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事

秦述就這樣留在了西側院，不知是不是突然想起了自己來方府的緣由，第二日一大早他跟著青梓之後進了方霽的卧房，也不多話，就坐在一旁，靜靜的看方霽洗漱凈口。

沒有人喜歡一直被人盯著，尤其對方只是坐在那裡就非常有存在感。

「秦家兄長看起來很閑，」青梓端著水出去，方霽方才涼涼的開口。

「我就是被送過來照看阿狸的，自然應當寸步不離，」秦述不在意方霽的冷臉，不疾不徐地解釋。

「秦家兄長也是夠拼，淪落至斯，現在連秦家二夫人的安排也不排斥了，」方霽的臉色依然不見好，任誰面對一拳砸下去連個迴響都沒有的情況，都很難保持心情暢快吧。

秦述神色一頓，靜靜的看向方霽，「我覺得現在很好。」

方霽沒有再說什麼，眼前這名少年年歲不大，相貌出眾，氣勢攝人，但這都不是方霽為秦述打上的最醒目標籤，在方霽心中他更是一個可憐人。

因此雖然看對方不多順眼，但方霽也從不言過分之語，即使對方決定留下可能會打破西側院保持良久的平靜，昨日他也沒有嚴辭拒絕。

方霽知道自己如若態度堅決，對方肯定會離開，就算沒有地方可去，就算世道再艱難，他都不會說聲不。對方就是這樣的人，骨子裡的傲，和深入骨血的善騙不了人。

但，方霽一直沒有這樣做，每當到臨界點的時候他都會自覺停下，就像現在，方霽自覺沒有再往下說。

在方霽看不到的地方，秦述眯了眯眼，眼前這個少年面冷心軟，嘴上不饒人小細節上卻非常暖心，因為這份認識，他在方霽面前才多了輕鬆隨然。

目前為止，這份殊榮獨屬方霽。

如若方霽知道此事，肯定會立刻表示自己並不稀罕。

同處一室，兩人各忙各的，互不干涉，卻異樣和諧，反正進門的劉氏是這樣想的。

「述哥兒大可不必陪著早起，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多睡會兒，和晴兒一起用早膳也是可以的，」雖然看著賞心悅目，但現在時辰確實還早，劉氏還是勸著。

方霽早膳后要用藥，這葯還得在天亮之前服用，所以西側院的早膳和上早朝的老太爺大老爺他們一樣的時辰。這麼早就要起身，劉氏這個母親能熬得住，丫鬟婆子也能輪班，但正長身子要按時去女學的方晴卻撐不住，所以一般她的早膳都是按府上正常時辰來的。

「多些伯母為我著想，不過我習慣早起，現在有阿狸陪著，比以前還有趣些，」秦述笑著拒絕，習慣是一回事，另外要是劉氏或者方霽在場他與方晴相處還理所當然，只他一人算怎麼回事，更重要的是他覺得和方霽相處起來挺舒服的。

「這樣啊，那也好，你們兩個年紀相仿，多說說話，好好相處，」劉氏笑著表示，她很輕易就接受了秦述的說法，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家兒子微皺的眉頭。

不大一會兒，青荷就端了早膳過來，因為熬藥不能離人，所以早膳一般都是青荷青梓輪流端來的，今日很明顯輪到了青梓盯葯。

「昨日大夫人負氣離開正院被不少人瞧見了，現下里府上丫鬟婆子都在討論此事呢，」青荷一邊把托盤上的早食擺在桌上，一邊和劉氏說著她剛剛在廚房那邊聽到的新鮮事兒。

「啊？」劉氏心虛，別是因為她擅自把述哥兒留下一事吧？

「祖母掌家多年，經驗豐富，大伯母也掌權許久，兩人因治家之事有了分歧很正常，關於秦家事情如何解決，祖母已經說明府上會解決，娘親不要多想，」方霽眼不離書，貌似不經心似的插了一句話，語氣淡淡的沒什麼起伏。

劉氏仔細想了一下，覺得她阿狸說的頗有道理，以前夫君也說婆母和大嫂兩人之間分歧是難以調和的，叫她萬不可摻和其中，二者選其一的話一定要聽婆母的。現在自己留了述哥兒，雖然大嫂頗有怨言，婆母卻沒有說什麼，就說明自己應該沒有犯太大的錯，劉氏默默想著，然後肯定的點了點頭。

想清楚之後，劉氏臉上迅速帶上了些笑意，然後出手迅速抽走了方霽手中的書冊——

「就要用膳了，怎麼還看？白日這麼長時間可比燈下看書舒服多了，」說著把床桌擺在方霽跟前，「晚上只能用些湯水，現在得都給補回來才行。」

我白天看書的時候，您也有理由阻止的，方霽心裡這麼想著，表面上還是聽話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接受安排，頗有些逆來順受的樣子。

劉氏沒忍住揉了揉方霽的臉，笑著誇獎了幾句。

方霽木著臉生受了。

秦述把這一切看在眼中，面上不禁劃過笑意。

玩鬧歸玩鬧，關於府上這事兒方霽心中是有些想法的，方家掌家的是大夫人曹氏，現在看起來這家管的實屬水準之下，不然此等不利她自身的消息怎麼會在這麼短時間就發展到丫鬟婆子皆議論的境地。大家族重嫡庶重孝道，這兒媳不敬婆母的消息傳出去可得不了什麼好名聲，連帶著兒女都得受牽連。

至於罪魁禍首到底是誰，方霽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方府幾房各有各的想法，但不論是誰想獲得最大的利益，大房都是擋在面前的攔路虎，只有整垮他，別個才有上位的可能，但大房名正言順，想搞垮談何容易，背後之人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做這事肯定只是想給大房添個堵。

接下來就看大房如何應對了，事情雖然不大但拖下去可不大妙。

在方霽喝湯藥的時候，聽說大夫人並大姑娘去了正院。

方霽下意識挑了挑眉。

「大姑娘算是大房最講理的主子了，現在肯定是拉著大夫人給老夫人賠罪去了，」青梓小聲評價，言語之中對方婉方大姑娘為人做事頗為認同。

自從醒來，方霽還沒有見過這個大堂姐，不過通過身邊人的言行，母親的描述，小妹不經意的提起，方霽心中還是勾勒出了一個世家貴女的形象，現在看起來果然不愧為方家嫡長女，而且能這麼快就做出反應，恐怕昨日還不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這個行程，果然未雨綢繆。

「大姐以前經常做這樣的事兒？」方霽仿若不經意間開口。

「是啊，」青梓看了看周圍，才做賊似的小聲說道：「大姑娘可是咱們老夫人手把手教養出來的，十歲后才回了東正院，不過到底母女情深，大夫人和老夫人在管家一事上時常有矛盾，都是大姑娘出面調和的，而且——」

說著話的當口，青荷走了進來，青梓話音一轉，「奴婢還準備了蜜餞，少爺記得用，去去苦味兒。」說著端著碗退了下去。

方霽看著青梓一系列流暢的動作，有些錯愕，不過在青荷看過來的時候迅速恢復了平和。

正院進行的很順利，方老夫人不僅留了早膳，離開的時候方婉還得了賞兒。

倒是給足了臉面，到底是長房，方霽感嘆一句，回頭就看到方晴小姑娘一臉的艷羨，方霽不禁笑了笑，「我們晴兒這是也想得祖母賞賜？」

方晴實誠的點點頭，「祖母那都是好東西。」

方霽啞然失笑，調侃了幾句。

兄妹兩個正說著話，張奇和院里的王婆子就抬著一個大箱子走了進來。

還不等方霽詢問，張奇就笑著稟報：「這是老爺從江寧為少爺姑娘淘換來的物件兒，李叔剛送到後院來的。」

方霽眯了眯眼，這是……來自父親的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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