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秘密

「娘,廚房那邊送了燕窩過來,您可要用些?」陳姝走進裏間,溫聲問薛氏。

薛氏回神,抬頭看向陳姝,應了聲「好。」

對方一片心意她可不能辜負了,不過薛氏心裏再一次感嘆了下陳姝的玲瓏心腸。這燕窩她院子的廚房可送不過來,夫君和她都沒有用夜宵的習慣,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廚房這邊晚膳后不會再開火,今日他們用了晚膳,又提前關了院門,小廚房這邊連人都沒留,這燕窩怕是她這兒媳帶着人做的。

陳姝沒想這許多,看婆婆應了,趕緊從身後嬤嬤捧著的黑漆托盤上取來一盞燕窩,遞到薛氏手邊,「阿娘不用擔心,公爹和夫君定然不會有事,此去前院也就是為了應付萬一,可能是怕宮中臨時傳喚,照我看他們還在府上就證明還安全。」

陳姝聲音輕柔,安撫著擔憂和緊張並重的薛氏。

「嗯,我知道,」薛氏放下手裏的湯匙,笑着應聲,不過眉眼中的哀愁並沒有減少,自古成為王侯敗為賊寇,要想成事哪有那麼簡單,夫君和彥卿這邊此刻她稍稍還放心些,正如陳姝所說,既然沒有出沐家的大門,一切都還有轉圜的可能,就算事敗也尚有一線生機。但阿瑜那孩子怎麼辦?一念之差就是生死攸關,擺在他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一步登天或者落入地獄,對他來說就只有一條路。

雖然心裏這樣想,也祈禱著最後勝利的一定要是阿瑜那孩子才行,但薛氏面上卻表現的比剛剛輕鬆了許多,兒媳初到沐府,這心還沒有落踏實,就遇到了這事兒,比起她兒媳恐怕更惶恐,她總不能給兒媳增加心理負擔。

「萬事皆有命,生死亦如此,我們婦道人家不拖後腿就無愧於任何人。」薛氏拍拍陳姝的手,含笑說道,「就是難為你了,明日回門兒很可能要耽擱了。」

「娘不是說了咱們只要不拖後腿就無愧於心,兒媳可一點都沒拖後腿,等這事兒過了,娘您可得吩咐夫君陪我回府一趟,補全了這回門禮,」陳姝笑的俏皮。

「好好,這是娘給你做主了,定要彥卿給你補回來,」薛氏笑着說道。

後院兒婆媳兩個說着話,氛圍還算不錯。前院卻是一片肅殺之氣,平日隱在暗處的侍衛此時都走了出來,把守在各個地方,表情嚴肅。

正堂內,孟先生和沐世規對弈,沐彥卿坐在一旁的茶几旁,旁邊綠蟻小爐上褐色的水壺沸騰,他取下水來,優雅的泡著茶,動作不急不徐。

黑子白子糾纏,互不相讓。黑白交替間,是性命的對決,這場棋局的背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與其苟延殘喘倒不如誓死一戰,戰則置之死地而後生,不戰只能將到手的一切拱手讓與人,凡是有點血腥的人都不可能選擇後者。孟先生落下一白子,扼住了黑子的咽喉,沐世規沉吟片刻,落下一黑子,鎖住了白子的命門。

「咣」孟先生又落下一子,隨着棋子落下,外面傳來腳步聲,三個人的動作具是一頓,不過隨即還是繼續先前的事。

「主子,開始了。」門外傳來青睢的聲音。

沐彥卿把茶几上斟滿茶的茶杯遞到先生和父親身邊,然後才站起身來,衝上座的兩人行了一禮,「您二位接着下,由着我這個小輩出去看看。」

「我們等著喝茶呢,」孟先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

沐世規落下一子,沖自己兒子笑了笑,「快去快回。」。

「是,我辦完了事兒,趕緊回來服侍您二位。」沐彥卿笑着說道,然後退出了正堂。

堂內,棋局繼續。

堂外的棋局剛剛開始。

沐彥卿看着院子裏的這群人,這些年他籠絡了不少人,但真正召集起來的時候並不多,更不用說還是集合到沐府來,不過要是可以,他希望往後他們聚到沐府來的機會並不多。

抬頭看了看東邊,天空一片火光,皇宮大內已經大亂,這時候恐怕沒有人會注意到下邊如何。不過不管最後誰勝誰敗,失敗者總會有些偏執,他們還是要好好準備着,不論如何都得挺過今晚。

不過,趁著現在他還有事要做,他總得把那些總是想着漁翁得利的人打醒,不然他們還以為滿天下都是傻的,就算他們的行動已經露骨到了這種地步,還是沒有人發現。

「青睢留下,青佲隨我去,」沐彥卿下着命令。

「屬下還是隨您——」青睢皺眉,隨即開口。主子此去兇險,對方雖然莽撞,但武力值卻不容小覷,尤其他們到現在都沒有掌握對方到底遣了多少人進京,他還是跟在主子身邊更放心些。

不過青睢的話並未說完就讓旁邊青佲一個眼神制止了。青睢抬頭看向自家主子,主子臉上是少見的嚴肅鄭重。

「青睢,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們都要好好的,我要府上這些人毫髮無傷。」沐彥卿一字一句的說道,神情無比認真。

「是,屬下接令。」

「我把身家性命交給你了。」

青睢覺得一個重擔落在了他的肩上,這份囑託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身上,卻並不會讓他感到喘不過氣,只會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屬下定會竭盡所能。」

沐彥卿點頭,這才轉身帶着青佲往外走,身後幾個人閃去身影隱在了暗處。

東方的天空更亮了些,襯得榆錢衚衕這邊更加黑,沐彥卿和青佲身着深色衣走在黑暗中隱去了身形,仿若兩個幽靈。

「已經控制住了?沒有牽扯到其他人吧。」

「是,二少爺親自出馬,先護住了幾位主子,屬下才帶人進去,直接控制住了人。」

沐彥卿微頷首,繼續往前走,然後拐進了柳樹衚衕。

京城對宵禁向來嚴格,曾經就有禁衛軍直接把違禁者直接拉到刑部最後判處杖十罰金十兩,自那之後再無開宵禁后無故在街上行走者。正因如此,就算現在皇宮那邊隱隱傳來了喧嘩,榆錢衚衕柳樹衚衕這邊各府連點大燈的都沒有。

主僕兩個最後停在了老宅面前,青佲前走一步敲了敲門,立刻就有人應聲打開了門。

「主子,」來人恭敬的沖沐彥卿行禮。

沐彥卿頷首,「去見人。」

來人應了一聲走,在前頭帶路。

真要說起來,老宅這邊從大房離開那日就成了二房和三房的天下,當年大房所在的院子最後被折了銀子換走了。至於三房,他們雖然離京多年,院子倒是還在,主要是老夫人鄭氏覺得愧對幼子,這樣的情況下,誰敢動三房的院子,她二嬸在自己院子也是說一不二的,在老太太跟前還不是跟個鵪鶉似的,至今沒有進三房院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也因此,這次沐彥順回來才能直接住了進去。

沐彥卿已經許久不曾來過這邊,不過就是小時候他也很少來這邊,現在想起來,他好像自小與三房就有距離,越長大這距離就越來越大。沐彥卿一邊走一邊想着,離老遠就看到了等在那裏的沐彥昀。

「兄長,你過來了。」沐彥昀看到人迎了過來,他神色凝重,眉眼間帶着苦悶和掙扎。

「嗯。」沐彥卿應了一聲,「今日你辛苦了!差事辦的很好,接下來就交給我。」

「兄長,你會……會不會弄錯了,他……他雖然變化甚大,可,可是……」沐彥昀有些語無倫次,他甚少有質疑沐彥卿決定的時候,可見他是真不願意相信這事兒。

沐彥卿停下腳步,看向沐彥昀,「彥昀,這不是你想或者我想的事,或者連他自己的想法都不重要,現在事情發生了他就要承擔後果。」

沐彥昀站在原地,神色悲戚,「明明那時候不是這樣的。」

沐彥昀的表現在沐彥卿看來實屬正常,彥昀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他們三兄弟自小性格各異,隨着年齡增長,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變化,其中以沐彥順變化最大,他次之,沐彥昀變化最小,他永遠赤誠和相信人性為善。

「聽兄長的留在這兒,我自己進去。」沐彥卿溫聲說道,然後直接拐進了院子。

沐彥順被控制在書房中,沐彥卿直接走了進去。

聽見動靜,沐彥順抬起頭來看見來人是沐彥卿,眼中立刻帶上了惡毒,「你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我為何要得意?在這場對戰中,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嘍啰,擒住你根本談不上成就感。」沐彥卿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一派的悠閑。

「你……」沐彥順氣急,說道一半卻笑了出聲,「那還真是可惜,一直到現在你也只控住了我這個小嘍啰。」

「你主子現在何處?」沐彥卿開門見山。

「你是不是覺得我傻?既然落在了你手裏,我就沒想着能活着離開京城。不過我就算死也會拉個墊背的,有你們這些平日自詡清高的人陪着我,是我賺了。」沐彥順笑的猖狂。

「你主子到底抓住了你什麼軟肋?還是說有其他的隱情讓你就算死也不出賣他。」沐彥卿看向沐彥順,問道。

沐彥順只做沒有聽到沐彥卿的話,他低着頭掩去了所有神色,他用自己的方式對抗著,他不怕死,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怎麼?三弟感念著一日夫妻百日恩。」沐彥卿似乎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就是這隨意的一句話讓沐彥順顫抖了起來,他猛地抬頭不可置信的看向沐彥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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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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