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於是,清梔還沒來得及跟混沌阿丘告別,就被緹英帶到了幽谷中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里。

緹英從一個超大的衣櫃里拿出一身華貴耀目的黑色禮服,又喚來兩個仙奴,和她們一起為清梔換上。

鑲滿寶石的禮服繁複而沉重,穿在清梔的身上正襯她的身材,勾勒出令人驚艷的完美曲線。緹英又為她束上正紅色的腰帶,讓兩個仙奴整理好長及地的裙擺。

「這是什麼衣服?」清梔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問,這衣服看上去像是新人成婚時穿的吉服,她把她打扮成這樣做什麼?

「是參加宴會的禮服。」緹英一邊為她上妝,一邊對她說。

「穿成這樣去殺人?」她沒有忘記玄壑剛說的話。

向來不苟言笑的緹英忍不住笑了下,但很快調整下來,恢復一臉冷靜自持:「今晚是桐陽仙山金閡神君的九萬歲仙辰,這個金閡神君修的是邪術,此前抓了九十九對幼崽,打算在今晚屠戮,吸食它們的血肉靈氣。主上帶你去看看,不是讓你去殺人。」

九十九對幼崽!清梔整個人都不好了,伸手扯開腰帶,面色鬱郁:「我不去。」殺生本就沒什麼可看的,更何況是殺幼崽,簡直泯滅人性。

「主上的命令沒人能夠違抗,你若是覺得殘忍想救那些幼崽,可以求主上出手。」

「那些幼崽跟我沒關係,我只是不喜歡這種宴會。」看看風景,花前月下、風花雪月的不好嗎?滿目殘屍、一地鮮血有什麼可看?還要穿這麼麻煩的衣服,簡直不能忍。

緹英命仙奴重新為她束好腰帶,托起她的下巴,仔細為她描眉:「你乖乖聽話,不要惹怒主上。」

「這樣的宴會為何會請他?他跟那個神君有交情?」

「主上喜歡強者,很多人都會通過展示自己的實力向主上投誠,金閡神君自以為很厲害,想藉此次機會好好表現一下。」

「這樣的人玄壑也看得上眼?」

「只要他足夠強大,主上便會接納。」緹英為她畫好眉,將眉筆放下,又拿過裝著唇脂的紫金小罐,用唇筆沾了唇脂為她畫唇。

清梔看向鏡子里的自己,恍惚間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為了配這身禮服,緹英給她畫的妝容濃艷嫵媚,遮蓋了原本的清麗可人。

她當魔祖時,每日閑得無聊,便愛叫那些魔奴們幫她化妝打扮,妝扮得極為精緻。重生后,面對這張天真清純的少女臉,一時覺得挺新鮮,還沒想起要折騰一下,便每日素麵朝天的,覺得自己都年輕了許多。

緹英為她化好妝,盯著她好好看了一番,突然間想起齊燼神情忸怩說的那番話,倒也能理解了。之前覺得這丫頭只是生得美麗,但性子太過柔弱怯懦又不愛說話,實在乏善可陳,可自從她被那佑梨仙子推進殞仙池又被主上帶回,整個人就變了。美麗的女子千千萬,但美麗而極具風情,風流而不見騷氣的女子還是難遇的。

「你若想主上聽你的,便要了解他的喜好。」緹英說著,取出幾顆剝好的栗子放到她的手裡,「這是主上喜歡吃的,你或許用得著。」

清梔看了眼掌心的幾顆小栗子,挑起了眉,她給她這個做什麼?哄小孩子么?

「我說了,那些幼崽跟我沒關係,我沒必要讓玄壑聽我的救它們。」她不會看不出緹英的心思,明明更想救崽的人是她,否則,她何必幾次三番提點她。

看來,看不慣金閡神君的人可不僅僅是她一個。

緹英站好,微微垂頭,神情淡然,並沒有接她的話,而是說道:「主上已在等著了,我帶你過去吧。」

清梔將栗子收了起來,在她的攙扶下去見玄壑。

遠遠看到他時,她眼前一亮,他的衣服也換了,是與她相配的男子禮服,一身玄黑襯得他的身姿更加挺拔出眾,貴不可言。

可下一瞬,她的注意力就被他身旁奢華氣派的座駕吸引了,金碧輝煌的座駕綴滿五彩寶石,頂上是七彩華蓋,在陽光下光彩奪目。牽引座駕的是兩隻神氣的白虎,皮毛光滑閃亮,威風凜凜。

她看得歡喜,推開緹英快步上前就要摸一摸白虎的皮毛,可那白虎不是個乖順的,一聲怒吼咬向她,眼看那血盆大口就要一口把她吞了,玄壑快速反應,一手將她拉到懷中,一手揚起,給了那白虎一巴掌。

可憐的白虎一下就被打懵了,僵立當場一動不敢動,表情無辜,委屈至極。

而清梔半點沒被嚇到,看著它萌萌的樣子笑得樂不可支,掙開玄壑的懷抱,再次去摸它。

這回,白虎連氣都沒敢喘一聲,被她得了手。

玄壑眯眼看她,看她笑靨如花、春風滿面的快活樣子,全副注意力被她吸引。她雪白的小手肆意□□著白虎的皮毛,卻讓他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一心想要把白虎一身的皮毛都剝了。

他再次將她拉到懷中,抱著她飛上座駕,擁著她在他身旁坐好,這才覺得心裡舒服了些。

「乖乖的,要出發了。」他輕聲對她說道。

「它的毛很好摸呀,又滑又順,比阿丘的還要好摸,你摸過嗎?」她的視線依然在白虎的身上,興緻勃勃。

「你再看它,我把它的皮剝了放你面前給你摸。」他的聲音依然柔和,卻透著濃濃的威脅意味兒。

背鍋俠白虎瑟瑟發抖,身邊的小夥伴默不作聲,生怕一不小心殃及池魚。

清梔轉向他,根本無所謂他的威脅,笑道:「你自己的虎,你想對它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了,你若把虎皮送我,我就找人做一頂虎皮帽子給你戴,天冷的時候一定很暖和。」

白虎石化成了冰虎雕,只覺渾身寒冷徹骨:這女人簡直不是人!

玄壑環住她腰的手一使力,她「呀」地叫喚一聲,轉頭看向他,媚眼兒一眨,軟了下來:「玄壑,你穿這一身真好看,就像要大婚的新郎官似的。」

「天界大婚,婚服多以白色為主,倒是魔界行大婚之禮時穿黑色。」玄壑說著,抬手讓白虎出發,兩隻白虎乖巧聽話,騰飛而起,座駕穩如泰山。

「嗯,我也聽說過,確實如此。」清梔冷靜接話,「人界成婚皆是紅色,三界涇渭分明,一目了然。」

他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魔界,難道他懷疑她是魔界的?不行,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狀似隨意地從懷中取出了代表他的小木偶,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我隨身帶著你,你有沒有把我帶出來?」

「沒有。」玄壑一口否認。

「我不信,你讓我搜身。」清梔說著就往他懷裡探,在他身上摸來摸去,試圖找到小木偶。

玄壑怕癢,忍不住笑出聲,拉出她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別鬧了,我沒騙你。」他隨身帶著一個沒用的木偶做什麼?

見他果真沒帶,清梔不開心地皺眉:「你怎麼可以把它一個人丟下?它會孤單會害怕的。」

「只是一個木偶罷了。」哪裡會孤單害怕?他不以為意。

「唉,真沒意思。」清梔嘆了口氣,興緻缺缺,嬌美的眸子里也少了神采。她把手從他手中掙開,抓過那個代表他的小木偶順手就丟了下去,口中說道,「要它幹什麼,扔了算了。」

「……」玄壑見狀,神情一凝,眸色暗沉,心裡竟有一絲不高興了。

只是一個木偶罷了,為什麼竟能影響他的心緒?他心中煩躁,轉頭看向另一邊,抿唇不語。

「你怎麼了?」清梔探過頭去,看到他明顯不快的神色,故意說道,「只是一個木偶罷了,不是扔的你,你不會在意吧?」

「不在意。」他語聲淡淡。

「不在意就這麼甩臉色,若是在意,不知會怎樣。」她坐正身子,喃喃自語,兩根手指兀自繞啊繞,指間似有一根銀絲纏繞。不一會兒,座駕底下一個被絲線牽著的小木偶一點一點往上升,轉眼就回到了她的手中。

原來,在扔掉小木偶之前,她早就施展法術用一根銀絲系住了小木偶,線可以無限長,就算扔得再遠也能把小木偶撈回來。

她將小木偶放在手中把玩,戳著小木偶的腦袋,一字一句對它說:「你呀你,以後若是再要把我一個人丟下,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玄壑轉過頭,看到她手中握著的小木偶,看到小木偶臉上溫和的笑容,心中的不快一掃而光。

心為她牽動,感覺倒也不壞。

太陽落山時,他們到了桐陽仙山,金閡神君早已率門下弟子在山門口候著了,見玄壑駕臨,慌忙迎上前去,朗聲道:「小仙金閡恭迎玄壑上神。」

清梔看了他一眼,只見他一身灰袍,蓄著美髯,看上去倒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樣子,身後跟著的弟子也是有模有樣。

金閡神君亦看到了玄壑身旁的清梔,笑著問道:「玄壑上神,這位女仙上是?」他見她身上所穿華貴,與玄壑上神般配,心知此女定不是普通人。

「喚夫人即可。」玄壑語聲和緩。

金閡神君一驚,旋即一笑:「竟是玄壑上神的夫人?小仙失禮了,夫人莫怪!二位裡面請,酒席已經備好。」他心中不由得意起來,玄壑上神帶夫人來他的桐陽仙山,想必對他極為看重,那他加入玄壑上神麾下希望便又大了幾分。三界皆知玄壑上神與天帝小兒不睦,而那天帝小兒向來看不起他,多次派天兵天將尋他的事,令他煩不勝煩。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想著投靠玄壑上神,請求他的庇護。

參加此次宴席的還有許多其他神仙,聽說玄壑上神駕臨,皆過來迎接,看到他身旁有個嬌媚絕俗的女子已是驚奇萬分,聽到他親口說那是她的夫人更是一片嘩然。

「玄壑上神什麼時候娶了夫人,我怎麼不知道?」洪涯水神低聲問一旁的南海太子。

「嘖,玄壑上神居於天宮,我等居於下屆,這種消息不知道也屬正常。」南海太子同樣小聲回他,「不過這女子還真是生得魅色不俗,難怪連玄壑上神這種清心寡欲的上神也動心了。」

洪涯水神卻有絲疑惑:「我看這女子怎麼有些眼熟,似在哪裡見過似的。」

「你見了漂亮的女神仙都會說眼熟,這位可是玄壑上神的夫人,你就不要不自量力了。」南海太子根本就不信他的話。

「不是,我是真的覺得她眼熟。」

……

清梔跟著玄壑進了大廳,坐到了最高位的主座。

坐下后,清梔看見底下眾仙也紛紛在侍女們的安排下一一入座,參加今日宴會的人居然不少,這些人難道不知道今日會有九十九對幼崽殞命么?還是說,其實他們都是來分一杯羹的?

不都是修仙之人嗎,怎麼比下等的妖魔還要不堪?

「餓了嗎?可以先吃些東西。」玄壑說道。

她看了眼面前的美食佳肴,卻半點胃口都無,斜看他一眼,神態懶懶:「不想吃。」

玄壑微笑:「或許你更想嘗一嘗幼崽的血肉滋味?」

清梔聞言,眼一瞪:「你真是來看殺人的?」

「嗯。」

清梔冷笑一聲,不再看他。

底下,金閡神君說了一番祝辭,又念了一通感謝玄壑上神的官話,宴席正式開始,十數名舞娘伴著清雅動聽的樂聲款款而來,個個嬌美動人,面對著玄壑翩翩起舞。

諸位賓客齊齊站起,手執酒杯向玄壑和清梔敬了一杯酒,玄壑抬手示意他們坐下,他們才一一落座,暢飲美酒,高談闊論,共賞歌舞。

清梔對眼前的一切意興闌珊,從懷中摸出緹英給她的栗子,抓在手上,吃了一個。這栗子又香又糯,竟意外的香甜好吃,與其給玄壑,倒不如她自己全部吃完了。

她察覺到玄壑向她投來了關切的眼神,她杏眼兒一瞥,嬌嗔一笑。

「你在吃什麼?」玄壑的視線從她臉上移到她緊握的手上,問她。

「好吃的栗子,又香又糯,吃一顆,還想吃。」她說著,又拿了一顆,當著他的面慢慢地放進來自己的嘴裡,細細地嚼。

「緹英給你的?」玄壑盯著她不停咀嚼的小嘴,覺得自己的牙有點酸。

「是啊,她說這栗子很好吃,讓我帶著路上吃。」

玄壑卻不信她的話:「她是讓你給我的。」只有緹英知道他最喜歡吃炒栗子,他明白緹英為什麼會把栗子給清梔,卻沒想到她拿了栗子竟自己吃了。

「給你?這麼好吃,為什麼給你?你面前那麼多好吃的,我就只有這幾顆栗子解解饞,你還要跟我搶嗎?」

玄壑頗有些無奈,雖說他平時並不會惦記這小栗子,可聞到香味卻實在忍不住,再則她在他面前故意吃得那麼香,把他一向沉睡的饞蟲都統統勾起來了。

「梔兒,給我一顆吧。」他揉了揉額頭,嘆息,若是換了別人他大可不理,可既然是她,他便開口要了。

真的有效?清梔驚奇極了,拿了一顆送到他的嘴邊,只見他嘴一張,把小栗子咬了去。他的唇碰到她的指腹,她感覺涼涼的,軟軟的,她的心底湧起了一絲絲莫名的情愫,就是……好想再碰一碰。

玄壑吃得很慢,似在仔細品嘗栗子的味道。

在座下眾神仙看來,玄壑上神與夫人情深意篤,夫人親手給上神喂吃的,恩愛有加,羨煞旁人。

坐在首座的金閡神君趁機站起身,拱手笑道:「上神,小仙還特地準備了一道大菜,想與上神和諸位仙友一同品嘗。此道大菜的食材乃是九十九對幼崽,皆是小仙親自從那些法力高強的妖魔精怪的巢穴中奪來的,它們天生擁有精純的靈氣,當場宰殺生食能大幅提升精氣和靈力,獲得事半功倍的修鍊效果。上神若是同意,小仙這就讓人把它們帶上來。」

玄壑點頭。

金閡神君喜出望外,趕緊讓人去準備了。

清梔又塞了一顆栗子到玄壑的嘴裡,湊到他耳邊說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吃了我的栗子就得幫我辦事,應不應?」

她溫熱的氣息縈繞在他耳邊,他的耳朵微微發癢,忍不住躲開了些。

「還有幾顆?」他問她。

清梔攤開手心讓他看到,白皙的手心裡還有兩顆小小的栗子:「應了便都給你。」

「你說吧。」玄壑從她手中拿過,兩顆一起吃進嘴裡。

「不要傷那些幼崽的性命,放了它們。」

「好。」玄壑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四顆栗子,一百多條性命,很划算的交易!清梔很滿意。不過,看他吃得實在香,她很難得的有了好奇心,再次湊到他耳邊,小聲問他:「玄壑,你的真身……是不是松鼠?」這麼喜歡吃栗子,幾顆栗子就能收買的,除了小松鼠,她想不到其他動物。所以,他其實就是一隻松鼠吧?

「……」玄壑一頓,神情哭笑不得,他?松鼠?她很敢猜,「不是。」

「雖然小松鼠不夠威風,但還是很可愛的,如果你是的話,承認也沒關係。」她不會笑話他。

「我說了,不是。」

「那是什麼?」

「是人。」

這時,大廳外邊響起了一片凄厲稚嫩的哭聲,清梔抬眼看去,只見九十九對幼崽被九十九個人帶了上來,那些人左右手各拎一隻,輕輕鬆鬆控制著這些可憐的小崽子,面色狠厲,全然沒有一絲同情心。那些幼崽都是各種各樣的小動物,什麼狐狸、狼、兔子、天鵝、烏龜……居然還有一對凡人小娃娃,哭得驚天動地,淚眼婆娑。

一時間,滿場便只聽到哭聲。

「金閡神君,真要吃這些幼崽嗎?會不會太殘忍了?」其中一位神仙實在看不過眼,站起身表示反對意見。

金閡神君笑道:「北斗仙君,這些幼崽的父母罪大惡極,殺孽深重,導致它們天生帶有罪孽,只有犧牲它們的血肉和靈氣,才能洗凈靈魂,重新進入輪迴,下一世投個好人家。我們此舉,只是幫助它們解脫罷了。」

「可是我們神仙修道,應以仁善為本……」

「不錯,幫助它們早登極樂,便是我們修仙者的本分。」金閡神君底氣十足,「方才我已問過玄壑上神,連上神都認可了我的所作所為,北斗仙君還有什麼可質疑的?」

「我何時認可了?」

一個懶懶的、溫和的聲音傳入眾仙耳際,眾仙齊刷刷地轉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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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撩瘋還是黑化,二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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