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嫁衣

昇平十二年

晚秋

隨著長安最後一片葉子落在地上打了個捲兒，汗血寶馬，銀色羽林衛，長丨槍衝天，六軍集結，蓄勢待發。

黃道吉日，綠色嫁衣，金扇掩面，「全福」婆婆梳頭。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里一枝開。

慕容離垂眼細看青銅鏡，一片黯然神傷，月娘被關進閨房，黃綢帶，白布封嘴，美人淚，杯中酒，退無可退，求路無門。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少年帝王，陳武周政，年十三歲，野心勃勃，劍指四方，腳踏紅毯，墨發披肩，眼眉鋒利，手抱白獅，一笑生輝，「阿姊，待朕征服匈奴，一定會接你回來的。屆時你是朕親封的公主，萬里河山，四海八荒，你就是功臣。」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周政看了一眼十四歲的慕容離，揮墨成詩。

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左史秦旭看了一眼皇帝，如果寫遠嫁匈奴是皇帝的陽謀，後世該怎麼看他們的陳武皇。

歷國的皇帝被別的國家稱為陳武皇，也都知道歷國不喜歡戰爭，而今歷國有一頭年幼的雄獅已經露出了爪牙。

百官相送，百姓圍街，帝王終究是帝王，鐵血心腸，為了慕容家的榮耀，慕容離不會退。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陛下，回宮吧！」

六軍相送，為的是給北疆的楚將軍送援軍，周政用一個公主安撫匈奴，用貿易往來暫時穩住西域。

一封信隨著隊伍送去了邊疆：

速戰速決，決勝歸來。

轉身回去的背影總是特別多，周政沒有逢秋悲寂寥的時間，冬天要來，這個冬天是否會像曾經那麼艱難？

「崔尚書，你兒子怎麼樣了？」摺子都是給周政找麻煩的，無非是放不放糧倉，要不要省糧食給北疆戰士。

「已經大好了陛下，如果小兒知道陛下這麼念著他，一定會感激涕零的。」

「聽說他喜歡讀書，不如去翰林院做個院士。」趕緊多讀書少惹事吧，周政在心裡想這些文臣的孩子怎麼也這麼剛？還號稱是全民尚文的國家，歷國對文人一直都有高度的崇拜。

當街鬥毆，崔浩洋是文臣之子，自小讀書，打不過是正常的，崔浩洋抽了孫尚書孫子衛兵的刀被反殺了，肚子挨了一刀。

「陛下說我讀書讀的好？」崔浩洋看著聖旨，他指定不知道周政煩死他這個人了，每天都要遞摺子說自己讀了什麼書，看到了什麼聖賢。

很多摺子都是這樣，一般情況下沒什麼大事，官員自己處理就可以了，摺子很多都是各地來的請安的摺子。

陛下，微臣吃著茶點，想著這就要過冬了，不知道陛下今年大雪準備好了嗎？

周政點了燈，燒摺子，這人是故意的嗎？

左史秦旭挨了何公公一腳，何公公翹著蘭花指，「三順，還不請秦大人去喝杯茶？」

「是。」

「何公公這是什麼意思，微臣是史官，你是……唔語唔！」

「拖下去。」何公公一甩浮塵，給皇帝遞過去一碗參茶，可別想讓後人看見他的陛下燒摺子，不就是燒摺子嗎？陛下要是喜歡燒皇宮都行，區區一個摺子而已。

「我們搶胡人吧？西域那邊貿易怎麼樣？」

馮首輔坐在下首，先皇去世前唯恐年幼的皇帝無法治理國家，委託給了他，如今小皇帝一天天長大，他一天天的年邁，也許終有一天皇帝會嫌棄他老而無用。

「恐怕不可，兩軍開戰，搶掠有失大國風度。」

馮知章你仔細看朕的眼神，三分不贊同，四分不爽，兩分譏笑，一分漫不經心。周政讀不了首輔大人一心想給皇帝表現「我很有用」的玻璃心，首輔大人也讀不了皇帝那無賴的決心。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每年冬天都很難，周政坐在內閣看著一本又一本的奏摺，又看到了一篇請安摺子，說是屯的糧食足夠吃一冬天，希望陛下不要為他們操心。

這位是哪裡？宋陽巡撫啊，不錯，周政抬筆寫下回信，你的好消息朕收到了，那麼多無用的廢物整天就知道問老子今年冬天怎麼辦，你是唯一一個說你能行的好官員了，男人不能說不行啊，你一定要長長久久的為朕守好宋陽的安樂。

何公公在一旁不小心看見了皇帝寫的回信，心裡想陛下又在苦中作樂了，明明心裡很擔心楚將軍出師不利，呸呸呸，必是大捷。

「老臣告退。」

宮裡不好留人，周政擺擺手，懶得多說什麼。

天已經有些黑了，虞芙蓉在前面挑著燈，發現皇帝沒有跟上，疑惑的回頭一看。嫻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

周政想，國舅家的朱表哥可是很會選，這丫頭居然沒長殘。

他也不在乎虞芙蓉是不是對方派來的探子，反正有何公公在，能在後宮翻出什麼玩樣來，就是給何公公增加了工作量，不過周政作為皇帝如今忙的東奔西走，何公公憑什麼閑著？

糧倉建的十之七八，大不了拆東牆補西牆，零零碎碎加起來差不多。

今年的冬天可比三年前的冬天好過多了，周政喝著燕窩，宮裡也沒什麼主子需要伺候，他減了不少伺候的人。

身為遺腹子的雪霽公主如今長到了十一歲，瘦小的很，小細胳膊小細腿兒的，周政只看了一眼就煩躁的踹了一腳伺候的奴婢，「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公主就被你們伺候成這樣？」

「皇兄息怒，是瑛兒自己身體不好，才這麼瘦弱，不干他們的事。」

「少替這些刁奴求情，皇兄跟你說，有時候，人就是知道疼了才會乖乖聽話。」

周瑛嚇得一抖，不敢再說什麼，眼看著陳爍把自己的丫鬟捂著嘴拖下去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惹人憐愛的很。

「心疼了？朕的好皇妹怎麼這麼心善？」

冰肌自是生來瘦，周政想就是個孩子啊，還是好好護著吧，省的夭折了先帝就一個孩子。

怎麼說周政都有些自以為是了，玉蝶館不肯承認的皇族，連何公公都知道這位不過是魚目混珠的假公主，只是知道最多實情的奶媽被皇帝暗裡下令弄死了。

何公公千思萬想都不明白為什麼皇帝會混淆皇室血脈，這是大錯，只是沒人敢挑陛下的錯。自然沒人知道周政打著要把周瑛送去和親的算盤，若不是不合適，他都要大張旗鼓的往宮裡多塞一些妹妹，養大了當公主送去別國和親。

「雪霽有皇兄，哪敢有人欺負啊？皇兄別生氣了，以後雪霽多吃些飯食就好了。」周瑛抱著皇帝胳膊撒嬌，淺綠色雲衫襯得人很秀美，如果皇帝跟她不是紅配綠就更好了。

裊娜少女羞，歲月無憂愁。周政自然而然的抱住了撲往自己懷裡訴說的周瑛，「你是朕的好皇妹，來人，把賀太傅送給朕的墨拿來給雪霽。」

「皇兄送臣妹這個做什麼？」

「學習會使人精神煥發，你要多讀書，這樣就不會胡思亂想，惹得飲食起居不適了。」

鋼鐵直男如周政就差說你覺得自己是假公主，怕奴婢們嚼舌根子才會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這麼點小事你在意什麼？閑著沒事多看看書，提高一下自己的文化水平。

「你有興趣學策論或者武術嗎？聽說江湖有俠義之徒，要不要學點武術多帶點人玩兩年？別整天被那死板的教養嬤嬤折騰，看著都累。」

「皇兄心疼了？」

「觀念分歧而已，不妨事，凡事你開心朕就安心了。」

負責管教的嬤嬤不合周政的心意，他始終不覺得女子三從四德就是女子的好，女子的美了。

可是不管教周瑛，史官就逮著這件事參了好幾本無聊的摺子。

看摺子絕對是世界上最浪費時間還惹人煩的事了，所以有時候周政在朝堂上生氣就沖讓自己不爽的大臣扔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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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寫古風好難，我沒有文雅的調調，只能附庸文雅，文化又欠缺了些，寫的時候總是薅頭髮，感覺頭會禿。別人地多量產，我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多多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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