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國士之四

不過女配作為國公嫡女，此時和家人一起住在京城，距離葉珣真是山高……比皇帝還遠——皇帝正在隔壁大省東巡，而下任皇帝男主他爹就在本地養傷呢。

他的手伸不來那麼長，還不如琢磨如何暗中給南平王幾個「終身難忘」的教訓。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賺點銀子把這半個多月過下去——不降低生活質量地過下去。

葉珣算了算，這些年原主起碼糟蹋了家裏四五百兩銀子，原本坐擁百畝良田的小地主之家如今資產減半，撐死就是個鄉間富戶。

「葉家人依舊支持他科舉？」

系統也道：「是，畢竟投入這麼多。封建時代你懂的，讀書科舉幾乎是改換門庭的唯一方法。」

「也是，葉家不得不孤注一擲。」

「原主有個小妹，針線活極好，在家一直受寵，不管是上輩子還是現在，葉老頭夫婦都正在琢磨如何把小姑娘許給能多給彩禮的人家，好支持小兒子繼續學業。」

葉珣就問：「院試結果出來，一切還來得及嗎？」來不及他這就寫封家信捎回去。

系統道：「上輩子的話肯定來得及。我在葉家插放置了觀察之眼，有什麼意外立即通知你，一樣來得及。」

這不就是插眼嗎？葉珣又來了興趣，「能在京城也安排幾個嗎？付費也行。」

系統果斷道：「這個世界不行，允許在葉家放置觀察之眼，已經是防止你後院起火的優待了。」

所以重點是「這個世界不行」。葉珣笑道：「有得用就很好很方便了。」

系統盡職盡責地問：「所以你想知道葉家如今的情況嗎？」

系統只能做到實況轉播，並不能傳輸實時畫面，葉珣依舊相當滿意：已經很夠用了，而且換個世界，就還有進步空間。

距離府城金洲城兩百多裏外的葉家村，葉父和葉母正在屋裏小聲商量著小閨女的婚事。

葉父葉母還不到五十，但都是做了祖父祖母的人，於是兩口子也「榮升」為葉老頭葉老太。

婚後夫妻倆一共育有五個孩子，兩女三兒，全都健健康康地長大，其中一頭一尾都是姑娘，中間三個則是清一色的小子。

原主葉三正是夫婦倆的小兒子。

葉家之前是小地主，如今大不如前也是響噹噹的富戶，葉老頭和葉老頭一直感情很好，兩個人沒拌過嘴更沒紅過臉，完全可以想見夫婦倆二女三兒總共五個孩子在這樣的家庭環境長大，脾氣秉性會大概都是什麼樣子。

是的，這一大家子除了原主葉三這個極品，就沒有壞人惡人。也正是因為這一家人為人都不賴，才讓葉三給坑慘了。

話說自從三年前小兒子到金洲城參加院試不許家人跟着，夫妻倆已經知道不太對勁兒，但是他們夫婦偏疼小兒子慣了，更習慣於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小兒子身上……

所以預感再怎麼不好，夫婦倆還是忍了。

此時葉老太低聲道：「那家兒郎……只是體弱些，媒人跟我保證科舉都無礙，子嗣上……咱們二丫頭嫁過去必不受委屈……聘禮他們願意給一百兩……」

老兩口不是會賣閨女的那種人，除非……逼不得已。

他們的大閨女定親時固然也收了不少聘禮，但給閨女的嫁妝算起來要比聘禮還多上一百兩。須知在縣城生活的五六口之家，一年的花銷不過十多兩銀子，而葉三在縣城讀書一年就要花掉四五十兩。

葉父沉默半晌才應道：「且等等消息，不差這十天半個月，萬一老三這回爭氣了呢。」

夫妻倆提到的二丫頭正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今年剛及笄的葉二娘：這小姑娘容色比不過她三哥，卻也是遠近聞名的漂亮姑娘，再加上那一手不錯的綉活……在這十里八鄉很是有點「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意思。

不過之前葉老頭葉老頭心氣兒很高，選小女婿不僅挑出身挑外貌挑人品，更堅持說非得小女兒也喜歡他們才會點頭。

爹娘之前的許諾言猶在耳，這會兒聽見隔壁爹娘低聲商量，葉二娘忍了又忍還是憋不住，用帕子堵住嘴無聲地落了一場淚。

卻說這陣子爹娘一直憂心忡忡，甚至琢磨打起了小妹聘禮的主意……葉大郎和葉二郎如何能一無所覺？

這哥倆知道歸知道，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因為他們的弟弟葉三郎才二十齣頭，說什麼都得繼續供下去，而讀書科舉的花銷若不在小妹婚事上想些辦法就又得賣地……家裏田地只剩六十餘畝，再賣下去地里出產就趕不上全家吃用了。

賣地哥倆實在捨不得，但在終身大事上委屈小妹，哥倆也捨不得。

總之就是兩難……沒事到臨頭，哥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哥倆只能默默祈禱，三郎要是這回能有好消息就好了。

身在金洲城的葉珣聽毛球系統轉播到這裏，難免好奇，「你說說，這哥倆是真憨厚嗎？」

系統道：「葉大郎和葉二郎腦子都挺好使的，外人沒那麼容易算計這哥倆。」

葉大作為長子，很受爹娘看重，他性格沉穩且寬厚，因為讀過書又有些見識；葉二作為中間的兒子，偶爾會被爹娘忽略，他心眼兒不少相對而言比較愛算計，但實在不是什麼壞人。

聽過系統的介紹，再結合原主的記憶，葉珣又說，「所以哥倆只是不願意相信小弟葉三是壞人，或者說他們不願意戳破一直以來的希望？」

「上輩子這哥倆對原主都稱得上不離不棄，也幸好上輩子原主死得早，這哥倆之後也只是勉強溫飽而已。」

「嗯。」葉珣道，「到時候得回報這兩個便宜哥哥。」

系統又專門提醒道：「葉氏夫婦也很好。這老兩口的確比較偏疼小兒子，但對其餘兒女也能做到面兒上的一碗水端平……葉家三兄弟可是個個都讀過書。」

三個兒子到了年紀葉老頭就都送去鎮上學堂讀書，只是葉大和葉二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兒，童生都考不中，再有天才弟弟葉三作對比，所以葉大和葉二兩兄弟讀書讀到十五歲都回家種地務農了。

葉家那時候足有百多畝田地，因為家中富裕請得起長工短工，說是回家務農，實際上葉大和葉二哥倆和富貴人家的庄頭差不多，做得更多的還是給長工短工安排差事以及四處監工。

現如今葉家賣掉了幾十畝地，長工也雇得少了，這哥倆也不得不做些體力活，但和真正必須「親力親為」的莊稼漢不能比。所以哥倆始終沒什麼怨言。

葉大葉二心裏各有想法卻都憋著不說，他們不差等弟弟這次院試結果傳來的耐心，但葉二他媳婦李氏可不成，這天她剛好就發作了。

因為葉二媳婦李氏從娘家嫂子那兒聽了不少傳言，比如小叔子葉三在府城壓根沒好好讀書……送走娘家嫂子后她關起門，扯住丈夫葉二就鬧了起來。

公婆都想靠他們最疼小閨女的婚事來換銀子，那麼往後也會賣田賣地，哪怕傾家蕩產也要繼續供葉三郎讀書！

她不能同意，不能接受！

葉珣通過系統轉播都能感受到這個便宜二嫂大喝的那聲「我不許」有多刺耳，當事人二哥作何感受……他誠心道，「心疼二哥一下。」

系統解釋道：「葉大夫婦成婚多年只有一個女兒，原主他媳婦正大著肚子，但目前也就一個閨女，」這個閨女就是世界女主，「葉二夫婦則生了三個兒子，葉二的妻子李氏自然而然地把葉家家產視作她的囊中物。」

葉珣笑了，「她可真自信。」

系統繼續轉播，「她對葉二說，小叔子長得好有什麼用？那就是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偏生大家都信這爛泥能有出人頭地，提攜家裏的一天！」

多說一句，李氏會用成語也沒什麼新鮮的。

因為葉家富裕，子女又都識字，門當戶對之下大女婿和三個兒媳婦也都不是文盲，也許說不上讀過幾本書，但偶爾能用個成語且能用對。

葉二和媳婦李氏感情不錯，看在三個兒子份兒上，他也願意平時多讓著點兒媳婦。

但他很不喜歡他媳婦這樣直白地斥責他父母，他爹娘偏疼他弟弟妹妹不假，但對他這個兒子可沒有哪裏不好。同時他更不喜歡他媳婦這副家產理所應當都是她兒子的模樣……那他成什麼人了？他和兒子們可還要名聲呢。

退一步說，就算是迫不及待要分家產，不得等弟弟這次院試的結果傳回來再發難嗎？

媳婦不大聰明他知道，這個時候估計也聽不進勸，若是火上澆油只怕沒完沒了，於是葉二坐着沒吭聲。

李氏正在氣頭上，見丈夫不應和，她更是火冒三丈，用力扯著丈夫的胳膊，紅着眼睛道，「你去和爹娘說！不許再賣地！」

讀過書畢竟不一樣，葉家從上到下沒一個男人會對媳婦閨女動手。

葉二再不耐煩，也不過是甩開媳婦，都沒用什麼力氣，之後再把媳婦拎到床邊的椅子上，便徑自出門去了——他要去找大哥喝一杯。

雖然之前就知道丈夫不會在這件事兒上和她一條心，但這樣不給面子還是讓李氏悲從中來。

她就坐在椅子上掩面大哭，開始聲音不大，之後……就成了痛哭嚎哭，她有意讓家人都知道她的態度。

而裏間的三個男孩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麼勸勸母親。

因為家境不如以前，三個男孩兒里年齡比較大的那兩個如今只在村裏的學堂讀書，而沒能去鎮上的學堂。

不過他們依舊聽着「自家三叔是天才」這話長大，周圍的小夥伴家裏也都是儘力供他們讀書，再加上夫子教導他們「書中自有黃金屋」……或許他們還有些懵懂，不能清晰地認知「教育大概是收益率最高的投資」這一說法，但他們知道一旦金榜題名，得到的遠比付出的多得多。

所以李氏今天註定要演獨角戲。

她等了半天，也沒等來兒子們的勸慰，她真就哭得沒完沒了：兒子白養了！我都是為了誰！

與此同時，住在葉二一家子對面屋子裏的葉三妻子，這會兒正摟着睡得死沉的女兒無聲流淚。

葉珣聽到這裏再沒了興趣，「過了院試就什麼矛盾都沒了。」

系統笑道：「是的呢。」

第二天上午，葉珣便揣著自己編好的大約一百二十頁的《葉氏問答》，出了客棧，往常去的書店步行而去。

葉珣不知道，或者說他知道了也不在意：今天的他，黑髮雪膚藍衫，眉目如畫博帶當風，儼然話本里走出的神仙公子……他這一路行來不知成了多少人眼中的風景。

系統小毛球更是俱有榮焉：總覺得他的宿主光靠顏值就能拿下半數任務完成度呢。

然而對麵茶樓上坐着的幾個油膩中年男子投射過來的目光着實讓人不快……這就是有得必有失。

卻說葉珣踏進書坊，掌柜立時眼前一亮，笑眯眯地起身迎了出來，「怎麼今兒有空到我這兒來了？」

葉珣依舊是那套說辭，「馬上就要參考，總該用上幾天功。」

聽出他的聲音，高大又俊秀的男子從書架後走了出來，此人仔細端詳了葉珣半天，忽地笑了，「你可算回頭了。」

這人叫吳駿飛，是那個惡意滿滿的姓吳的族弟——吳氏是本地望族，人口眾多，枝繁葉茂。

葉珣頷首道：「一會兒咱們說話。」扭過頭把他的《葉氏問答》遞給掌柜，「這是第一冊，你打算出多少銀子？」

仙氣飄飄卻張口便是銅臭，掌柜居然不覺得違和，他接過來翻了幾頁，「只能先給你五十兩。」

葉珣道：「好，就當訂金吧。其餘的等我院試出來咱們再詳談。」

掌柜趕緊合上這小冊子，「那先留在我這兒。」說着便給吳駿飛遞了個眼色。

吳駿飛瞭然，此時又說話了，「老吳，給我瞧瞧。」

掌柜也姓吳，而這間書坊掛着的牌匾可是寫着四個大字：吳氏書坊。沒錯，葉珣找上吳氏書坊正是有意為之。

吳掌柜依舊笑眯眯的，把小冊子遞給少東家。

吳駿飛接過那不薄不厚的小冊子，隨手翻上幾頁，和吳掌柜一樣內容還沒細看，先讓那字跡吸引住了。

實際上他比吳掌柜更識貨。

他端著小冊子瞧了一會兒方道：「三郎，你……為什麼不和我說？」自覺和葉三郎頗為投緣，更不客氣道，「憑你這字假以時日便能聞名天下，以後更是一字難求。老吳，拿五百兩銀票來。」說完就把小冊子揣起來了。

系統一閃一閃的，「也是個耿直的顏狗。」

「是啊，」葉珣笑道，「我的臉我的字，他都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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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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