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夜晚的荒郊野嶺,廖無人煙。

馬車碾過沙石時發出的急促聲響在此刻顯得特別清晰,打破了原先的死寂。

深色的車廂任由兩匹奮力奔跑的駿馬牽動着,在崎嶇的路徑中搖晃前行。藏藍色的車簾迎風晃蕩,車廂內隱約還傳出了細語聲。

詭異的是,車夫座上卻空無一人。

模樣約十五六歲的少年從車內朝馬車後方看了一眼,回頭一臉擔憂地朝白行歌說:「公子,他們快追上來了。」

白行歌漂亮的狐狸眼輕輕一眨:「不急。」

馬車劇烈的晃動並未影響他端雅的儀態,他穿着一襲白衣坐在原處,墨色的長發不見絲毫凌亂。如同他此時的神態那般,氣定神閑。

怎麼可能不急?

車夫被那些追兵給無情殺害,失去了控制的車子不知正奔向何處。而緊隨其後的追兵氣勢洶洶,阿竹覺得自己的小心臟快跳出胸膛了,只能緊緊將包袱抱在懷裏掩飾自己的慌張,竹青色的衣衫也因為他的動作而多了些許皺褶。

同時也不能理解為何白行歌還能如此冷靜。

阿竹從小就跟在白行歌身邊伺候着他的起居,多少對他的身份與一些……無法用常理解釋的能力有一定的了解,卻也不覺得如今的情況,是燒燒符或是做個法就能夠解決的。

車子在無人的山嶺中像無頭蒼蠅那般混亂前行,徑道兩旁的枝丫與車廂不斷擦過,發出了令人感到焦慮的聲音。可是車子內的人似乎並沒發現,被夜色遮掩的前方就是斷崖。

眼看着橫衝直撞的車子就要衝下懸崖,不知緣何,領頭的兩匹馬像是在這一刻突然被人拉住了韁繩那般,受驚似的鳴叫后急匆匆停下。

奈何車子的衝力太大,馬兒雖是及時剎住了步子,可身後的車廂卻被重重甩開。

拴住了馬兒與車廂連接的繩帶猛地斷開,暗色的車子就這樣重重地從斷崖處摔落,磕磕絆絆地沒入濃厚的霧靄之中。

幾乎可以想像,車內的人這般摔下去,怕是要變成肉餅。

馬匹無措地在懸崖邊緣踏步,追逐著車子的人馬也在此時趕到。

他們穿着相同款式的暗綠色錦衣,領頭表情最為嚴肅狠戾的那位從馬背上翻身下來,站在懸崖邊盯着車廂落下的地方遲遲沒有動作。

藉著深沉的夜色與濃厚的迷霧,懸崖下方的情況極好地被掩藏了起來,讓人看不出底下人的生死狀態。

半響,他才冷聲下令:「給我搜!」

其餘尚在馬上的人動作整齊地翻身落地,遵從命令一聲不吭地就往左右兩旁的林子裏深入搜查。

涼風冽冽,一時間,衣擺與草木摩擦的聲響不斷。下令之人負手站在懸崖邊,陰鷙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望不見底的深淵。

直到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他派出去的人才又從林子內走出。

「報,並未搜到任何人的蹤跡!」

預料之中的消息。

身後的人復又詢問:「大人可需要我們到這斷崖下方搜查?」

「不必了。」負手的人冷聲說道,「下山的這段時間,足以讓他逃離。」

身後的人應了一聲,神情卻難免露出了幾分好奇與遲疑。

從這麼高的地方落下,不死也得半殘,他們的大人又是如何確定對方還能有逃離的能力?

當然,他們的隊長並不會對疑問做出回答,而他們也不敢真的問出口。領頭之人站在原處,又深深地凝視深淵一眼,眼裏閃過了淺淡的譏諷。

死是不可能的。

在場的人怕是都死了,也輪不到他們朔國的國師白行歌。

這群凶神惡煞的人在確定暫時找不到想找的人後便直接離去。只是那領頭的人心狠手辣至極,離開前還不忘了拔刀將落單的兩匹馬給殺死。

直到周圍的風又恢復了最初的平靜,不再能察覺到從那群人身上傳來的氣息動蕩,那道白色的,如謫仙一般的身影才從邊上的樹叢后緩緩走出。

白行歌將手裏的扇子輕輕抵在嘴邊,眸光落在血泊中的兩匹馬兒身上,若有所思。

阿竹緊緊抱着懷裏的包袱,深棕色的頭髮軟綿綿地貼在他臉頰邊,杏仁一樣的眼睛裏裝滿了驚魂未定。

然畢竟是跟在白行歌身邊許久的人,他很快就平復好自己的情緒,轉身朝黑暗中模糊不清的兩道人影彎腰:「多謝兩位大哥。」

完全沒有他外表模樣該表現出的軟弱。

藏於暗處的,正是此趟陪同白行歌出行的兩名影衛。方才他與白行歌在車廂里,正是借了這兩位功夫了得的影衛相助,才能在不叫那些錦衣發現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逃出,在車子落下懸崖之前藏於樹林之內。

至於為何那些人搜了一圈都沒能將他們發現……

阿竹回頭時,正好見到白行歌剛燒完一些東西,正對着空氣溫柔淺笑,輕語說着答謝。

這種事,阿竹已經習慣了。

作為朔國的國師,白行歌具備着常人所沒有的,可以與鬼靈溝通的能力。他在五歲前就被朔國前任國師於城中相中,見他孤苦無依便將他接入宮中當成未來國師教養。

而白行歌確實也沒有讓宮裏的人失望。他雙眼天生能見鬼神,從小就能毫無障礙地與他們溝通。甚至如若他有這份心思,還能役使鬼靈替他辦事,同時更是擁有出色的卜算能力,未滿十歲就已被先皇正式冊封為朔國大國師。

最要緊的是,他還是極其罕見的天佑之子。曾有人因嫉妒他的這份榮譽,也有他國姦細害怕他的存在會影響朔國國運,讓它變得更加強盛從而威脅到自己的國家,想趁他成長起來之前將他處理掉。

然而這些刺殺行動無一次成功。每回當有人想對白行歌不利時,那人總會在臨門一腳出差錯。或者人明明都已經到白行歌面前了,總能飛來些橫禍,到最後死傷的那個成了自己。

久而久之,就再無人敢對白行歌動手了。而於皇宮之中,大家敬畏着他玄妙的本事,再加上有皇族的庇佑,更是無人敢對他有半點不敬。

譬如方才的情況,白行歌估計是又藉助了鬼神的幫助,才能讓那群錦衣看不見他們。阿竹對他還是頗為敬佩的,唯一的弱點就是他確實半點武功底子也無。

離開了皇城,他多少有些擔憂白行歌的運氣是否依然能夠好好護着他。

見白行歌把事情處理好,阿竹便走到他身邊,心有餘悸道:「公子,我們現在該如何?他們看起來,並不相信你已經死了。」

白行歌露出了帶有幾分無奈的淺笑:「不過是緩兵之計。唐之淵與他的錦衣隊是陛下親自調|教出來的,不好糊弄。」

他從車子裏逃出來的時候恰巧遇見了藏於樹林之中的兩位男鬼,便請求他們幫忙迷惑那些前來搜尋的錦衣衛,讓他與阿竹在兩名影衛的幫助下藏匿於一處較為隱蔽的位置時不會被輕易被發現,小心翼翼地躲過了他們的搜查。

然而那些人心思深沉,領頭之人更甚,如他所料,並不相信他以墜崖之事。哪怕是信了,也認為他不會輕易死去。他們恐怕是抱着他極可能會從懸崖爬上來的想法,想徹底斷了他輕易離開此地的後路,才將那些無辜的馬兒給殺死。

真不愧是那人養出來的武器。

白行歌想着,眼底滑過了一絲排斥,臉上也有幾分愁色。

宮裏不安全,離宮之後更加不安全了。

「唐之淵?」聽到這個名字的阿竹顯然很是吃驚,低低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后怕,「陛下為了把你抓回去,竟然把他都給派出來了……」

朔國的權貴與宮中之人都知道,那位年輕的皇帝手裏有這麼一隊,千挑萬選,能力極強的錦衣衛。與宮中明著辦事與巡視的錦衣衛隊不同,皇帝手裏那批是他養出來的『武器』。他們不僅武力高強,甚至還擅長多方面能力,據聞可殺人於無形,並且冷血無情,從不心慈手軟,亦是皇帝身邊最衷心的死士。

現任皇帝當初能成功逼宮,少不了這一隊錦衣衛的功勞。

如此強大的錦衣衛,派出來只是為了將白行歌這區區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國師抓回皇宮,可見陛下究竟是有多看重他。

白行歌沉默不語,臉上完全沒有『備受寵愛』而高興的表情,反而還有些許淡漠。

坦白說,這位皇帝於治國之道有好手段,武力上亦是不遜色於宮中錦衣,論相貌,那也是偏上等之姿,哪兒看哪兒都好。

若叫外人知道了,對於皇帝的恩寵他不僅不接受甚至還十分排斥,恐怕要斥責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知天高地厚。

可朔國的剛上任沒幾年的皇帝在他眼裏,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瘋子。他手中沾滿無數鮮血,搶奪了他命數中本不該佔有的東西,性格極為陰狠極端,手段殘忍無情,控制欲強大,觀念上……與他非常不合。

也許是那一身出塵的傲骨與他自小對於自身的嚴格教養,造就了白行歌並非那等願意輕易向權勢折腰之人。

隨着他一日又一日的疏離與拒絕,他能感覺到皇帝正在逐漸失去耐性,對他的逼迫也越發深狠。正好此時,他身邊出現了一位模樣看着年歲已過六旬的老者,自稱是他的先帝,天天在他身邊念叨著讓他出宮,要他將什麼聖物尋回,否則將會陰陽失衡,天下大亂。而後續導致的一切災禍,所有因果罪名將會落到他身上。

白行歌可就不樂意了。

明明在皇宮都快被狗皇帝逼得無路可退,如今他什麼都沒做,還得莫名其妙背負天降之罪,氣得他差點沒直接擺個陣把自己給弄死算了。

先帝擔心他真的想不開,拋出了一個對他來說頗大的誘惑:「待你將九轉生蓮散落的九瓣蓮花瓣尋回,讓聖物完整,便可利用它來擺脫皇帝,甚至還能有足夠的能力助你獲得自由,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句句說到了白行歌心坎上。

在宮裏的這些年,白行歌只有兩個目標。

第一擺脫狗皇帝,第二獲得他想要的自由。而且尋找聖物的話便意味着他需要離開皇宮,只要能從那牢籠中出去,即使是要他去種田都行。

於是白行歌一改最初的態度,並且暗中尋得了一位交好的王爺相助,趁著皇帝親自去處理一件緊要事務,暫時無暇顧及他的時候,乘着馬車從逃離了皇城。

只是此事最終還是被皇帝發現,他派出的錦衣衛隊也很快就尋到他的蹤跡,才有了剛才的驚險一幕。

思及此,白行歌沒忍住輕嘆了口氣。

以陛下的性子,絕不會輕易作罷。

阿竹默默陪在他身邊沒有再往下說。

關於皇帝暗藏的心思,陪伴在白行歌身邊多年的阿竹自然明白,但也很懂事地沒有出口評論。

天子的事,輪不到他們這些無名之輩言說。

倒是白行歌恢復得挺快,收拾好心情后還用扇子在自己臉頰處輕輕點了點,感嘆:「怪,也只能怪我這相貌生得過於出色,就連狗皇帝都招架不住。」

阿竹:「……公子慎言。」

但,白行歌說的話他還真無法反駁。他這是陪在白行歌身邊久了,對他天人之姿早已有所免疫,才能在面對他的時候保持鎮定。

而八九歲那會兒的初時相見,白衣款款的少年方踏入他的視線,就在他眼中驚起了一片瀲灧。

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男子,初見時如此,至今亦是這般覺得。白行歌的五官生得無一處不讓人驚艷,膚如凝脂,面如冠玉,尤其是那雙狐狸似的眼睛,不笑時是畫中神仙一樣的疏離,若笑意化開時,狡黠有之,更甚的是那令人窒息的柔和,彷彿能勾人神魂,直闖人心。

白行歌輕笑了一聲,似是沒將口中的『天子』放入眼裏,還抬手朝某個方向指了指,回答了阿竹最開始的疑問:「往那處直走便可,自然會有貴人相助。」

國師大人所言即是真理,阿竹沒有絲毫的懷疑,帶着背上和懷中的包袱便和白行歌順着雜草叢生的小路,往東面走去。

路途中,白行歌沒忍住朝一直在暗處護著自己的倆人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影一,小六,我雖有你們二人護著,但唐之淵卻是不好對付的角色。若他們有心追捕,我們幾人恐怕無法招架。」

「宮外之事我了解得不多,不知你們二人可有建議?」他有強烈的預感,此番若被皇帝給捉回皇宮,他恐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徑道上只有他和阿竹兩人的身影,然而隨着他的疑問落下,周圍在沒多久后便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既然離開了皇城,公子可以考慮,尋求江湖勢力的幫助。」

白行歌停下腳步,對影一口中的某個詞產生了興趣:「江湖勢力?」

「屬下了解的也不多,只聽說如今江湖中,就屬飛月樓聲勢最為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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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決定22號開坑的不過看着521三字合著也算是好日子於是提前一天啦!

小天使們好吖!謝謝所有點進文文的小天使,也祝所有開學的小可愛們學習順利,學業猛進,考試科科滿分!

【加粗】皇帝不是正牌攻,小攻還沒出場,本文依然1v1,官配請認準謝璟深【加粗】

嗷,附帶一些閱讀須知:

其實該說的文案都說過了,主要是再給部分人排點雷(絕對不是因為我話嘮)。

架空架空架空說三遍,因為是架空所以歷史上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覺得絕無可能的事情在書里是很有可能發生的,簡稱私設,因為是小說,只單純想寫自己心裏的故事,所以部分比較講究的,想看紀實類或者獲獎般名著文筆的考究黨,邏輯黨,慎入。

鑒於作者變|態(不)的喜好所以【可能】小攻又是個比較狠角色的傢伙,但本文所有角色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觀,望周知,求不要人蔘公雞(我玻璃做的,一碰就碎所以求溫柔以待嚶嚶嚶)。

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重點虛構,畢竟是小說,請不要把它和現實放一起哈,么啾啾!)

其他的有什麼意外情況(?)再補充。

好吧其實就是我愛嘮叨。

如果看到這裏小天使們覺得莫得問題的話,咦嘻嘻,那就按照慣例,喜歡這篇文文的小天使們,我就撒潑打滾賣萌求評論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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