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008

源純把差點兒被淹死的倒霉蛋拖上了岸，才發現這是個長相非常漂亮的小男孩。

他的年紀看起來跟中也差不多大，穿著一身黑漆漆的衣服，被河水打濕后緊貼在身上，顯得膚色愈發蒼白，給人一種微妙的病弱感。他整個人安靜得有些過分，不吵不鬧，不哭不叫，抱著膝蓋縮成一團，靜靜地跟源純對視。

誰家的洋娃娃成精了？源純這樣想著，低頭擰了一把衣擺上的水，她問道：「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你也被我的美貌迷住了嗎？」

小男孩：「……」美在哪裡？腦袋上頂著的一簇水草？還是濕發亂七八糟糊在臉上像女鬼？

「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源純霸道且自信地點點頭，「寶貝兒，你很有眼光，我照鏡子的時候也會思考，為什麼我長得這麼美，還聰明，還有錢，這不是不給別人留活路嗎？真是太罪惡了。」

小男孩：「………」虛偽！

平靜的表情出現了一絲明顯的裂痕，他長這麼大，妖魔鬼怪見了不少，但從未見過厚顏無恥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人。

「姐姐！」櫻把手裡的塑料袋扔到草地上，撲過來抓住源純的衣角，一貫淡定的她此刻臉上難得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源純入水后時間有些長，她差點兒以為她溺水了，「你沒事吧？」

「沒事。」源純比了個大拇指。

中也稍微落後一點，但聽完了源純的自戀宣言，他愈發堅信這個便宜姐姐的腦子是真的不太好使，進而意識到自己肩膀上的責任更加沉重了。

橫濱電視台真該來採訪採訪我，再做一期專題報道，題目就是「貧苦兒童為智障姐姐撐起一片天」之類的……不，還是算了，我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我丟不起這個人啊！

中也滄桑地嘆了口氣，反手脫下上午新買的夾克，扔過去蓋住源純的腦袋。

「至少把外套脫了再跳，」他抱怨的語氣中暗藏關心，「現在這樣滴著水走回家，晚上肯定會著涼的。」

「才不會呢，」源純嘿嘿一笑，捏著外套，裹住自己，「我一向身體健……阿嚏！」

話還沒說完，就打了個打噴嚏。

中也：「……都不用等到晚上了，繼續逞強啊！」

櫻趕緊拿出手帕幫源純擦臉和頭髮。

「喂，」中也把目光投向小男孩，不知道為什麼，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不順眼，語氣不自覺就變得不耐煩起來。「你怎麼回事啊？不小心掉進河裡了嗎？」

小男孩的視線慢吞吞地從源純身上飄到了中也身上。他的眼睛本來是深褐色的，但在夕陽的映襯下暈出了一股極深的酒紅，再加上眼珠表面泛著一層冰冷無機質的光，莫名給人非常危險的感覺。

中也被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要炸毛的時候，小男孩終於開口說話了：「不是，我故意的。」

中也：「嗯？」

「你為什麼要把我撈上來？多管閑事。」小男孩平靜地問。

源純正乖巧地垂著腦袋，任由櫻幫忙把亂髮梳攏整齊，聽到問題，她抬起頭，已經開始幹了的長發微微捲曲，被風一吹，沿著臉頰的弧度輕盈地往兩邊散開，露出精緻秀美的小臉。

小男孩終於看清了源純的長相，他的眼神明顯一沉。

說實話，確實挺好看的，但就是這樣，才更加麻煩……

「你最好趕緊離開。」小男孩補充了一句。

「……哈？你這個小鬼說什麼呢！」愣了片刻，回過神后的中也像被點燃的小炮｜仗般爆｜炸了，他捲起袖子，一把揪住小男孩的衣領往上一提，迫使他仰起頭，「我姐姐救了你，你——」

中也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他的瞳孔控制不住地微微一縮。

小男孩跟中也面對面，將他的全部反應清晰地看在眼中，他好像發現了有趣的事，嘴角緩慢勾起弧度，打算說話。

「中也，」源純從後面牽住中也的衣擺晃了晃，「別生氣。」

雖然小男孩說的內容很欠打，但源純聽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他只是在不帶任何感情地闡述事實，並且真的對源純的行為感到了些許困惑。

源純倒是沒覺得被冒犯，迦勒底問題從者滿地走，光獸就有四個，什麼犯罪分子法外狂徒病嬌變｜態斯托卡都不夠看的，跟他們相比，小男孩已經正常得令人欣慰了，而櫻和中也則是小天使等級的。

「沒有為什麼，」源純先把小男孩從中也的手裡解救出來，然後又向櫻要了張紙巾，毫不客氣地糊在他濕漉漉的臉上，「就是路過看見了，舉手之勞，日行一善，請叫我雷鋒。」m.

說完源純站起身，打算帶著弟弟妹妹回家吃飯。

她沒有產生半點把小男孩領回家的想法，就算之前有，現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因為這孩子並不需要她幫忙，也沒想著向她求助，他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離我遠點」幾個大字，彷彿警覺的刺蝟豎起了尖銳的刺。

但就在這時，喧鬧聲由遠及近，幾輛摩托車從小巷裡拐出來，騎車的殺馬特們目光一下就鎖定了小男孩，指著他怪叫：「小兔崽子，原來你在這兒！別想繼續跑了！」

小男孩的嘴唇微微一動，他無聲地罵了一句，閉了閉眼睛。

「你跟他們有仇？」中也問。

「大概是壞了人家的好事吧。」源純隨口道。

「果然很麻煩……」中也小聲嘀咕。

「與你們無關，」小男孩站起來，邁開小短腿往前走，「快滾。」

可惜話說晚了，騎著摩托車衝下坂道的殺馬特們看到源純和櫻，目光「唰」的亮起，眼底的惡意滿得幾乎要溢出來了。

摩托車把孩子們團團包圍。

「啊……原來是我誤會你了，」殺馬特A用令人討厭的聲音說，「這兩個小妹妹比之前那個更好嘛。」

「不管是賣了，還是留下玩，都很值呢。」殺馬特B接話。

中也聽不懂這幫壞人的意思，但直覺告訴他並不是好事，他往前跨了一步，擋在源純和櫻的前方，兇狠道：「滾遠點！」

殺馬特們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脾氣好爆啊！」

「他不是女孩子吧？」

「管他男女，長得漂亮就行了，港口黑｜手｜黨里有不少大人都喜歡這個類型的，這下發達了！」

「……」

中也實在搞不懂他的話有什麼好笑的，這些人笑得太噁心了，他討厭他們，比討厭那個陰沉的小孩子還要再多一千倍。

「你——」中也正打算再罵兩句，肩膀一沉，是源純把手搭了上去，「姐姐？」

「身為姐姐，總要教弟弟妹妹一點有用的東西。」源純看起來也沒怎麼用勁，手腕一轉，就把中也推去了身後。她指間光芒閃爍，憑空出現了一根小臂長的玫瑰花枝，「看好了，這是我教你們的第一課，遇到人渣，不要廢話，打就完事了——」

源純揮動玫瑰花枝。

金色的光芒從天而降，組成長發飛散、手持太刀的女性人型，一刀砸飛了出言不遜的殺馬特們。

櫻鼓起了掌，「姐姐好棒！」

源純神色茫然，「哎？等等，這不是我乾的。」

「你們這些人渣！」元氣滿滿的女聲響起，身穿艷麗和服的橙發小姐姐趴在路邊的欄杆上揮動手臂，「還敢打著港黑的名頭胡來，都給我去死——」

金色人型快速動了起來，刀光亂閃，絢爛奪目。

「金色的夜叉！是那個女人！」

「港黑的尾崎紅葉！」

「快跑啊啊啊！」

剛才還為非作歹的殺馬特們此刻像見了鬼，哭嚎著四散奔逃，連摩托車都顧不上騎了。

橙發小姐姐倒也沒趕盡殺絕，她原地跳了兩下，放出狠話大聲威脅：「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們欺負小孩子，就是你們的死期！」

「當心，別掉下去。」小姐姐身旁跟著一位小哥哥，他臉上的笑容溫和又寵溺。

「我哪有那麼笨。」小姐姐嘟噥兩句，看向源純等人，「快回家！已經很晚了，小孩子不要到處亂逛！」

「好，謝謝姐姐！」源純把雙手攏在唇邊，用甜甜的聲音喊道。

中也：「……」你剛才不是這個畫風，你怎麼了！

小姐姐做完好事，跟小哥哥高高興興地走了。

源純望著兩人的背影，表情迷醉，「啊，大小姐和她的貼身護衛，好般配哦，這糖我吃了。」

中也：「……」你有大問題。

「那個金色的人型是怎麼回事？」櫻冷靜地指出了關鍵，「不是魔術，但感覺力量很相似……」

「是異能。」中也說。

異能？源純和櫻對視一眼，但因為有小男孩在，不方便討論，只能等回家再詢問詳情……咦，小男孩呢？

「走了，」中也涼涼地說，「在你剛才對著別人發花痴的時候。」

「那才不是發花痴，那是嗑CP，你不懂！」源純氣鼓鼓地說，下一秒她畫風一轉，嘆了口氣，「好歹救了他，至少互換一下姓名嘛……」

「有什麼可換的？」中也瞬間警惕起來。

「我看他挺有前途，等他將來發達了，我可以上門去抱大腿。」源純隨便編了個理由逗小孩。

中也竟然信了，他臉上滿是糾結，開始思考該怎麼隔開源純和討厭的小孩子。

櫻無奈地搖搖頭，岔開話題，「姐姐，我記住那個小姐姐的名字了。」

「你怎麼知道的？她叫什麼？」源純剛才光顧著嗑CP，沒注意別的。

「那幾個壞蛋似乎認識她，」櫻說，「他們叫她『港黑的尾崎紅葉』。」

源純沉默了一會兒，問：「尾崎紅葉？」

櫻點點頭，「嗯。」

源純看向中也，聲音飄渺，「你叫什麼來著？」

中也：「……你太過分了！」

櫻：「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這可真是……源純輕輕抽了口氣，心想這個世界不會真的有太宰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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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馬特們逃過一劫，氣喘吁吁地竄進小巷。

「今天真是見了鬼了！」殺馬特A狼狽地抹了把額頭，摸到一手血，是剛才金色夜叉的刀留下的。

尾崎紅葉還是手下留情了，否則金色夜叉那麼鋒利的刀劃過，殺馬特們早就身首異處了，哪兒還能有逃命的機會。

「那女人有什麼好囂張的！不就是仗著異能……」殺馬特B無能狂怒，嘴上過乾癮，「遲早想個辦法弄死她！」

「看來你們一點兒悔改之心都沒有啊……」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像鬼魂的絮語，「真是無可救藥的人渣。」

「誰？！誰在那兒！」殺馬特們被嚇了一跳，慌亂地四處張望，「滾出來！」

低沉的腳步聲響起，陰影中走出一個男人。

黑色長發在腦後紮成一束，上身赤｜裸，肌肉結實的胸膛和臂膀上紋著大片大片艷麗的紋身。

一看就很不好惹，超級凶。

「你你你，你是哪個幫派的？」殺馬特A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可是港黑的人！」

「港黑？沒聽說過。」燕青活動著雙手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剛才是誰說想把我的大小姐賣個好價錢的？」

「別跟他們廢話了，」不知何時出現在前方的、造型風騷的大叔說，「都做掉吧。」

「master會不高興的。」牆頭蹲著個身穿藍色緊身戰鬥服的帥氣男人，他的肩膀上扛著把漂亮的紅色長｜槍，「教授，你太邪惡了。」

莫里亞蒂哈哈一笑，「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哦。」

「啰嗦，不讓她知道不就行了！」金髮少女抱著胳膊靠在牆上，「要不你們閃開，讓我來！」

「還是我來吧，請務必把這個機會讓給我，」燕青的聲音明明很輕快，但卻聽得人毛骨悚然，「我忍了很久了，從他們看到master的那一刻起，一直忍到現在……」

庫丘林：「……你真的是Assassin嗎？」為什麼感覺有點黑化的傾向？

「那就快點，」莫德雷德不耐煩地說，「master都走遠了！」

「好嘞。」話音未落，燕青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像鬼魅般出現在殺馬特身後，揮出撕裂風聲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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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純忽然停下腳步。

中也走了兩步，發現源純和櫻沒跟上來，回頭疑惑地問：「怎麼了？」

源純沉思片刻，抬手一指路邊的便利店，「今天吃火鍋吧？」

「我倒是無所謂，」中也眨眨眼睛，「但是你剛才還想吃拉麵啊。」

源純嘆了口氣，「唉，火鍋更方便。」

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