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夢與君同

魂夢與君同

飛蓬閉關期間,來往之鬼絡繹不絕,他倒也不覺得煩,只有人來便迎客指點,無人來便打坐調戲。期間,姜維回來了一次,周身氣息圓融如意,顯然是進步不小。

但姜維帶來的消息,對於飛蓬來說,並不是個好消息。飛蓬垂下眼眸,忽然道:「等你再回去,便將五靈珠投入人間吧。」

姜維吃了一驚,欲言又止道:「可是,水靈珠…」

「水靈珠雖封存共工魂魄,以穩定水魔神氣運,但並非無法替代。」飛蓬輕輕搖了搖頭:「待本將取出共工魂魄,抽取神將氣運鎮壓,自然也能將水魔神之位的氣運留下。」

他嘴角微微勾起:「甚至不必考慮後患,只需布下殺陣,外人解開陣法,本將氣運當即回歸本體,共工魂魄直接被絞殺成碎片即可。縱是魔尊親來,在鬼界也不可能比輪迴盤更強,共工散碎的魂魄他搶不回來,一旦墜入輪迴便完了。」

共工可是死於天罰,沒經過任何治療的靈魂一旦碎裂,墜入輪迴只會被分解為最精純的靈力,想復活都不可能。

「您想的真仔細。」姜維放下心來,又問道:「但玄女前輩所言之事,又當如何?」

飛蓬淡淡的笑了笑:「道胤提出網縛妖、剝奪靈力以成仙之法,相當於以生靈血祭換瓊華派升天。」

神將頓了頓,眸中閃過一絲絕無僅有的譏誚:「一方妖界全部靈力若被奪取,便直接凋零,所有生命盡數隕落。伯約,你覺得這種做法,天道會因為一方是人、一方是妖,就覺得斬妖是正確嗎?」

「那玄女前輩希望您下一世轉生,能拜入瓊華派?」姜維蹙起眉頭,天道無情、眾生平等,人與妖無甚區別,濫殺無辜必然沾染罪孽,可不是打著斬妖除魔的旗幟,就能掩蓋濫殺無辜行為的。

飛蓬嗤嗤一笑:「伯約,你還是太嫩了。九天之意,是瓊華派好歹是她的道統,她想救,又覺得如今的瓊華派不值得救,便問我此事該如何處置。」

他淡定說道:「但往昔十萬多年,人族幾番生滅,瓊華派總歸留了下來,九天座下有好幾個得力助手都出自瓊華。九天若不救,難免讓他們心寒。」

「不過,若是我親自前去瓊華,還是真身轉世前往,便既符合天道不許太強者插手人間的天則,又顯然是九天請託了。」飛蓬含笑道:「那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足以交代。」

姜維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九天玄女縱然請託了您,可論地位實力她都不如您。」

「不錯。」暗贊姜維確實一點就通,飛蓬唇畔笑意更深:「若我親往查之為實,對瓊華現狀不滿,代她清理門戶,她或者她麾下那幾個小傢伙,難不成還能明知瓊華立身不正,卻來找眼裡容不下沙子的本將討公道嗎?」

果然,看似冷峻孤高的九天玄女,不過是讓自己帶個話,彎彎繞繞就這麼多,不愧是活了這麼多年。

姜維心裡盤算著,將信箋交給飛蓬,有點兒不好意思道:「對了師父,這是玄女前輩讓我給您的,她說要您答應了去瓊華才能看。」

飛蓬當面展開信箋,裡面是一片空白。

姜維頓時就不解了,但飛蓬只是掃了幾眼,就露出一抹忍俊不禁的笑來。他的藍眸閃了閃,忽然用劍鞘的鋒利處劃破手指,將一滴血落在信紙上。

然後,姜維便瞪大了眼睛,只因一串碎碎念從信紙上響起——

「啊啊啊飛蓬我跟你說,重樓那混賬太過分了啊!他居然因為上次沒擺平我和軒轅,就讓自己的魔將下黑手!

我讓夕瑤占卜查到了,就是他手下的暗魔將青竹乾的,那個丫頭喬裝改扮下界拜入瓊華門下,在我道統門派里把魔界弱肉強食的法則發揚光大,最可惡的是她居然還成功了!

瓊華派上下都不覺得那麼坑害妖界有錯,但我明明說過濫殺無辜是沾染因果的!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下次再和重樓打起來,給我把他往…死…不,是往豬頭方向打,一定要給我出這口氣!

辰軒和夕瑤為這事兒都笑話我好些年了,我還要安撫自己屬下,明明現在就我最辛苦,重樓還給我加擔子,太過分了!」

「噗!」飛蓬毫不意外的笑得肩膀直抖,九天一生氣就碎碎念,一難受就喜歡哭,這舊毛病一點兒都沒變啊。

再看姜維,如果說之前是石化,他現在就已經是木然臉僵化成一團了。最後,飛蓬自是留下了這封信,而姜維是飄著出去的,還險些被門檻絆倒。

可送走了姜維后,飛蓬的臉色凝重起來。雖不能動用靈力,但他想瞞過酆都和人聯繫,倒也不是沒辦法,來來往往的鬼便是極佳的信使。

於是,幾日之後,從未有過動靜的冥族高層,總算有了低頭的跡象。鬼王之徒容琦首次以求教為名,而非是以鬼帝助手的身份,踏入了神將在鬼界的府邸。

「稀客,請坐。」飛蓬淺淡一笑,為容琦斟茶。

容琦的額角卻是突突直跳,心裡瘋狂大罵重樓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賬。

說好的雲淵下落一事,只有瑤姬他們知道,都瞞著神界那邊的,那飛蓬是怎麼知道的?!這要是讓九天玄女知道了,為了渡過情劫,她也好,她背後的幾位魔神也好,都會毫不猶豫跑過來堵門吧!

「飛蓬將軍,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容琦喝了一口茶,磨牙道:「重樓當年為了逼問雲淵魂魄下落,是拜託我冥族處理此事的。我們撬開大鴻的嘴,可真不容易。」

他放下茶盞,面沉似水道:「所以,在你決定去人間,把那個人族雲淵的魂魄從射日弓內取走前,能跟我說一下,重樓把這個消息賣了個什麼價錢嗎?」

「……」飛蓬張了張嘴,莫名有點兒羞赧。但他和容琦不容置喙的目光對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說了實話:「咳,沒什麼價碼,就是他把我剪下來的頭髮給要走了。」

容琦保持微笑,繼續微笑,使勁微笑。

飛蓬被他笑得渾身發毛,擺擺手苦笑道:「容琦兄,我從不騙人。」

「我知道。」容琦微笑:「我只是在想,我要怎麼樣,才能把重樓那個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小混蛋,套麻袋給暴打一頓。」你特么為了逗心上人,就這麼糟蹋我的勞動成果?

飛蓬摸了摸鼻子,只能繼續苦笑:「記得別讓我知道,他這個消息幫了我很大的忙。」

「呵。」容琦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你倆關係是真好。」

飛蓬這下子是被調笑的招不住了,連連拱手道:「容琦兄,我們說正事吧。」他主動提起了自己受九天所託,將以真身保留部分記憶和本性入輪迴之事。

於鬼族、冥族而言,他們輪迴皆是如此,不然轉世之身和本體認知相差太大、衝突太激烈,很容易瘋狂。所以,鬼界本土鬼修們的輪迴之法,對自己此番應當有不錯的借鑒意義。

雖然內心還有些偏向重樓和當年的獸族,但既然如今已是鬼界一員,容琦自不會拒絕幫飛蓬。這一點也是飛蓬早就預料到的,鬼帝願意將那麼重要的機緣給自己,便足見只要無關道途,那他和天帝的私交足以自己信任。

「只是針對瓊華派?」容琦謹慎的問道:「如果你要對付暗魔將青竹,那恕我不能輕易做主,我得上稟陛下。」溪風為水碧遠走後,暗魔將青竹已是重樓唯一的副手,要是出事,就是打重樓的臉。

若飛蓬輪迴不僅為瓊華派,還想除掉可能混跡人間的暗魔將,真成功了,最後被重樓查出來輪迴秘法是自己透露,只怕會影響魔界和鬼界公事上無仇無怨的關係。

「本將一身靈力都被封印,查清瓊華派如今的情況還好,要對付暗魔將便力不從心了。」飛蓬落落大方的笑道:「再說,之前幾次輪迴,重樓都守在側,我怎麼可能把他唯一的助手幹掉?那樣,他豈非要被魔務埋了,再無法下界護我。」

容琦面無表情,丟下一塊竹簡:「這就是輪迴秘法,你自己練吧,我走了。」我再也不要留在這裡,被你們倆無時無刻的「交情」閃瞎了。

目送容琦離開,飛蓬滿意的拿起玉簡。在即將全身心投入練秘法的前一刻,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哦對了,好像是想私底下避開耳目,和重樓見個面,本是想請和重樓私交不錯的容琦帶口信的。

不過現在看來,未免重樓被容琦暴打一頓,這封信還是不帶了。反正,自己和重樓人間也還能再會嘛。

至於九天的請託……嘖,自己靈力被封印,是沒那個能力把重樓打成豬頭的,能拖就拖吧。飛蓬露出一抹壞笑,心安理得的闔眸,把好友的請求拋之腦後。

遠在神界,神樹之上,正在小憩的九天玄女正睡在樹枝上。她忽然大聲打了個噴嚏,整個人摔落了下來:「嗷!」

夕瑤抬眸望了過去,關切問道:「怎麼了?」

「我做夢…」九天眸中還有初醒的水霧,有些失神說道:「夢見飛蓬在壞笑。」

夕瑤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看,你是太想飛蓬幫你打重樓了,才會夢到他。」

「不。」九天痛苦的抱住了頭:「飛蓬笑的太壞了,他肯定壓根就不想幫我這個忙,重色輕友,哼!」

夕瑤的眼神漂移了一下,這回沒有安慰九天。因為她從開始就不覺得,飛蓬會答應。公事是一回事,感情不會影響飛蓬出劍的速度,但一旦談及私心,飛蓬只怕更偏重樓吧?

當然,這不答應只是指揍重樓一頓,對於瓊華派一行,飛蓬還是很講義氣的應了下來。因此,九天也只是嘴上抱怨兩句,並未真正起怨懟之意。

可這樣的輪迴難度有多大,卻是只有飛蓬能明白。

清醒的投入輪迴井,感受著細細密密的疼痛包裹神魂,他緩緩蹙起了眉頭,這是輪迴法則不允許保留前世記憶。

感受著疼痛越來越劇烈、排斥越來越明顯,飛蓬無奈之下,只得飲下帶到此處的孟婆湯。

他喝得很慢很慢,同時還在自己魂魄上刻畫陣法,容琦給他的秘法並無差錯,但自己沒有靈力可用,就只能另闢蹊徑了。

於是,最終哪怕排斥極強、痛苦極深,飛蓬也還是只飲下半數孟婆湯,就成功轉了世。但被壓制的記憶何時能夠恢復,便只能看機緣了。索性,他調整后的陣法能留下本性認知,不會被外界環境所擾。

如今,已是天下一統之盛世,可飛蓬這次轉世從開始就多災多難——幼時體弱多病,好不容易撐到垂髫之年,被家人帶著出遠門訪親時,正好趕上山賊肆虐。

一番激戰後,失去所有親人的幼童看著滿地的血,死死咬著嘴唇,瞧著兇手的眼睛漫上淚水,每一個人都被孩童認真掃過。

這一幕讓周遭的山賊停止狂笑,有人走上前來揮刀就砍,顯是想斬草除根。但便在下一刻,天降驚天火焰落於人身,慘叫聲中山賊的身影盡數消弭,殘留的唯有一片飄飛灰燼。

年幼的孩子被驚到了,而下一刻他已是騰空而起,被人抱了起來。抱著他的人是個女子,那雙明亮的眼眸充盈著久別重逢的驚喜。

「九天,下次煩請你動動腦子。」放火的人一步步走了下來,頭上有著雙角,臉頰上有斑駁印記在遊動,令年幼的孩子不自覺就投以十成的注目。

他冷聲道:「以飛蓬身份強行入世,違逆天道法則,此生必然步步驚心,天道會想他還沒恢復記憶就回去。」

與之同行的男男女女足有十多人,有的寡言,有的溫和,有的清傲,有的淡漠。但孩子敏銳的察覺到,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只有善意。

其中那個清傲的女子緩步踏來,落在抱著自己的女子身邊,苦笑道:「是的,此事是我想岔了。」

她伸出手,接過明明被陌生人圍著,卻無半點畏懼的孩童:「但重樓,換了你,你能忍下這口氣?」

「不能。」重樓微微一笑:「所以本座決定,回去就給青竹一份獎賞。以一己之力算計了九天玄女的嫡傳道統,還把你氣得腦子不清楚了,這份功勞值得嘉獎。」

眾神魔:「噗。」

「……」九天抱著孩子咆哮:「你給我滾!」

重樓挑了挑眉,不理會她的惱羞成怒,只來到對方面前,伸出了一隻手。

然後,九天默了。只因適才一動不動的飛蓬轉世,下意識伸出小手,去和重樓拍了下掌。

「來。」重樓得意的揚了揚眉毛。

九天黑著臉,放下掙扎的孩子,瞧著對方撲到重樓那邊,而重樓還嘴賤的炫耀:「看吧,飛蓬果然和我關係最好!」

好想打他。九天磨了磨牙,身旁悵然若失的葵羽心頭那點兒遺憾沒了,同情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心酸的道:「算了,習慣就好。」

「噗。」夕瑤又一次笑出了聲,連帶著赤霄、瑤姬、女嬌、女丑和滄彬、辰軒都笑成一團。

重樓這才說起正事:「好了,接下來要把飛蓬送到瓊華派去。」

「瓊華派是什麼?」話音剛落,他懷中的孩子就出聲問了。

並未把年幼的孩童當做真正的稚子,重樓蹲下身來,直視著那雙純凈的黑眸,正色道:「我們是你前世的好友,算到你今生有難,特地來相助一二。瓊華派則是一個修神的門派,你答應九天去那裡幫她一個忙。」

九天笑了起來:「無需多想,我請你幫的忙,其實就是走個過場。你在瓊華派的人生,當由你自己決定。」

孩子歪著頭和他、她對視了一會兒,才點頭道:「那我去。」

「好,那就別浪費時間了,大家還有一事要做。」赤霄也笑了起來,蹲下身從袖子里掏出來一個傀儡人:「我現在就開始奪天之術,除了葵羽、滄彬,你們同時輸靈力給我。重樓,你負責護法,勢必要將天道給飛蓬此世所定天命轉移!」

重樓一臉鄭重的點頭,他後退一步布下堅固的結界,再看向眾神魔:「開始吧,誰力有不逮,我會立即接應!」

過了一個多時辰,奪天之術終於圓滿結束。赤霄、瑤姬、女嬌、驕蟲、女丑、九天、辰軒都毫無形象的躺在地上,飛蓬轉世之身則安穩睡著了。

重樓臉露笑意,他抬眸看向身側問道:「瓊華派那邊沒有問題吧?」

葵羽、滄彬的身影當即出現在當場,把諸位好友都扶了起來。

「放心,我們已經安排好了,瓊華現任掌門一會就到。」葵羽頷首:「他看見現場,只會以為此地發生慘案,且其在無意之間發現一位滿門皆滅、資質極佳的幼童。」

滄彬介面,尤帶淡淡笑意:「至於崑崙八派的其他宗門,我們也都探視過一遍了。以他們微末之力,絕對不可能有任何一人,能發現飛蓬不是凡人!至於被青竹給坑了的,偏向於妖君瑾宸的那個小妖界,夢貘王實力不錯,但底蘊太淺。」

重樓唇角剛彎起一個鬆緩的笑容,便被葵羽接下來的話,給弄的笑容一僵。

「等那個時候,飛蓬神識也該恢復個差不多了。」葵羽對著重樓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其實重樓,我得說,夢貘入夢之能確實不錯,也擅長竊取情報。難怪被你麾下暗魔將視為必須剷除的勢力,特意來了個借刀殺妖了。」

九天黑著臉「哼」了一聲:「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魔尊可是把妖界視為到嘴肥肉,怎能容忍新生的小妖界,違背他的指令,更傾向於妖君呢?而魔界首席魔將之位,別的不說,揣測上意的能力可是必備素質,還得能主動為主分憂哦!」

重樓被她們倆一唱一和給懟的滿頭黑線,轉頭去看赤霄、瑤姬和女嬌、驕蟲、女丑,正兒八經說道:「如果本座說,青竹布局被捅出來之前,本座當真不知道,你們信嗎?」

「信你個大頭鬼啊!」幾位好友齊齊不屑:「誰不知道,妖魔兩界種種,從來只有魔尊你故意忽視的秘密,沒有你掌握不了的秘密!」

重樓嘴角抽搐,不再試圖解釋。這些年遊離人間,只有戰前才回魔界,再加上他對青竹確實放權,的確對此事不太了解。不過,青竹此舉確實令他滿意不假。

笑鬧了好一陣,最終,重樓在眾位好友齊齊無奈催促的眼神下,動作輕柔的將孩童放倒在不遠處一束隱秘的草叢內。大家的身影消失前,只留下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

再之後,卻是新仙界,這是重樓開闢空間通道所至之處。

消耗過度的眾神魔皆盤膝坐於地面,周遭靈力涌動,被他們快速吸收。

重樓面色凝重,擔憂的瞧著唇角不停溢血的赤霄:「你沒事吧?」

「天機反噬罷了,無妨。」赤霄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些許笑意:「此行能成,便不枉吾等這番心血。」

九天站起身來,拱了拱手:「重樓,神界對外之路封閉,我們幾個聯手打通了通道,卻終究不能久留人間,飛蓬之事還是拜託你了。」

重樓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應該的,你們先回去吧。赤霄你們也是,還有一堆公務等你們處置。」

瑤姬簡直氣笑了:「你有本事在人間晃來晃去,有本事倒是把溪風給找出來啊!作為你的首席魔將,他處理公務可比我們有效率多了。」

「咳。」重樓裝聾作啞:「我就先走了。」話語才落,他整個人就溜進了空間裂縫,對身後的怒罵聲視若罔聞。

光陰似箭,於重樓暗中的看護下,拜入瓊華派的飛蓬轉世,被掌門太清起名為玄震收入門下,一天天的長大。

作為瓊華派大師兄,他性格正直,縱然因太清古板的教導,為人有點一板一眼,但因其骨子裡的溫柔體貼,素來受師弟妹的愛戴。

可無人知曉玄震夜裡時常做夢,夢裡有鳥語花香、少年笑鬧,也有兩軍對峙、屍橫遍野。睡醒之後,玄震會發好一會兒呆,然後站起身來打開窗戶。

重樓此刻往往總在窗台上坐著,瓊華派上下卻無人能發覺。聽見窗戶傳來聲響,他回眸送上一壺酒或一盞茶,笑容是魔界子民都極少能看見的溫和。

玄震也很自然的接過茶水或酒水,倚在窗台上長出一口氣。

雙方總是小敘個幾句話,在晨曦漸起時停下。直到這一日,對話發生了一個轉折。

「你沒事吧?」

「無妨,比起你我少時所遇,瓊華派所求實在太淺薄。」

「再淺薄也總有人一念執著,可執念太深往往入魔。」

「你這麼說,是契機來了嗎?」

「最近這幾年入門的弟子,一個玄霄,另一個非不改名叫雲天青的,還有一個夙玉,哪怕我占卜連半吊子都不算,也感覺他們是契機。」

「……重樓,我知道天青天天惹是生非,好幾次害你差點沒藏住。可他這實力哪裡有資格當瓊華和妖界之爭的契機?」

「什麼叫沒藏住?是那小子一觸犯門規就到處溜,什麼地方都亂鑽好不好!」

「噗好好好,不是你的錯,嗯?那你說具體點兒,為什麼他們是契機?」

「玄霄、夙玉體質有異,正是瓊華派雙劍劍主。」

「原來如此啊…」

「你打算救哪些人?」

「救?何必去救,這些年我難道沒試圖阻止過這個計劃,難道沒專門找出九天玄女親手所著的經書,難道沒統計過各門各派成仙成神的人是什麼情況,證明因果罪孽不能沾染?有人領情了嗎,有人改變了嗎?」

連續幾個問題,讓重樓陷入了沉默。半晌后,他莞爾一笑:「飛蓬,看來你對瓊華派也是有點兒真感情了。」不然,又怎麼會恨鐵不成鋼?

「玄震,現在我只是玄震。」玄震如是回道,竟也笑了:「我在這裡長大,又怎麼會沒感情?不提夙瑤、夙莘、夙玉幾位師妹,又或者玄霄師弟那個冰塊,就算是對天青師弟那隻天天去思返谷的皮猴子,我也是有些情誼的呀。」

重樓不置可否道:「你記憶雖然有所覺醒、本質絲毫未變,但比起以前是心軟了很多。」

「或許吧。」玄震無奈的搖了搖頭,忽然耳朵動了動,重樓也立即隱去了身影。

很快,敲門聲傳了過來。片刻后,玄震前往思返谷,一臉正色的再次攔住想要拔劍的玄霄。

他扭頭,在躲於自己身後的雲天青頭上,狠狠敲了個板栗:「好好思過,莫要再惹你玄霄師兄生氣。」

雲天青做了個鬼臉:「大師兄,你不覺得玄霄師兄整天冰塊臉,實在需要好好笑一笑嗎?他再不笑,就成殭屍臉啦!」

個性嚴謹的玄霄似乎是被惹毛了,當即冷聲道:「雲天青!」只聽見「噌」的一聲,他手中之劍錚然出鞘。

「哇!」雲天青怪叫一聲,轉身就跑。

玄震無力扶額嘆氣,身邊幾位師妹也在。

夙莘開朗一笑道:「大師兄,別管他們兩個了。反正…死不了人。」

夙瑤跟著點頭,那表情微帶冷淡,卻一派不能更贊同的意思。

倒是夙玉有些不放心,輕輕拽了拽玄震的衣袖:「大師兄…」

「夙瑤、夙莘、夙玉,你們在這等著。我過去看看,等會一起回去。」玄震嘆了口氣,心想幸虧自己有前世記憶,對於教育晚輩很有耐心,而神族偶爾也有熊孩子。不然,就瓊華派這情況,十有八九他已經和玄霄一樣炸了。

不過,玄霄似乎也就當面才如此暴躁。別以為他不知道,雲天青每次犯錯被關思返谷,看似冷心冷麵的玄霄總是第一個去送飯的。雲天青喜歡逗他的壞習慣,根本就是玄霄自己縱出來的。

這些念頭一閃而逝,見三位師妹都點頭應是,玄震立即追了上去。

時光便在打打鬧鬧中渡過,這一日,玄震帶著幾位師弟、師妹外出歷練,半途接到師門傳訊,召集所有嫡傳弟子,不得不即時而歸。

大殿之內,面對眾位長老,作為大師兄的玄震臉色沉凝,在他身後則是玄霄和夙玉。

「網縛妖界、吸取靈力升天之法…」玄震一針見血問道:「諸位長輩真能確定,此事為真?且這個天,指的究竟是仙界還是神界?!」

太清語氣淡定又透著些許激動:「自是仙界!九天祖師傳下修神之法,可神界遠在穹頂之上,那夢貘妖族所在只是一方小妖界,靈力有限只夠吾等升入仙界。」

「仙界靈力自然在人間之上,又為神界附屬,我等可帶領門下弟子繼續修鍊,再伺機聯繫祖師。」他看著自己定下的下任掌門和雙劍之主:「爾等意下如何?」

玄震和玄霄對望一眼,前者心裡只有果然來了的冷漠,而後者眸中卻多了幾分驚訝和疑色,唯有夙玉下意識看了玄震一眼,小聲問道:「可是,大師兄通讀典籍時,不是大家都發現修行不能走捷徑嗎?」

太清的臉色微微一變,卻還是笑著道:「奪取靈力,只為讓門派駐地升入仙界,並非為門下弟子塑造仙身。哪怕入了仙界,吾等還是要努力修鍊,這修行之路確實如玄震所言,是沒有捷徑的。」

「謹遵師門之命。」玄霄頷首,淡淡回道,並順手將夙玉往身後稍稍拽了一下。師妹也太實誠了吧,哪怕對師門決議有所異議,也不能當面提出來呀。不過,以他人性命成全己方,說到底也就是成王敗寇、實力為尊,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玄震則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隨後太清遣散玄霄、夙玉和眾位長老,只將他留了下來。聽太清絮絮叨叨說起未來多麼光明,玄震的神色從頭到尾沒有變化。

末了,他只語氣淡然的問了一句:「您真覺得,血祭一界生靈成全我門,作為神道修行者,此法行得通?」

「如何行不通?」太清毫不猶豫說道:「妖界隸屬於魔界,斬妖除魔,乃吾輩義之所在。」

玄震終於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我知道了,會和師弟、師妹們說清楚的。」

深知玄震在瓊華上下的威望,太清總算露出一抹笑容:「去吧。」

玄震轉過身,臉上的笑已經沒了。

妖魔同黨確實無錯,但以無辜生靈血祭奪取靈力,縱然依舊是實力為尊的鐵則,也會沾染無數因果,不墮入魔道都是難得了,還想繼續修神?還是做夢比較快。

自己確實會將利弊分析清楚,而接下來願意聽從的,看在九天的份上,自己會指出一條明路。至於冥頑不靈之輩,比如這些年在外歷練,心性顯然更偏向於強者為尊的玄霄師弟,他怕是九天門下第一個踏入魔道的。

就是不知道,九天會怎麼做了。其實,自己對玄霄並無惡感,此子心志堅定、重情重義,只是太偏執太自我了一些,資質看似適合修仙修神,但骨子裡卻是魔道做派。

唔,說起來,重樓這些年留在瓊華派,是不是暗地裡也做了些什麼?要不然,修神門派里這麼好的一個苗子,還是自己帶了好幾年的,怎麼好端端就偏魔道了呢?

不同於玄霄、雲天青入門相近,分配房間恰好在同一室,玄震自幼來到瓊華派,又成了大師兄,是有一個單獨房間的。此時,重樓就在玄震房內。他躺在床上,手上提著酒壺。

玄震回來的時候,便聞見了明顯的酒香。他腳步微微一頓,伸手將門扣上,才走上前毫不客氣的搶過酒壺,品嘗了幾口。重樓含笑看著這一幕,然後就玄震被問懵了:「你老實交代,有沒有對玄霄做什麼?」

「什麼叫做什麼?」重樓一頭霧水:「我能對你師弟做什麼?他那麼弱,要是辰軒和九天,還值得我算計算計。」

玄震一手托腮,一本正經說道:「那他好端端的修神苗子,還是我親手帶出來的,為什麼骨子裡一派魔道風範,魔尊你真沒搞什麼鬼主意嗎?」

「這個啊…」重樓恍然大悟,眼神頓時飄了飄。

玄震這下子臉色維持不住了,甚至有點兒懵:「我只是開玩笑,你該不會真給了他什麼吧?」

「咳,還不是雲天青…」重樓深覺自己是無辜的:「誰讓他到處亂鑽,幾次打擾我們。」

瓊華派有幾個地方的風景,還是很好看的,玄震有飛蓬的記憶本性,自己約他在那裡比武。結果,雲天青總是能莫名其妙就冒出來,身後還總跟著被他惹毛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這能耐也是絕了。

「所以,我就給玄霄送了一份機緣,希望他能抓住雲天青打斷腿,好讓那小子長長記性。」重樓摸摸鼻子,正色頷首道:「只是一本心法罷了,最多大綱寫的隨心了一點兒。因為風系法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心有多快,速度就有多快。」

他看了玄震一眼,乾咳道:「唔,要是雲天青得到,十有八九會整個瓊華沒人能抓住他。但玄霄得到…在你告訴我之前,我是真沒想到,他能悟出隨心所欲的魔性雛形來。」

「你走!」對此,玄震一手扶住額頭,再也不想搭理重樓了。

被玄震趕出來之後,重樓溜達著溜達著,來到瓊華派附近的一處幽谷。他沐浴暖陽,靠在茂密的樹蔭下,身邊單膝跪著一位半人半妖的男子,這是和當年那秦朝小狐狸一樣的魔族密探,隸屬於暗魔將青竹麾下。

重樓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們派了好些妖魔進去,才最終確定那是九泉匯聚所形成的秘境?」九泉各有功效,若匯聚在一起相互磨合融入,最終的泉眼究竟有什麼功效不可妄言,卻可以肯定絕對是極佳的靈源。

男子抬眸,一派坦然之色:「是的,尊上,吾等前前後後幾年時間,才敢肯定那泉眼的奇特功效。若非您正好在人間,屬下是打算上稟暗魔將的。妖界那邊暫時還無人知曉,只因最初得知此事的妖族已入魔了。」

也是,當年三族大戰持續太久,九泉因空間變化有所匯聚,倒是不無可能。而秘境一貫與世隔絕,經過漫長時間才能出世。妖族乃飛禽走獸、草木生靈皆可有靈智,數量極多、到處都是,意外發覺秘境並不奇怪。

且因妖界大多數傾向於自己,消息首先被自己麾下所知,亦是正常。重樓接過男子奉上的空間坐標稍稍一看,賜下一份不菲的獎賞,才讓其退下。

他唇角彎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揮手便打開一道空間通道,以明顯輕快的步伐踏入了進去。事情正如屬下所說,重樓稍微查探一下,便知曉對方所言無誤,便放下心來,費勁費力的和這秘境里的神泉泉魂一通較量。

最後,重樓被潑得一身水,卻面露滿意的笑容。他將被硬生生剝離的部分主泉眼引入私人空間,滋潤了整個土地。

感受著空間更加充滿生機,重樓不禁笑了起來。等徹底穩定下來,空間的變化對自己便一眼可查,或許還能因這次演變而讓自己的境界有所進步。

可就在這一刻,重樓就臉色大變,只因整個秘境轟然凝成一體,徹底將空間給禁錮了起來。

「誰?」重樓只來得及問出一字,便見面前銀光大作、斗轉星移,哪怕他第一時間就全力使出附帶空間攻擊的炎波血刃,也還是未能破開那渾然一體的陣法。

下一刻,周遭化為一片混沌,竟已被傳送到混沌!重樓的表情頓時沉重之極,他毫不猶豫的飛身向外,一邊使出空間瞬移,一邊不停給自己灌下各種靈藥以補充靈力。

重樓很清楚,既然有人調虎離山,那目的肯定在於飛蓬。但對方膽大包天如此,又有這樣的手段,只怕對於飛蓬現在的狀態也不是一無所知,必然有所針對。

就在重樓瘋狂向六界趕的時候,崑崙瓊華派之中,捲雲台上已是所有弟子齊聚。眾人還有些不明所以,可眾長老和掌門太清臉上的神色均極凝重。

他們所望的方向,一座如蓮花般的小型平台,正緩緩飄浮於空中。其上,夙玉和玄霄斂容而立,忽然手腕一抖,將所持雙劍脫手而出。

寶劍旋轉著越飛越高,在幾乎看不到時,又自上而下直插下來,劍尖陡然停在離檯面還有數寸之處,幻出一黃一藍兩團光球。

光球隨劍身流動不止,倏爾一齊脫離劍身,相互纏繞著急速筆直飛向天空,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緩緩旋轉、直插雲霄。

巨響頓時不絕,又中有赤紅色的巨石從上墜落,摔於眾弟子面前,而摔出的道道裂紋崩碎開來,竟出現許多神情憤怒的貘妖。領頭者抬頭長嘯一聲,帶眾妖向著弟子們猛撲了過來。

轉眼間,瓊華派弟子便出現傷亡,一聲驚恐大叫后,剩下的弟子如發狂一般轉頭,明顯準備四下奔逃。

玄震暗嘆一聲,心知太清之所以沒提前說明,也是有意優勝劣汰。但他畢竟在瓊華派過了這些年,對於這些不認識的妖族,自然不會比天天看見的同門來的有感情。

「平心靜氣,不過一群妖怪罷了。」玄震錚然拔劍,衝來的貘妖應聲倒地,他語氣相當冷靜的吩咐道:「眾弟子聽令,按平時習慣相互配合、自由迎戰!」

已經亡命逃竄者,因不聽其言,自然被從身後追上來的貘妖活活踩踏而死,反倒是聽命行事的弟子和身邊同門互相照應、共同應敵,很快就穩定了局勢。

一時間,捲雲台上怒吼聲、喊叫聲、拔劍聲、呼痛聲響成一片。

可這樣的局勢並未持續多久,太清很快便於妖界之主的手中落敗隕落,若非妖王也隱沒身影,只怕瓊華弟子已心膽俱裂、不戰而逃。

而玄震哪怕早就有所預料,臉色也難免黯淡了一瞬。但作為飛蓬的那一面,還是令他很快恢復過來,語氣凌厲的挑起了眾人的哀兵必勝心理。

大多數門人在他的安排下,皆選擇與妖邪浴血奮戰,就連原本心慌意亂的幾位長老,也被玄震三兩句正色之言安撫下來,結陣去奮力廝殺。

血雨紛飛中,玄震這個掌門弟子作為臨時統帥,登上玄霄、夙玉所在的平台,他借著地勢之便,對下方危難中的同門用靈術施以援手,又或是口頭髮令以解不少處於困境的弟子之圍。

如此之舉自然打擊了不少敵人,於是不多時,便有一個化作人形的貘妖率領一眾妖族飛上來。

玄震眼神一厲,和玄霄一起將夙玉護在當中,但終是道行不夠,縱以瓊華劍法殺了不少妖族,他全身道服也漸被鮮血染紅。

不遠處,雲天青臉露驚慌失措之色御劍飛來,但他終是遲了一步,見玄震多處受傷、體力不支,化作人形的貘妖突施殺手,白光一閃,一桿鋼槍已刺入了玄震胸膛!

「大師兄!」玄霄驚怒交加,揚手一道光劍逼退貘妖,雲天青、玄霄、夙玉亦憤怒至極,搶上前去與之死拼。

那夢貘再斗數招,似乎是見來這裡增援的瓊華門人越來越多,只好虛晃一招、縱身飛遠,來不及逃跑的妖邪,則盡數死在眾人劍下。

此刻,傷勢極重的玄震已至彌留之際,在眾弟子失聲痛哭喝罵夢貘族時,他的眼睛亮了亮,輕聲喚道:「玄霄、天青。」

「大師兄。」玄霄原本清冷的眉眼,比往昔多出一份狠戾,卻也有些濕紅。

雲天青更是幾乎要哽咽起來,半跪於地死死咬住嘴唇。

「玄霄師弟,你心性堅定但頗為偏執,若不能及時迴轉,往往一條道走到黑也不改其心。」玄震輕輕嘆道:「往後做事,多想多聽多說,莫要一切憋在心裡。」

他唇畔的血越流越多,目光也漸漸渙散,卻還是繼續道:「還有天青,你性子太跳脫,盡量穩重一點。但如今的原則底線依舊要堅守下去,哪怕再艱難的抉擇,也勿要丟了本心。」

雲天青一旦離開瓊華派,其他心性不堅定的弟子,不想面對更多殺戮,自然也會跟著離開,他們攜帶的道統會保留,性命也能保住,自己算是對得起九天了吧。

最後,玄震的目光掃了一圈,將所有師弟妹都看了一遍,才緩緩閉上了眼睛:「雙劍飛升之事,今日盡數成空,以我之意是不必再繼續。可未來的掌門如何選擇,是我無法阻止的。諸位好自為之吧。」

話音剛落,玄震周身閃爍白芒,整個人竟是都化為飛灰。

一片哀哭聲中,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夢貘妖族特有的功法所造成,只有夙玉握緊了手掌,她手裡有一枚完好的寶石,正在隱隱發燙。瓊華派斷定弟子身死,並非沒有辦法,只是除了歷代掌門人,無人有這個機會。

昨夜,大師兄將那枚生機寶石交給自己,意味深長的說道——

「如果我人死了,可寶石沒碎,就煩請小師妹想想辦法了。無需做別的,只要你下山,以最快速度將這個消息送至封神陵即可。記住,是你不忍生靈塗炭而離開,與他人無關,更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對!」

后瓊華派史載,雙劍之主中望舒劍宿主夙玉與雲天青一同,危急時刻叛門而出,陷羲和劍宿主玄霄於不義之地,致使玄霄被陽炎入侵而走火入魔。

迫於無奈,新任掌門夙瑤聯合青陽、重光與宗煉幾位長老,將之冰封于禁地十九年。但其間種種,終是被雲天青一句「戀慕」所覆蓋,真相無人可知。

也就只有飛蓬才知曉,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是資質極佳、心腸純善的夙玉,比起送信造成時間差令至親的師兄生死不明,她竟找上了師兄弟里看似不羈、實則俠骨錚錚的雲天青。

唯一沒想到的,是密會中途玄霄忽然趕來,他們對話中想下山的意味正巧被他聽見。為了不連累暗戀的師兄,雲天青擋在玄霄劍尖前,一句「戀慕師妹」令兩人以「私奔」為名,連夜下山而逃。

感受著身後那寒涼到極點的目光,雲天青的心不由自主沉入了谷底。但事已至此無法挽回,雲天青雇傭了自己一位普通人朋友,前往遠方的封神陵報信。

他和夙玉卻以秘法利用生機寶石,直接找上了擄走玄震的幕後黑手。當時,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兩人,還不知道自己所行所為,引起了各界多大的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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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震一世結束啦~飛蓬眼光一如既往的好,就是太好了,他選對了送信人選,奈何人家不光要送信,還聯合了另一個最會惹事的,不知不覺就把天捅破了【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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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三重飛]流年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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