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澹臺無離沒有再開口,因為他心中無比清楚,楚蔚這次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見到柳若卿的。

現在的希望有多大,之後的失望就有多重。

他不希望楚蔚把一顆心放在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再出現的人身上,只能出此下策了。

在回去的路上,楚蔚顯然十分興奮,還有點羞怯地對澹臺無離道:「師尊,若卿一直都很尊重你,你一會能不能幫我說點好話呀?」

澹臺無離:……

但他眸光動了動,還是平靜道:「若是見到他,我可以替你解釋。」

總歸是見不到的,答應也只是一番殘忍的空話罷了。

對此渾然不知的楚蔚愈發高興了。

等到了那洞穴前,楚蔚立刻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一般,興奮著沖了進去,還一邊叫著:「若卿我回來!你猜我帶誰回來見你了?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若卿?」

洞穴內安安靜靜,先前澹臺無離穿過的銀狐大氅和楚蔚的外袍都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一旁的毛毯上,火晶石能源陣也不見了。

楚蔚的嗓音微微開始發抖,又叫了一聲:「若卿?」

明明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人已經不在,可楚蔚仍是有些失神地叫了出來。

澹臺無離靜靜跟在楚蔚身後,一直把他的神情動作看在眼中,卻始終都沒有再上前一步。

楚蔚現在已經不如從前那麼傻了,他知道若卿性格其實有些懶散,不太願意疊被疊衣,往日只要他在,便是他都做了。

現在這一切都收拾得好好的,他自己的東西若卿全都留下了,可若卿的東西卻一樣都沒有留著……

他的若卿……去哪了?

楚蔚眼眶一點點紅了起來,他在原地怔怔立了半晌,忽然就扭頭衝進了漫天風雪中。

澹臺無離眸光一閃,立刻也返身追了上去。

楚蔚一邊狂奔一邊掉著眼淚叫柳若卿的名字。

他實在是不敢相信,若卿就這麼走了,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便毅然決然地走了……

澹臺無離默默跟在楚蔚身後,長袍被風雪掠起,他沒有使用法術隔開風雪,那冰冷的雪粒伴著刀割一般的風猛烈地撲在他霜白清冷的面容上,寒透徹骨。

他一直在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上前去安慰楚蔚。

他必須親眼看著楚蔚放棄……

可澹臺無離還沒等到楚蔚放棄,先等到了楚蔚爆發。

楚蔚踉蹌著衝到了昆崙山巔,他仰頭看著那殘存著破洞的封印,忽然狠狠一拳就砸了上去——!

帶著金色的赤紅靈力直貫長空,悍然撞在了那閃爍著七彩光澤的封印上,一聲轟然巨響,那封印居然在楚蔚這麼兇狠的一拳之下如同碎裂的玻璃一般瘋狂龜裂了開來……

金光耀目,無數金色的靈光從那些封印碎裂的地方鑽了出來,宛如一柄柄小劍,直刺楚蔚!

這是封印最後的掙扎。

楚蔚這一拳下去,幾乎已經耗盡了所有的靈力,一時間足下虛浮,斷線風箏一般地墜了下去,哪裡還來得及去抵抗封印的反噬?

澹臺無離見勢不好,一個縱身上前,猛地抱住了楚蔚,幾個閃身,迅速避開了封印碎裂之前的反噬。

道道金光自天上射下,轟然擊在地上,揚起一片片雪塵,而那金光無孔不入,雖然澹臺無離閃躲得極快,身上也還是被金光灼傷了不少地方。

只是念著懷中的楚蔚,他也無暇去顧忌太多。

而這時,過於震撼的動靜引得久居昆崙山下的護山人也急急趕來。

感受到趕來的護山人身上凜冽的靈氣,澹臺無離眸色一沉,根本來不及去查看身上的傷勢,袍袖一拂,便抱著楚蔚御劍而起——

·

長風飄蕩,浮雲萬里

澹臺無離立在長劍上,青衫飄舞,楚蔚就這麼臉色蒼白地靜靜靠在他懷中,眼神茫然,毫無生氣。

澹臺無離垂眸靜靜看著楚蔚的面容,心頭宛如被一根根細密的小針扎著一般,這種痛,遠比方才那些金光灼傷來的更明晰。

而靠在澹臺無離懷中宛如布偶一般楚蔚怔怔發獃了好久,他烏黑的睫毛忽然輕輕顫一顫,眼眶一紅,明眸中就堪堪掉出一滴眼淚來。

緊接著,楚蔚就抽了鼻子,扭頭把整個人埋在了澹臺無離懷中,帶著哭腔悶聲道:「師尊……」

「若卿不要我了……」

澹臺無離下意識緩緩抱緊了楚蔚,薄唇微動,想要說柳若卿不值得。

可話到唇邊幾次,他卻不知為何,始終都說不出口。

楚蔚這會在澹臺無離懷中蹭了蹭,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味,他先是一怔,接著就反應過來——原先若卿都穿的是師尊的衣服……

咬了咬唇,楚蔚有些失落,卻忍不住把澹臺無離抱得更緊了些。

澹臺無離感受著楚蔚對自己的依賴,心中微微一暖,稍微欣慰了些,嘆了口氣,便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楚蔚的背部,無聲地安慰著他。

楚蔚這會靠在澹臺無離的懷裡,感受著澹臺無離的溫柔,嗅著那熟悉的香味,過於疲憊的狀態下他迷迷糊糊地總以為是若卿還在,一時間倒也沒有先前那麼傷心了。

而他方才也確實消耗了自己身上幾乎所有的靈氣去打破崑崙上的封印,這會靠了片刻,竟是昏昏沉沉在澹臺無離懷中睡了過去。

澹臺無離安撫了楚蔚一會,忽然感覺到懷中人的呼吸漸趨平穩。

低頭看了一眼,澹臺無離便看到楚蔚蒼白面容上安然闔著的雙眸和在風中微微顫動的睫羽。

澹臺無離愕然。

看著這樣的楚蔚,薄唇微微張合幾次,澹臺無離最終緩緩抿住了唇,一言不發。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心中的情緒。

楚蔚的情緒,也著實是來得太快,去得也太快了。

他甚至有些……失落?

但隨即,澹臺無離便克制著閉上了眼,心道:能想通就是最好的。

至少這樣,他也不用費盡心思去跟龍氣對抗,竭力抹去楚蔚腦中的記憶了。

·

夜半時分,澹臺無離帶著楚蔚,悄然落在了京都城郊的一座荒山上。

立在山峰之上,澹臺無離遙遙遠眺,京都先前還留存的一絲龍氣也徹底蕩然無存,只是京都中仍然閃爍著點點燈火,看上去雖然不如往日繁盛,卻也還算過得去。

看來百里風檐把京都守得不錯,這幾日也是辛苦他了。

不過看了一眼懷中仍在沉睡的楚蔚,澹臺無離覺得當務之急還是找到慕始青,處理好楚蔚身上的龍氣。

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塊毛氈鋪在地上,澹臺無離正抱著楚蔚,打算把楚蔚放在那毛氈上。

可沒想到他剛一俯身,楚蔚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澹臺無離:?

他還未來得及回過神,楚蔚就在睡夢中嘀嘀咕咕著,如同八爪魚一般攀上了他的肩膀,猛地抱緊了他。

「若卿……你好香。」

楚蔚閉著眼,緊緊摟著澹臺無離清瘦的腰肢,在睡夢中小聲嘟囔道,呼出的熱氣就這麼吐在澹臺無離白皙的耳側……

酥麻的觸感頓時蔓延而上,若是楚蔚睜開了眼,定然能看到那雙白色的肌膚上微微泛起了一點可疑的粉色。

只可惜他沒有。

澹臺無離睫羽輕顫,抿著唇下意識想要把楚蔚推開,可他的手剛剛一動,又想起如果這時把楚蔚弄醒,他恐怕又要哭著去找柳若卿了。

遲疑了半晌,澹臺無離微微嘆了口氣,便彆扭地任由楚蔚抱著他,抬起手,劃破了素白的指尖——

略帶金光的鮮紅血液在他指尖凝成血珠,澹臺無離垂下眼睫,心中暗暗念動了喚龍訣。

可半盞茶之後,澹臺無離緩緩睜開眼,清湛的眸中顯出一絲疑色。

沒有任何回應。

喚龍訣的作用效力在方圓百里之內。

往日他只要念一遍就能感應到慕始青的位置,可這次,他念了足足三遍,杳無音訊。

只有一個可能。

慕始青不在京都了。

澹臺無離:……

都到了要飛升的關鍵時期,慕始青為什麼不在?

如果沒有慕始青的龍氣加持,以現在的他要飛升渡劫實在是有些勉強。

澹臺無離正有些心生煩躁,忽然一隻溫熱的手從他腰間慢慢撫摸了上去……

「若卿……抱~」

澹臺無離:!

一把攥住了楚蔚的手,澹臺無離恨恨封了楚蔚的五感,把他一個人晾在那了。

原本澹臺無離還擔心封了楚蔚的五感會讓楚蔚氣脈不通,現在看來這小混賬就是滿腦子只剩聲色犬馬,必須得好好晾一晾。

可不得不承認,方才楚蔚那溫熱的手撫摸上來的那一剎那,澹臺無離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迎合——他們太熟悉彼此的身體了……

天陰之體,也著實是個麻煩,

只是現在慕始青不在,澹臺無離也沒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一時間陷入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澹臺無離平生最不願求人,他跟慕始青是交易關係,彼此命脈相系,所以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找慕始青也是理所應當。

但是旁人他是萬萬不願放下那個身段去懇求的。

思索了良久,澹臺無離也只想起了一個人,或許在這時能無條件去幫他。

還是百里風檐,他的第一個挂名弟子,也是他唯一信任的弟子。

澹臺無離飛升前曾把京都短期託付給百里風檐,這樣即便他飛升失敗,那些亂臣賊子也不會第一時間找上楚蔚。

百里風檐也有足夠的時間帶楚蔚離開。作為報答,他把自己用過的一柄淬過龍氣的貼身軟劍送給了百里風檐。

現在百里風檐守住了京都,也確實證明,澹臺無離的眼光沒錯。

只是看了一眼洞外黑沉的天色,澹臺無離算著此刻應該已是丑時,皇城封禁,百里風檐無法出來,找他,也還是要明日。

低頭看了一眼被封了五感還臉色紅撲撲,也不知道在做著什麼美夢的楚蔚,澹臺無離微微嘆了口氣,自己合衣去山洞另外一邊休息了。

·

次日清晨,太陽還未升起,洞外一片熹微清光,楚蔚也還在沉睡中,澹臺無離便已經動了身。

臨行前他給洞穴布置了三層禁制,每一層都精妙無比,除非大乘期高手親臨,否則無人能破。

做完這些,澹臺無離一襲青衫,孤身入了皇城。

前楚帝在位的最後幾年沉迷酒色和長生,御道已經有兩年沒有重新修正過,上面石磚的花紋許多都磨損嚴重,有些地方更是已經長出了青苔。

此刻石磚上還微微被清晨的露水浸濕,透出一股清寒的潮意來。御道兩旁的樹也明顯不如往日翠綠茂密,反而帶著幾分暮色沉沉的死氣。

失去了龍氣,皇城中的一切彷彿都一下子衰敗了下去。

可澹臺無離只是略略掃了一眼便無心再看,幾個閃瞬,他已經昂首立在了太極殿前。

太極殿前此刻懸著一道明黃色綉著五爪金龍的簾幕,輕風拂過,簾幕微微擺動,後面映出一個打坐的修長身影。

澹臺無離目光微動,輕聲喚道:「風檐。」

『唰』地一聲,明黃色的簾幕被掀開,一個身著黑色緊身劍袖,長發高束的冷峻青年起身快步走了下來,眸中微微帶著一絲驚訝。

「師尊你怎麼來了?」

走到澹臺無離面前,百里風檐正要單膝跪地行禮,卻又被澹臺無離伸手虛虛一托,扶了起來。

「我來,是有事找你。不必多禮。」

百里風檐站起身來。

他這時方才明顯感受到眼前澹臺無離的境界似乎同以前不大一樣了。

雖然同是大乘,但那股淺淺的威壓卻不復存在,只餘一點淡淡的清冷,還帶了幾分頹勢。

難道……師尊渡劫失敗了?

可渡劫失敗為何還能活著回來?

澹臺無離看著百里風檐的表情,知道他的心思,只淡淡道:「出了一點差錯,蔚兒被人暗算,我救他費了些修為。」

百里風檐心頭一凜:「什麼人竟然敢在師尊手下亂來?」

澹臺無離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

百里風檐沉默了。

過了片刻,百里風檐又問:「那師尊這次找我,是為何事?」

這一次,輪到澹臺無離微微怔了一下。

他本來是想讓百里風檐放棄守護皇城,在他飛升之前代替他照顧楚蔚。

可這時澹臺無離卻忽然覺得這個法子似乎……不那麼可行。

楚蔚靈脈靈魄都解封了,智力也逐日恢復正常,若是讓他一直乖乖跟著百里風檐,並不可能。

但覬覦他龍氣和天陽之體的修士卻始終不會減少,以楚蔚的性格,太容易上當了。

除非——

澹臺無離微微閉了閉眼,卻又抬頭去看天際,正好,此時一縷鮮紅的晨光照破天際,紅日煊然而升。

看著那鍍著一層灼灼金光的紅日,澹臺無離突然下定了決心。

他語氣平靜地開口,清冷的嗓音緩緩落定:「我要你輔佐楚蔚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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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就是師尊今日也為徒弟操碎了心,飛升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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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前師尊他懷了龍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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