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沒想到他們兩個會因為這種小事而進行了一次不太成功的冷戰。

江折柳不太會撒嬌,他所謂的撒嬌,都是因孕反而一時流露出來的軟化情緒,是不經意之間的,而他本人實際上卻沒有這個意思。但聞人夜卻感覺對方在誘惑自己鬆口,他板着臉拒絕,一邊拒絕卻又在心裏鬧騰,翻過來調過去的,覺著好像自己欺負他了似的。

聞人夜那天到最後也沒同意。他不知道江折柳有沒有生他的氣,但因為事務繁多,就沒能一直留在荊山殿,而是中途就出去了。等他晚上回來時,江折柳已經睡了。

本來修行到元嬰期,已經算是卓有成效,可以寒暑不侵、日夜無眠了,睡眠將只會變為習慣。但那件事之後就一朝回到解放前,困得昏天黑地,不讓他睡都覺得在折磨他。

哪有人敢折磨魔后大人,魔族憨憨們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敬仰與憐愛。

敬仰是因為,這位不僅曾經盛名如雷貫耳,如今也能一劍把尊主的骨翼捅碎,強得讓所有魔族血脈賁張,渾身發熱,讓人手中的鋤頭蠢蠢欲動。憐愛自然是因為最近魔尊大人的風評被害,大傢伙兒都以為他受盡委屈。

夢中情人,唉。一隻年輕將領一邊守門,一邊苦澀地想着,受盡委屈,唉。

這叫什麼事兒啊。

他心裏腦補了許多魔后大人受盡委屈的場面,可是因為職務在身,尊主又太強了實在打不過,只能坐在門檻兒上無比惆悵。直到夜幕降臨,漆黑的袍角掠過他的腳面。

「我回來了,退下吧。」

是尊主的聲音。

魔族彼此之間的交流,總能從對方的話語中感受到幾分情緒,比如攻擊性、壓制性、或者侵略性。

年輕將領被這句話里盛大張狂的魔氣壓得抬不起頭,但他又因為想了一天聞人夜家暴的事兒,硬著骨頭進諫道:「尊主,屬下有一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不當講。」

「……」

聞人夜冷酷地瞟了他一眼。

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這隻魔腦海里在想什麼,這幾天聞人夜見到的太多了。有當街攔下他詢問情況陰陽怪氣的,有拿着兩把菜刀怎麼攔都攔不住地撲上來,到面前給他滑跪磕了一個響頭的,還有掏出刀劍要挑戰他,結果牆角沒挖動被他一巴掌抽牆裏摳都摳不下來的。

簡單來說,就是五花八門,非常地凸顯了種族的整體智商。

這麼一看,魔界王族確實挺具有領導能力,沒把一群憨憨整滅絕,屬實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

年輕魔將沒想到尊主這麼不近人情,愣了一下,然後充滿了冒死直諫的精神,擋在了聞人夜的身前,咬了咬牙,道:「尊主,今天您必須得聽!」

聞人夜:「……」

唉。又來了。

「您要是對魔后大人有什麼意見,可以直說!」年輕人就是悍,豁出性命地講得超大聲,「不要一邊折磨仙尊,一邊又不肯放手!魔界沒有這種不尊重伴侶的傳統!」

聞人夜這幾天聽這些話聽得耳朵又要起繭子了,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在對方聲音越來越大的時候,骨尾焦躁地拍了一下地,然後單手把眼前的這隻魔拎了起來:「你知道什麼。」

他要是真能控制住自己,怎麼可能打道侶?對方掉根頭髮他都要心疼半天,那一身血淋淋的出現在他視線里,聞人夜差一點就被自己給氣哭了。

結果呢,這群屬下還一個勁兒地踩他雷點。聞人夜越想越躁鬱,怒氣上升,揪著這隻魔的領子,冷漠道:「你喊這麼大聲做什麼?」

年輕魔將呆了一下,然後就被他上司一把甩了出去,被迫下班。

聞人夜擦了擦手,眉頭皺的很緊,覺得剛才那小王八犢子可能吵醒了折柳,再加上雷點被踩,情緒難免不高。

他走近之時,江折柳果然才醒,神情微倦地從床榻上爬起來,挪到了心愛的小椅子上。

他挪得慢吞吞的,筋骨還發軟,腰也沒多大力氣,不知道是雙修後遺症還是孕期癥狀,整個人都軟綿綿的。

聞人夜才看了一眼,就忘記他倆還在因為不讓他喝酒而「冷戰」,乾巴巴地咽了一下口水。

真他媽好看。絕了。

江折柳坐在躺椅上,剛剛醒過來,還沒太清醒,就只是坐在椅子上閉眼回回神。髮絲微亂,雪白柔潤地順着肩膀滑落下來,跟同樣雪白一團的衣衫融合。衣袖也軟乎乎地落在座椅旁,褶皺蔓延,線條柔得像一幅畫。

小魔王心臟砰砰跳,盯着他露出來的白皙脖頸和鎖骨,目光從上面未消的紅痕上轉移開,走到他跟前,簡直初戀感拉滿。

他總是在對方面前很有初戀氣息,不知道究竟是長久暗戀的威力,還是過程波折、經歷痛苦的原因。

江折柳單手撐著下頷,緩了緩神,復又睜開眼眸,雪色的睫羽抬起來,露出漆黑冰涼的瞳孔。

兩人四目相對。

小柳樹之前沒能吃到想吃的東西,對魔界那個甜甜的酒念念不忘,但他不願意再跟對方開口,雖然不算生氣,但也一時懶得理他。

他揣著的這個崽讓人有點累,精神上的那種,即便沒有真的任性下去,也因為精神狀態的下降而更加睏倦。

江折柳覺得兩人的認知不同,對方雖然被打了一頓,但還是因為這個碎片的後遺症,覺得自己脆弱,但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更改的。

他也沒有一定要對方短時間改掉的意思。

雖然狀態不好,但小柳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性格上的細微變化,江仙尊可能修為總是被破壞,但他的心智和控制能力,卻一直在緩慢提高的。

冰涼平和的眼眸跟聞人夜的對視了一剎那,隨後慢慢地收了回去。江折柳還是困,沒徹底緩過神,略微遲緩地趴在了桌案上,抵著胳膊、默默地又不小心閉上了眼睛。

想起,起不來。太難了。

聞人夜被他看了一眼,還來不及表現自己,就看着自己養的小柳樹蔫兒了,困兮兮地趴在了案上。

小魔王有點懷疑魔生,還有些沮喪,他覺得對方肯定有責怪自己的部分……畢竟他都那樣撒嬌了。

兩個人白天時就沒有達成協議。

聞人夜作為拒絕的一方,自然就心裏不踏實,他伸手抱了一下對方,貼到江折柳的耳畔,低聲道:「還是困?你都睡一天了。」

睡一天也不影響繼續,他可是揣了一個非常能汲取靈氣的崽子。

江折柳睜不開眼,只能聽着,他可能清醒了一部分,伸手由著對方把自己抱起來,小臂環住聞人夜的脖頸,湊過去埋在小魔王的肩窩邊,氣息微冷,聲音輕得像夢話。

「嗯……我好累……」

他休息了這麼幾日,按理來說應該不會這麼累的。聞人夜一聽就覺得是小崽子在作祟,皺着眉摸了一下他的小腹,隨後把對方抱起來顛了一下重量,一邊放回榻上一邊道:「怎麼我不僅養不胖你,還瘦了?」

江折柳回到柔軟的榻上,根本沒堅持到離開床五步之外。只不過這也是暫時的,他倒沒有亂想,而是眯着眼看了看聞人夜,想要擺脫困意地往他懷裏鑽了一下,枕到對方的腿上。

小魔王渾身一僵,不敢動。

聞人夜知道對方困懵圈了,不然不一定會靠自己這麼近,或者過來理自己。他倒是思緒滿天飛,什麼都能胡思亂想亂七八糟地腦補到,然後通過腦補產生一系列微妙的情緒。

說是像懷春少女也不為過了。

這一懷春就是奔著半輩子去的,都這麼久還沒改過來,每一眼都心動,能扯着他原本穩定不動的心緒隨意拉扯,讓他失去理智的判斷。

……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不那麼理智的事情。

江折柳枕着他的腿,貼在他的衣袍上,有一點蜷起來,像一團隨手可以捏動的棉花糖。

帶着天靈體的香氣。

聞人夜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滿腦子黃色,畫面不可描述,最後才把腦子裏的東西都清除掉,低頭靠近對方,嘴唇碰了碰江折柳的側頰,聲音壓低:「不能再睡了,再睡要出問題。」

「……」

江折柳慢慢地挪了一下,蹭遠了一些。

充滿了嫌棄之情。

小魔王大受打擊,但又鍥而不捨地關心他的身體狀況,老媽子似的念念叨叨:「你起來醒醒神,我跟你說個事兒?柳,你還有第二次重修呢,我還想打架,這次你打我,行不行?別睡了,這樣對身體不好……」

江折柳被他煩得不得了,蹭遠又被拉回來,只能睜開眼看着他,伸手糊住聞人夜的臉,捏了捏對方的臉頰,道:「你怎麼回事,天底下好像都沒有對身體好的了?能不能別拿你的標準來要求我……小魔王……嗯?!」

他被對方撈了起來。

聞人夜把他往懷裏抱了抱,讓對方坐在腰上,然後撫過江折柳的脊背,把對方摟過來,低頭親密非常地親了親對方的唇。

「雙修,練功法。」他真誠至極,沒有一絲敷衍,「汲取陽精,轉化為靈氣,可以充分鍛煉身體、恢復修為。」

江折柳:「……就沒有別的鍛煉方式了嗎?」

聞人夜也跟着稍稍沉默了一瞬,視線從他肩膀往下滑動,遲疑道:「那換個姿勢?」

「……」

好傢夥,這話說的,真不是個東西啊。

江折柳自然不會聽從,他面無表情地從旁邊爬走,離開對方的懷抱,然後把對方往旁邊推遠,才背對着聞人夜閉上眼,想了想,繼續堅持道;「什麼時候你能認真參考我的意見,不做無謂擔心了,我就跟你雙.修。」

潛台詞就是快點讓我喝那個酒,他惦記好久了。

……要命。

聞人夜坐在他身邊想了半宿,也想不到自己究竟錯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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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扔出去的魔界憨憨也想了半宿,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樣才能帶着魔后逃離家.暴。

傻孩子,以後誰打誰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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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兒上的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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