額發往後一抹，走進浴室清洗。

從浴室出來，郁從淵隨手打開房內的燈，溫暖的光照亮這個不大的房間，連擺設都乏善可陳：一張床、一張桌、一個衣櫃，外加一個獨立浴室，除此之外，就是牆上掛着的復古鐘錶，這是20世紀初的鐘錶，如今並不多見。

距離浴室不過三步遠的木桌上堆放着一疊資料，看那雜亂程度，顯然並沒有人去刻意整理它們。

郁從淵走過去坐下，打開小枱燈，拿起最上面的資料仔細閱讀。

那是一份排版類似於舊時報紙的資料，只有少部分人能接觸到上面的信息。

日期：1月24日。

禁區空氣檢測數據異常，探查到不明磁場干擾。

禁區生物活性比對，比外界高出67.34%。

郁從瀾博士申請外出。

郁從淵深呼吸三下，轉而拿起另一份資料。

日期：1月28日。

齊默、郁從瀾小隊與基地失聯。

郁從淵用力合上眼，不再去看。

擺在床頭的終端器滴滴作響，在靜謐的屋中顯得格外刺耳。

郁從淵一直等到它不響才走過去拿起來。

【辨識指紋……】

【辨識成功……】

【身份認證：郁從淵上校】

【您有一則未讀消息】

郁從淵劃開屏幕，消息彈出。

【外出申請】

【申請原因：重新檢測禁區空氣指標】

【申請人：郁從淵】

【申請日期：2月1日】

【申請狀態：已通過】

【外出日期：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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