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

風波

天蒙蒙亮的時候,沐彥卿吃上了薛氏親手做的長壽麵,因為本來的期待值就不高,所以他竟然覺得味道,嗯,不能說難吃。

沐彥卿抄起筷子又夾了一筷子麵條,慢條斯理的吃著,薛氏坐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看著他,這讓沐彥卿壓力頗大,不過因為他的情緒之中還有早上的餘韻在,他是真的感恩薛氏,再加上今日是個特殊的日子,這樣想著沐彥卿站起身像模像樣跪在地上給薛氏磕了一個頭,「兒子謝過娘親,一直以來您辛苦了。」

兒子突然站起身,薛氏一時沒反應過來呢,就看到兒子跪在地上給她磕了個頭,小小的一團窩在地上,一本正經的說著感謝的話,這是非常有趣的畫面,薛氏本來是該笑的,但是在開口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簌簌』的就落下來了。

俗話說:兒女的生辰日,母親的受難日,薛氏對這句話感受頗深,尤其當時她差點就挺不過去了,但是薛氏從來沒有生孩子不值得的想法,有時候她還會想就算當時她真的沒有挺過去,只要卿寶平安出生了,她就算去了極樂也是笑著去的,因為她的卿寶值得最好的。

「娘的卿寶呀,快些起來,」薛氏趕緊把沐彥卿扶起來,攔到懷裡,拍了拍他的小膝蓋,「地上涼的很,到時候膝蓋該疼了,娘親一點不辛苦,卿寶喜歡就好了。」

沐彥卿伸出小手把薛氏臉上的淚水拭去,「嗯,卿寶喜歡的。」

薛氏拿著帕子趕緊擦了眼淚,「喜歡就好,喜歡就好。」作為母親,薛氏現在是滿滿的欣慰,她的卿寶今年到了今日才將將六歲,就已經知道感恩父母了,這讓她既欣慰又驕傲。

薛氏激動的很,旁邊坐著的沐世規要含蓄一些,不過眉眼間也都是笑意,一轉眼孩子都長這麼大了,好像昨日這孩子還窩在襁褓之中懶洋洋的『哼唧』,學走路的時候任憑自己和夫人費盡心力他自巋然不動的坐在一旁啃手指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一轉眼這孩子已經這麼懂事了,做父母的自然是百感交集。

沐彥卿又接著去吃麵條,因為之前耽擱了一會,面有些坨了,沐彥卿現在手腕力氣不夠,挑了幾次都沒有挑起來,求助的看了一眼自家親娘,沐彥卿表示這真不是他不想吃,是真的挑不起來。

「卿寶,用兩口就算,剩下的咱們不用了,留著點兒肚子,一會兒還要吃呢,」薛氏大手一揮,這孩子胃口向來不大,現在填滿了肚子到合福堂什麼都不用也不好,而且自家婆母疼這幾個孫子,肯定準備了頗多花樣,到時候卿寶只能看不能吃多可憐啊,要是萬一撐著了更不好辦,總之還是留著點兒肚子好。

「是,」沐彥卿應了一聲,小心的把筷子放在了自己的左手邊,也就是自家親爹的面前。

薛氏看著麵條,覺得到底是自己辛苦了一早上,還浪費了這麼些食材的基礎上才做出來,浪費了也太可惜了,「夫君,你昨日就沒有用晚食,把這些用了吧,先填填肚子,距合福堂開席還要大半時辰呢,」薛氏突然想起了自家夫君。

沐世規,嗯,就怕自家夫人突然關心,自己陪著她在廚房忙活了一早上,都沒有想起自己昨日沒用晚食,這下子倒是想起來了,碗里的麵條寡淡的很,再加上面已經坨了,看著滋味就不好,這還不如想不起呢。

不過沒等沐世規想出合適的措辭拒絕,薛氏愧疚的眼神已經遞過來了。

「爹爹昨日沒用晚食啊,您快些多用些,卿寶的都給您,」沐世規出聲說道,把自己面前的面碗小心的挪到沐世規面前,一臉心疼的看向自家親爹,但是眼眸處的狡黠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幸災樂禍的心情。

被一大一小目光灼灼的看著,沐世規表示亞歷山大,但是這是自己妻子,自己怎麼可能拗得過,在他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已經條件反射的拿起了筷子,然後就發現那娘倆兒已經轉頭去說悄悄話了。

「卿寶,今日去合福堂,要是哪裡冷了,一定跟娘親說一聲,還有今日可不準再亂跑了,昨日錚崽的衣裳濕了,二嬸娘就發脾氣了,今日你要這樣,娘親也要生氣的,」薛氏叮囑道。

說起昨兒個的事情,薛氏還有些微詞,兩個孩子的衣裳都濕了,因著卿寶的衣裳情況要好一些,所以自然是先被烤乾了。卿寶本來就不樂意光著身子坐在床榻上,別看這孩子才這麼一點兒大,對於在這些可是很在乎,薛氏之前耍著賴把他塞到被子里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劉嬤嬤拿來衣裳的時候,薛氏沒再逗就給他穿上了。

然後,母子兩個就坐在床邊陪沐彥昀耍,只要有人陪著,沐彥昀的注意力很快就能被轉移,更不用說他本來就不喜歡穿衣裳,總之,沒了沐彥卿的陪伴,沐彥昀也樂呵的很。

吳氏就是這時候過來的,進來看到這種情況,臉色立刻就不好了,尤其看到卿寶穿的板板整整,她兒子整個一潑猴的樣子被耍著玩,連衣裳都沒有穿。

「阿娘,阿娘,」小胖子絲毫不會看眼色,興奮的招呼他娘。

薛氏回頭看到臉色非常不好的吳氏,就知道二弟妹是想岔了,正想開口解釋,就被頂了,「大嫂要是想逗孩子玩,找自個兒子就是了,拉著我們錚崽算什麼呀。」

「二弟妹,你誤會了,卿寶和錚崽剛剛出去耍了會兒,身上的衣裳濕了些,我怕孩子染了風寒,就脫下來給烤烤,」薛氏趕緊說明原因,想讓吳氏消消氣兒,這還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呢,嚇著孩子就不好了。

正在這時候,劉嬤嬤拿著沐彥昀的衣裳進來,趕緊遞給了吳氏。

吳氏一邊給沐彥昀穿衣裳,一邊嘟噥:「到底是親疏有別,大嫂先想著自家的孩子,我能理解,只是要是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大嫂還是知會我一聲,您這邊騰不出人手,我這邊可以頂上,」言下之意是在埋怨薛氏不夠重視她兒子。

薛氏自然想反駁的,就事論事,她要是說對錚崽和對卿寶一個樣,那是假話,但是平常時候錚崽但凡是過來逸軒院,他各方面待遇都和卿寶一樣的,但是這話她終究是沒說出來,主要是——

吳氏想儘快離開,結果沐彥昀以為他娘是和他玩耍,笑著躲藏,氣的吳氏手下動作多用了三分力氣,沐彥昀立刻就扁著嘴不說話了。

從薛氏那邊正好能看到吳氏的動作,忍了忍她把自家卿寶拉到了自己身邊,沒有說話。

然後吳氏就拉著沐彥昀走了,小孩子走的慢,跟在吳氏身邊還踉踉蹌蹌的,不過沐彥昀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到現在已經渾然不在意,邊順著吳氏的力道往前走,邊沖薛氏招手,「大伯母,卿寶,我回去了。」

奶聲奶氣的話弄得薛氏一點氣沒有了。

這不,薛氏今日都能拿這個事情出來避重就輕的教導沐彥卿了。

「是,」沐彥卿乖巧回道,反正他也不想去。

一家之主的沐世規坐在被遺忘的角落裡吃著自家夫人親手下的麵條,事實正如他最初所想,最後受罪的確實是他,不過被重要的人『設計』也是一種幸福就是了。

辰時三刻,一家三口出發去合福堂,外面天兒還陰沉沉的零星的飄著雪花,地上昨日才清理掉的積雪,現在又已經有兩指厚了,夫婦兩個一左一右護著沐彥卿往前走。

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響,沐彥卿鮮少有了童心,每次下腳的時候都用上三分力氣,在身後留下了一道彎彎扭扭的小腳印。

沐世規和薛氏沒有出聲阻止,反而是對視一笑,小孩子就該是這樣的。

「卿寶出生的那日,也是下了好大的雪,阿娘在家等著阿爹用早食物的時候,卿寶就出生了,」薛氏對沐彥卿說道。

「嗯,」彥卿點了點頭,他還記得呢。

薛氏本來就是感嘆一聲,沒想到自家兒子當回事兒了,一本正經的應聲,像是知道似的,配上今年婆母準備的橘色棉衣,脖頸、肩膀、腰間、褲腳都縫著狐狸毛,就算卿寶本來不胖此時看起來也是胖嘟嘟的,配上同色帶狐狸毛的虎頭帽和帶筒靴,著實招人疼,這個樣子偏做小大人模樣當然違和,一時沒忍住薛氏笑了出聲。

「嗯?」沐彥卿不解的抬頭看薛氏,怎麼了呢?

薛氏又被萌了一臉。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也很快就到了合福堂,他們是最先到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其他兩家也快到了,畢竟合福堂辰時正開席是傳統。

這個點兒是為了配合府上小孩子的習慣,府上三個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不足之症,大夫說要好好養著,鄭氏疼孫子,就給各院下了命令,早上不叫起,漸漸的各個院子的早食的習慣都往後拖了,總之他們家裡這樣的情況,也沒有人趕著去上早朝,一大家子人也樂得輕鬆。

沐彥卿剛掀開廳堂的厚門帘,就被鄭氏看見了,「乖孫哦,快點到祖母這邊來。」

在這個家中,除了沐世規夫婦兩個,就屬這個老人對他好了,知道老人家不能太著急了,沐彥卿趕緊應了一聲,「祖母,你等等,卿寶這就過來了,」不過話是這麼說,沐彥卿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沒有加快,他先是跺了跺腳,拿著乾淨的帕子吸干靴子上的水漬,然後拍了拍身上的衣裳,確定沒有雪才罷手,最後把帽子摘下來抖了兩下再戴上,一切檢查完畢才一步一步往鄭氏身邊走去。

滿屋子的人看到這樣的情況都笑的不行,就是平常時候不苟言笑的採蓮和芍藥也笑彎了腰,沐彥卿卻並不理睬她們,走到鄭氏身邊,恭敬的行了一個禮,才哼哧哼哧的爬上鄭氏身邊的凳子,等著鄭氏問話。

「昨日可去玩雪了?」鄭氏問道,這院子就這麼一點兒大,二兒媳婦動靜不小,她這邊自然是知道的,出了這樣事情,不用想就知道是二兒媳婦的小心眼子又犯了,此時問,只是想再告誡告誡大孫子,這要是染了風寒可要遭罪。

「嗯,和錚崽一起去的,」沐彥卿答一送一,他沒有絲毫告狀的意思,面對慈愛的長輩他覺得這樣說沒有什麼問題,怎麼說呢,從前世到現在沐彥卿都沒有學會要怎樣對待長輩,尤其是這種真心為他的長輩,他並不擅長這些,反正老太太對他們幾個是寵愛有加,肯定不會懲罰他們。

「那是卿寶想去的,還是錚崽?」鄭氏問道。

「卿寶,」沐彥卿應聲,根據經驗這樣回答更好一些,要是說是錚崽,祖母肯定又要和二嬸說一陣,回頭二嬸又要對阿娘陰陽怪氣,次數多了,沐彥卿就知道怎麼回答了。

「那下次可不興這樣了,」鄭氏叮囑道,「染了風寒我們卿寶就要遭罪了。」

「是,卿寶知道錯了,祖母放心吧,」沐彥卿趕緊應聲。

「乖,」鄭氏點點頭,笑呵呵的遞給了沐彥卿一塊糕點。

旁邊自從到了合福堂就一直自力更生的沐世規夫婦都含笑看著這一幕,薛氏還偷眼看一眼沐世規,看吧,你兒子多像你。

沐世規一臉不解。

房間里其樂融融,門帘外的吳氏心裡可就不這麼美麗了,不過看見身後跟上來的夫君兒子,她到底是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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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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