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一)

迎親(一)

卯時,天還沒有完全亮。

雖然時辰還早,不過沐府已經忙碌開了,今兒是沐府頂重要的日子,他們沐家即將迎來下一個女主人,各個都是珍之慎之。

沐彥卿起身之後就到了正院,僅這一路上就收到了不少人的祝福,尋常重規矩的侍從婢女今日都沒了矜持和種種限制,笑著囑咐自家大爺,沐彥卿只有喜悅,因為娶的是他心愛的女子,所以他珍惜每一份祝福。

從博彥院到正院一路上沐彥卿的嘴角都是上揚著的。

沐世規是朝廷命官,薛氏也有誥命在身,今日他們都身著吉服,沐彥卿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正坐在圓桌上飲茶。

「快過來讓娘看看,」看到沐彥卿過來,薛氏趕緊招手,雖然婚服送來的時候卿寶有試穿,但到底不似今晨這般齊備,看著已經成長為比夫君還高大些的兒子,薛氏有著為人母親的欣慰。

沐彥卿依言走過去,「爹爹,娘親。」

沐世規點頭,薛氏拉著兒子的手細細查看,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成親禮酉時舉行,大部分賓客都是午後才上門,不過這午膳也不能有所疏失,迎親賓相和科舉同科上午來的應是不少,」沐世規說道,這可都是有跡可循的,長子為狀元郎,尋常親迎攔門可能又三道序,因為這種身份可能增加至八道,他早有耳聞為了攔門,陳家那邊準備充分的很,有不少儒生都在說湊熱鬧,長個見識。

沐彥卿早已經有了覺悟,還不知道陳家兄長到底具體做了什麼準備,根據傳言確實不容易過關,有知內情的同科還幸災樂禍的知會他,說是這場攔門幾乎被策劃成了一場大型學文交流會,兄長那邊準備的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充足。

對此,沐彥卿只能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然還能怎麼辦?難道還能不成親?

「爹爹放心,三師兄那邊都打點好了,」沐彥卿回話。

吉時是之前已經定好的,因為是昏禮,習俗上下午迎親也可,不過因著每家每戶每姓所佔的即使不同,迎親時辰也多有不同。因著沐彥卿婚事一波三折,之前薛氏專門去慈恩寺請住持法師批字,道是親迎吉時就在辰時正。

沐彥卿雖然不是信命的性子,但是像這種寓意吉祥的預言,他倒是樂意隨著,不說父母身邊的親人,包括他自己都是希望這種會是能夠和和美美。雖然說婚姻的和美不會因為一個吉時改變,它也起不了決定作用,但總歸是一份心靈的寄託,而且在這個時代大背景下大家都是如此做的,他倒不好太過反骨。

辰時三刻,沐彥卿幾位賓相都聚在了正院一起往大門口前進,他們都與沐彥卿有著莫大的關係,見到沐世規夫婦說氣話來也沒有不適應。

辰時正一到,沐彥卿跪在父親母親跟前行禮,之後蹬馬,率領著迎親隊伍朝著陳府所在方向出發。

因為是要把別家的姑娘迎進門,沐府這邊都只是高興,怨不得大家都喜歡生兒子,這到了年紀就能把別家養育十幾年的姑娘拐回家,讓她為自己生兒育女,讓她為自家操勞持家,總之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因為想通這個道理再加上確實中意陳姝這個兒媳,薛氏和沐世規更多的是歡喜。

「回吧,回頭還要去迎母親,」沐世規拍拍自家夫人的手背,沐家長孫成親的大喜之日,祖母豈能不到場,賓客至他們夫婦再想脫身肯定艱難,只能早早去請了。

薛氏嚴重閃過一絲情緒,不過稍縱即逝,「好。」只求婆母那邊不要在彥卿大日子耍性子。

迎親隊伍行進的並不快,隔一段路就要放炮竹,撒銅錢,各種吉祥如意的話爭相竄入沐彥卿的耳朵。

像這種模板,一聽就是能夠套用在任何人身上的言語,要是在之前沐彥卿肯定是不耐煩聽到最後的,縱然表示臉上表情不變,心肯定也已經飄遠了,但是今日聽在耳中卻是前所未有的順耳,這一句句的說的可不就是他和姝兒的以後嗎?

按照叮囑沐彥卿到陳家繞了些遠路,不過也是很快就到了。

迎親隊伍一路行來,路上也見了不少湊熱鬧的人群,雖然時辰還早,還是有很多行人跟著迎親隊伍前行,尤其吵著鬧著撿糖果拾銅錢的孩童,把氣氛推進到高峰。

陳家門口也十分熱鬧,這是陳太尉去世后,陳家的第一樁大喜事,縱然實際關係並不如看起來那樣融洽,但是整個陳家還是全體動員,在外人看起來還是一個囫圇的家族。

沐彥卿隔著老遠就看見紅綢黑漆大門口站著的陳府幾位主子,陳宇柒最前面正中央,身後還著陳家幾位爺,以及朝堂上素有才名的幾位大人和孫康,還有幾位氣度不凡的儒生扮相的書生。

再看周圍,烏泱泱的,大都穿著儒袍,頭戴四方安定巾,不出意外,應該都是讀書人。

嘖嘖嘖,單單是進門第一關,兄長就想讓他脫層皮啊,沐彥卿默默感嘆,其他倒可以不在乎,兄長這邊可著實難辦。

「陳大統領準備如此充分,這第一關還真不好應付,」席瑜感嘆道,這打眼看去哪個可都不好惹。

「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你也不差的,」沐彥卿調侃,他倒沒有太多擔心,一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這二來要是只有他們,這事還真不好說,畢竟他們現在只能見招拆招,處於完全被動的位置,不過現在阿瑜在,相信兄長和他身邊人心中自有一桿秤,不會太過為難他們……

吧?

沐彥卿不怎麼自信的安慰自己,就算中間出了差錯也無礙,兄長總不能讓他誤了吉時,頂多就是他們這邊丟人些。為了抱得美人歸,要是真到了這一步也是沒辦法的事,沐彥卿歉意的看向身邊幾位師兄,要是因他拉低了京城眾位學子對孟先生徒弟的評價,他只能事後再去先生跟前請罪了,總歸大家一定都懂的。

馬停,沐彥卿利落下了馬背,他身姿挺拔,今日穿上婚服,朗眉星目,更顯英挺俊朗。因著身後還跟著幾個氣度不凡的男子,一路走來更是惹得關注無數。

「兄長,幾位叔伯,」沐彥卿走近行禮,如果說現在站在跟前的是他的岳父陳太尉,他無疑要行大禮,然岳父不幸身亡,面對大舅哥,他自然不用行跪拜禮。

陳宇柒微微眯眼,看向沐彥卿身後一身莽服的席瑜,思索著自己要不要上前見禮,他作為女方家長,在今日有諸多特權,但總歸規矩在那。

陳宇柒算是這邊身份最高的人了,他這樣想,他身後站著的諸人自然也是這樣想,就是孫康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不過沐彥卿上前見禮,他們還有些踟躕。

「諸位大人不要多禮,本王今日前來純屬是為了慶賀彥卿大婚之喜,這些虛禮都暫且放一放。」沐彥卿禮畢,席瑜方才上前一步擺手笑著說道。

沐彥卿也隨聲附和。

「既然這樣,那哥幾個就不客氣了,沐大人科舉狀元出身,我等頗仰慕你之才名,接下來就請大人多多指教了,」說話的是孫康,按理說像這樣的場合,他作為姝兒嫂子娘家兄長是不合適第一個開口的,但誰讓人家有經驗,想當初兄長去孫家迎親之時,這人可是以一己之力把他們迎親隊伍擋在府門口半個時辰之久,現在想來依然心有餘悸。

沐彥卿記得他大舅哥當年還曾感嘆過迎親之艱難,當時他就在想等到他親迎至門,又當是何情況,現在就是檢驗結果的時候了,很顯然,他大舅哥已經沒有了當年自己迎親時候的局促,現在全是作為女方家長的運籌帷幄,所幸他從來沒有寄希望於大舅哥。

「好說,」沐彥卿痛快點頭,女家攔門是傳統,具體是考驗詩書琴畫,還是射御書數,自然都由他們把控。不過眼下更多的選擇應是前者,他畢竟是文臣,就算當下環境經常說男方求娶女方,但這個『求』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求,具體來說這攔門也有攔門的技巧跟藝術,在雙方都心情愉悅的前提下,怎麼鬧都可,如果是一方把另一方直接壓在腳底□□,那可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兒,這一點看陳家今日攔門人都是文臣就能看出其中的意味。

「沐大人師從孟先生,又是陛下親賜的狀元郎,學問自然毋庸置疑,說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都不為過,這簡單的作文寫詩,可過不了我們這關,」孫康笑眯眯說道。

「孫家兄長請賜教,」沐彥卿俯身請教。

孫康顯然很滿意沐彥卿的態度,他拍了拍手,隨即就看到幾個腰間還系著紅綢的侍從抬著幾張桌子,走出來後面還跟著幾個黑檀木盒。

「此乃前朝舊畫,看似簡單,卻難模其精髓,我找了幾個名畫師皆是如此,今日就讓我們看看沐大人的手筆,」孫康笑著說道。

孫康這話一說,引發了外圍人群激烈的討論,顯然都知道這幅畫作的真面目。

沐彥卿有些好奇,他久不在京城,雖然京城發生的諸多大事迹他都沒有錯過,但像這種誰手上多一幅畫的事兒他確實不了解,如果他真的連這些細枝末節都能知道,那就真的令人忌憚了。

等侍從把桌案擺正,把香盒內的畫一幅幅的展示出來,沐彥卿終於知道為何孫康會說名畫師都難以模其精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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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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