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虛構的彷徨（四）
01.
中原中也，在他身上的稱號數不勝數。
重力使，羊之王，雙黑，港黑五大幹部。
對全身心效忠港黑的中原中也來說，再多稱號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唯一重要的身份就是港黑五大幹部。
如今他不再依靠償還恩情而活著，也不再自我奉獻於虛假的情誼。
他在十五歲那年給森鷗外單膝跪地宣布效忠的時候，他就找到了自己以後的目標，那目標讓他從怪物變成了人類，從殺戮者變成了守護者。
——為了更好的港黑，為了更好的橫濱。
02.
夜晚的酒館此時是相當熱鬧的，中原中也所管轄的部門月度聚會就在這裡舉行。
港黑下館子當然是要包場的，一方面為了裝丨逼（？），另一方面當然是為了安全。
港黑五大幹部其實大部分都有定時聚會，尾崎紅葉那邊的是傳統日料，如果不懂傳統禮儀的話會被尾崎紅葉溫柔地說滾出去；A那邊則是優雅的牛排紅酒，如果不懂西式禮儀的話可能當場就被炸了腦袋，顯然A幹部這個人比較雙標，他本人就是個不懂「賓客禮儀」的傢伙；太宰治那邊啥都沒有，也不敢有人主動和他提……
相比之下中原中也的部門聚會就很正常了，大家一塊兒喝酒擼串吃肉吹牛，輕鬆得很。中原中也在私底下也不是有架子的人，他對自己的屬下很好，是個很良心的上司。
今日也本該如此的。
然而，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那人大大咧咧地踹門進來，大大咧咧地穿過人群，大大咧咧地坐到中原中也對面，還順手拿走了他面前的一串烤魚丸。
接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魚丸吃掉，然後發出了銷魂的聲音：「啊~這個味道，略微烤焦的表面和綿軟的內里形成的奇妙口感，醬料味和魚丸本身的魚香味混合在一起在舌尖綻開……太美好了！美好得我要全身發抖了！」
中原中也旁邊的一個黑手黨戰戰慄栗說道：「太，太宰幹部。」
哦是的，來者當然是太宰治了，也只能是太宰治了。
「那你為什麼不手抖到直接讓竹籤刺穿你的喉嚨呢？」中原中也說道。
太宰治用嘆詠調似的語氣說：「這樣的話我失去繼續謳歌生命與死亡的能力了！在我的自殺計劃中，我要一直謳歌到最後才行。」
「意思是你會聒噪到你死為止對吧？」中原中也露出個冰寒的笑，「我現在就讓你如願以償。」他抬起手來，他用牙齒咬了黑色手套的邊緣，唇角的弧度更加肆意，看起來似乎真要動手了。
但是太宰治的手卻近乎同時搭在了中原中也的手腕上。
太宰治的手很好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還擅長開鎖（……）。
其實換個角度來看的話，感覺太宰治好像捧著中原中也的臉一樣。
灰色的煙霧彌散在酒吧里，讓整個酒吧的顏色變得帶有幾分頹廢的色彩。
兩人對視著。中原中也看到對方鳶色的眸子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太宰治一點點將中原中也的手臂壓回桌面。
他的手臂和桌面碰撞時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那聲音在這酒吧里聽起來有一種近乎於槍響命中紅心的奇藝感。
太宰治歪了下頭，微微地笑了：「哎呀。」
他的笑聲是柔軟的，彷彿包裹著甜蜜棉花糖一般的感覺。
但是他的眼底卻是純粹的黑色，此時此刻的他是沒有任何雜質的黑與惡。
四周噤若寒蟬。
一個黑手黨不小心打翻了酒瓶，酒瓶落在地上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將這沉默的氛圍打破。
中原中也的目光帶著銳利：「放開我，太宰。」
太宰治似乎笑了下，居然就這麼鬆開了中原中也的手，然後嘆息：「也許我真不該來的。」
「你終於意識到了你一直以來蹭飯的行為有些無恥嗎？」中原中也帶著不爽的口吻說。
「我意識到了過來看你后再果斷把你一個人孤零零地丟下，這種行為有點無恥。」太宰治說，「我走後『雙黑』就沒有了啊。」
中原中也揚起了眉，「在說什麼鬼話……你終於在自殺時把腦子搞壞了嗎？」
太宰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真稀奇，我以為在你眼中我本來腦子就是壞的！沒想到還能更壞呢。」
中原中也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他猛咳了一陣，然後擺了擺手，兇巴巴地對手下說：「都一邊兒去，我和這個傢伙有話要說。」
手下們立刻得令，給他們空開一大片空間去，生怕聽到不該聽的話。
但是在手下離開后，中原中也卻沒有立刻說話。他點了根煙，直到煙過了一半后他才吐出煙圈來。他明白坐在他對面的這個青年的秉性，他能夠感覺到他所說的是真的。即使非常荒謬，但他應該沒有騙他。
「我還以為你會立刻詢問原因呢，看起來我預測失誤了。」太宰治笑著打破了沉默，「所以我還是先開口吧，再沉默下去我都感覺你要哭出來了。」
中原中也的臉一秒黑了，「喂你這傢伙！」
「哈哈哈哈所以果然這種表情才適合你啊哈哈哈哈……」太宰治大笑著說：「我真想把我這輩子所有的哈哈哈都獻給你——不要拒絕，你值得我這樣做，偉大的蛞蝓先生！請接下我對您的崇高致敬，以哈哈哈的名義！」
……
……
轟。
是什麼徹底炸了的聲音。
03.
追逐。
被波及的公共設施。
互噴。
在首領大廈接到「太宰幹部和中原幹部又打起來」的信息的森鷗外。
戰鬥。
一個堂堂正正，招式也大開大合；一個陰險狡詐，中間還用計讓卡車撞飛對方。
當然結果是中原中也穩穩噹噹地將卡車舉起來，然後放到了另一邊，接著對卡車司機丟下一句「下次開車注意點」后就繼續追逐太宰治了。
留下卡車司機一個人茫然地以為自己見鬼了出現幻覺了。
因為沒有事先做太多布置，最終的結局當然是太宰治被中原中也追到了。
以為會迎來一頓痛打，但沒想到中原中也拎著他的衣領將他在天台邊緣晃蕩了幾下后，就將他放到了地上。
星空廣袤，風從城市邊緣吹過。
天台上的溫度很低。
太宰治坐在地上活動著被捏痛的手腕，「嘛……我還以為會更倒霉。」
「倒霉？……所以你對你做的事情一點自覺性都沒有嗎？」中原中也坐在欄杆上用手扣著帽子，他倒也沒生氣，此刻的聲音懶洋洋的。如果太宰治說的每句話他都要生氣的話，他估計一個星期內就把整個橫濱給掀翻了。
「因為中也你是個好人嘛，你雖然殺人放火搞黑社丨會，但你會扶老奶奶過馬路，所以你是個善良的好人。」太宰治說道。
「……閉嘴。」中原中也嘴角一抽，「你有毛病嗎？」
「目前沒有發現我真的有毛病。」太宰治認真地說：「不過我覺得我有多動症，但始終沒有被確診。」
「不是在問你這個啦八嘎。」
「問題是我也只能這麼回答啊。」太宰治閑閑地說。
「所以，會想迄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情一樣繼續不給我任何解釋？」中原中也抱著雙臂揚起下巴，「就像以前那樣？」
兩人是名為雙黑的組合，自然時常會被首領森鷗外派遣合作任務。但是任何事太宰治幾乎都不給中也進行解釋，他只是任性地去做，結果導致中原中也時常給他收爛攤子。……雖說任務最後也會順利完成，但果然還是不爽啊！
「一如既往不是挺好的嗎？」太宰治笑眯眯地說：「這叫勿忘初心。」
「……切。」
「不過現在的中也很好。」
太宰治的聲音隨風飄了過來，中原中也皺著眉看過去，看到太宰治正握著欄杆看著橫濱的夜景，璀璨的霓虹燈和暗淡的群星，夜風撩起了他的髮絲，他黑色的風衣，他鳶色的眼眸似乎隱藏著顧忌。
「你今天很不對勁。」中原中也說。
「我哪天都不對勁。」太宰治給自己的唇角掛上了一貫的弧度，「對吧？」
「……你還知道啊。」
「當然知道。而且我也知道我更喜歡現在的中也。」
過去的中原中也還是羊之王的時候，他揮拳的時候是沉重的，壓抑的，是皺著眉頭的。
但現在中也揮拳時候確卻是目光恣意神采飛揚的，他會享受戰鬥的樂趣，會品味紅酒，會被他氣得跺腳……這很生動，讓他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
在中原中也的身上，少年感和男人味融合一起，這形成了他獨特的魅力。
「突然說什麼噁心的話。」中原中也皺起了眉。
太宰治笑了起來：「當然是為了再臨走之前再噁心你一下啊！哈哈哈你的表情真精彩哈哈哈——」
「殺了你，太宰！」
「來呀來呀來追我啊~」
於是又開始了一輪新的打鬧。
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那句要離開港黑是真的。
中原中也也知道太宰治不會向他解釋，但多年的交情還是讓他開口問了原因，既然太宰治仍舊顧左右而言他，那中原中也他也有自己的驕傲。
但不會甘心，認識多年，居然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中原中也再次舉起拳頭的時候，太宰治眨了眨眼：「哦呀，你是真的要殺了我嗎？」
「與其不知道死在哪裡，倒不如被老子殺掉。」中原中也唇畔的笑容帶著肆意。
太宰治卻沒有笑，他認真地看了會兒中原中也，然後垂下眸慢悠悠地嘆了口氣，「算了，我本來不想說這種話的。」
中原中也皺起了眉。
「在橫濱等我回來，我會回來的。」太宰治認真地說道。
中原中也看了他半晌，拳頭還是落了下去。
太宰治差點跳起來，「我都這麼說了你還打我！」
「這一拳是因為你吃了老子的魚丸。」中原中也鬆開太宰治，將地上的風衣撿起來啪嗒摔到背上，「玩兒夠了，回家睡覺。」
接著他扣緊帽子，直接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太宰治撐著欄杆看他。
哇哦，中也這傢伙還是挺帥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