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PUA

張摩去紐約依然是被安排好的活動。晚上問了老闆和教練是否有空，拉三方視頻。她沒有閨蜜，沒時間經營感情。

「我現在擔心另一件事。她體力很差，正常女性逛商場，什麼都不買就能看一整天吧？她很快就走不動了。」醫生朋友說話總是滴水不漏：『大概呢，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但是不排除這種可能性』，搞得她很緊張，本來還買了一枚古董金戒指，都沒有送。

「你突然擔心這個事，是因為前段時間的新聞吧？那個業餘拳手上台被擊倒，老婆心肌梗塞差點搶救失敗的事。」

張摩吐了口氣：「對啊，突然嚇到我。」仔細一觀察呢，她的臉色不是很健康，體力也很糟，發來的所有照片都在床上，看身材線條就知道生活方式。

「慢性病都可以調整到健康。」教練也曾是優秀運動員，現在很體面的退役了，例舉了幾個心臟病嚴重到需要做手術，做完手術繼續活躍在賽場上的運動員。

拳館里的路人期期艾艾的插了句話：「我媽就有心臟病，她這個病最大的作用就是捂著心口威脅我要聽話。女神你好哇？」

張摩：「哦，我挺好的。」

眾人都大笑不止，好熟悉的套路。

教練：「其實搞經濟和政治的人說話不可信。」

老闆認為這話不錯：「你也見過……那個誰，原先那個老魏和老李，每周來拳館四次，帶四個不同的女生，練完就去開房。還有我認識的那些人，搞金融投資的，就沒有不出軌的。這可不分男女」

「就是啊，她可比你複雜。明說了，她來見你的時機不對，我怕你被騙財騙色。」

張摩一陣無語：「教練，你老婆當年就是在你奪冠之後才認識的。」

「那是因為我們之前不認識。」教練換了口風：「慢慢來，除非是真愛，否則太容易得手就不珍貴了。我當年追女朋友就追了很久……」

「不要被她輕易騙上床。」

雖然不是很懂其中細節，但肯定誰主動誰爽，沒有人主動去吃虧。

就算是所謂的舔狗，那也是有所圖謀。

「你們倆不要先入為主的認為她是騙子！冷靜點，不能因為我奪冠至今只有她一個人追求我，就認為她有問題，是其他人有問題好不好！我這麼漂亮，有這麼大成就，任何一個人愛上我都！合！理！」張摩撓撓頭，她心裡有很多旖旎的想法。想儘快把她拿下。「我現在說的是她如果做我女朋友，下次去看我衛冕戰，會不會影響心臟？在比賽現場吃硝酸甘油的選手太太不是一個兩個。具體細節你們不要管！」

「行行行。讓你謹慎，沒讓你直接放棄。唔……搞投資的人基本上都有心臟病，壓力太大沒辦法，但沒幾個是緊張死的，最多是賠到跳樓。她既然愛體育項目，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滿台噴血的場景肯定見過，不會太害怕。你可以先帶她來看看訓練。哎這才那到哪兒啊，別弄得好像要過一輩子似得」

張摩覺得這倆人雖然可靠，但不適合探討這個問題：「我感覺挺好的，沒必要考慮換人。我自己看著辦吧，不會影響正事。」

「這就對了。」

「我會盯著你的數據。」體重，拳重，速度，耐力。教練只管抓這些事。

過了一會，老闆有點遲疑的問：「我才知道你是同性戀，別誤會我不管你性取向。天底下只要我媳婦不是同性戀，剩下誰都不關我事，但你怎麼沒告訴我。」

張摩：「老闆，我也才確定我是。」只是很喜歡性格溫和平靜又聰明的人。

「那你怎麼確定呢？這又沒有什麼數據指標，這個，在腦子裡有個紅綠燈什麼的嗎？」

張摩想了想，毫不矜持：「一看見她，就覺得她帶濾鏡，慢鏡頭，就感覺她特別鮮艷好看吸引人。還有點遐想，想，咳咳想了點不能說的事。」是在咖啡館里才開始想不能說的事。突然脫衣服也不知是單純給簽名T恤，就想看她臉紅、眼神迷離。特別好玩。哪能只顧著好玩呢，要考慮的全面且詳盡。

老闆：「那沒錯，是愛情。」

教練：「一見鍾情就這個感覺」

隊醫出現在老闆身後，好奇的問：「我錯過了什麼？」

次日參加商業活動，以及事後採訪。

想到准女友的叮囑，在採訪里沒有說戀愛的事。還說自己在單身。

一直到回去訓練，沒有第二名勇士敢追她，勇士們捧著玫瑰來，要了簽名海報就跑掉了。

每個人都盯著她的腳趾頭。

張摩愉快的伸出去讓她/他們看的更清楚，踩在落地大沙袋上：「看吧。」

老闆帶著一身人間煙火氣——擼串去了——緩步走回來，坐在角落裡看她訓練，看到結束時張摩倒地不起：「來哥給你科普一下通過戀愛騙錢的套路。你丫回來，你敢跑試試」

「她肯定不是！」

「行行行，不說她，就這麼說吧。一個富有的傻白甜，遇到成熟穩重英俊的男人，打扮的很有格調，開豪車戴名表，出入高檔場所，帶她享受生活，送各種昂貴的禮物，就按照小丫頭們愛看的霸道總裁愛上我，甜寵廢物文那麼整。我看過我女兒追的電視劇，女主又笨又蠢又毛躁，推卸責任，沒有毅力，幹啥啥不行就是有人愛。我怎麼看都是人販子。」

之前的陪練回去養傷，現在的陪練是一名業餘拳擊手，日常就在這兒訓練。體重夠格給張摩當陪練。在旁邊補了一句：「這都是捨得下本的。還有一分錢不掏，硬是吃軟飯的。」說到這裡，掏出紙巾：「啊呸。」團好了跑過去扔垃圾桶里。

在拳館里所有人都很自覺的講衛生，否則會被群毆。

老闆繼續講：「等傻白甜相信這個男的有錢之後呢，就說家裡周轉不開，和愛人借一點錢，資金鏈斷裂，給人送禮需要一點錢，幾百萬都能套出去。」

張摩躺在地上氣到嘆氣，一骨碌爬起來，繼續放鬆身體：「那沒關係，我賬戶上沒有幾百萬」

「很快就有了，正在給你篩選代言項目。」

張摩萬分不解，還有一點煩躁：「你們前段時間還讚美我沉著冷靜，我怎麼就成好騙的傻白甜了？」

陪練拿著鹽水冰棍跑回來：「大概是因為你看著手機左滑右滑然後傻樂吧。」

張摩害羞的捶地，哐哐哐超大聲：「我相信她。如果你們見過她看我的眼神，嘿嘿嘿，一定是真愛。」

「別打破你連勝的記錄。」

「是真愛就征服她，控制她。」除了老闆和教練之外，其他人不分男女，其他人立場鮮明的擔心她。有些人不知道追求她的人什麼樣，就覺得她會吃虧。張摩是他們的偶像大哥（雖然是女的但是打不過，想尊稱一聲大哥又會被揍，張摩最煩別人叫她為『哥』）也是驕傲。偶像要被人拿下了，挺認真挺害羞。

「反正還沒備賽……我過兩天去找她。」

……

柴深躺在心理醫生診療室的搖椅里，左手拿著蒂凡尼19世紀的銀質化妝鏡，右手拿著補血小紅瓶——可樂：「我有些困擾。我漂亮，有錢，聰明，接近於完美。只缺一點生命力，還有健康的身體。你說我為什麼會困擾？」

金髮碧眼的中年男性心理醫生坐在旁邊，走神看窗外在停車場練習街舞的女人，也是柴深的助理。

「半個月前我推遲見面，我遇到了愛情。」

心理醫生的注意力迅速收回，壓制住驚訝，低聲問：「愛情帶來的不只是快樂，更多是痛苦。柴小姐，你得到了快樂么？」

「還沒有，對方還沒有正式接受我。」柴深沉默了一會，避開了任何一個涉及性別的稱呼，她不想把簡單的愛情苦惱直接改成出櫃，即便是每小時收費超高的心理醫生，也是個虔誠的基督徒，不知道上帝和職業道德哪一點更重要：「兩年前我就認識那個人，當時，還不夠吸引我。今年進步非常大，取得了耀眼的成就，從一塊鑽石原石被打磨的近乎完美。我忽然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了。以前對方兩次找我，約我見面，我沒有同意。這次我去約見面，送花追求。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對方會什麼看待我的行為？」

「恐怕不太好。」心理醫生的聲音溫柔，有種浸透人心的能力，略帶憂愁：「顯然你也有同意的看法。並不能說服自己說這是一段純粹的愛情。讓你愛上他的，是他的成就嗎？」

柴深自己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心裡其實無所謂，單純貪圖她年輕健壯的肌肉一樣可以，但不知道張摩心裡會怎麼想。那些得了金腰帶的男拳手，有成績有身價，上了排行榜的籃球橄欖球運動員，都會有一群美女蜂擁而至。現在追求張摩的人應該也不少……我沒什麼優勢，反倒有兩次沒搭理她的劣勢。如果她想要小小的報復戲弄我……她真能操縱我的情緒。

婉轉的傾吐了自帶馬賽克匿去關鍵信息的心聲。說實話，她對雙方的表現，都很不滿意。自己在饑渴和成熟之間沒有把持好分寸，情緒不是很穩定。張摩呢，在國內出櫃或許會影響收入，但她可以說她有了戀人，在美國，從事金融投資。這說出來一點都不丟人，何必說自己是單身。

心理醫生給出了肯定三聯：「你的潛意識是理性，非常準確。願望是美好的，理性總是殘酷。」

「這看起來的確很勢力。」

「太主動急切不利於感情發展，健康的追求，保持自己的生活。不要被對方用愛情控制。」

柴深：呸。我從來沒有像這樣熱烈的愛一個人。急切的表現自己，渴望。。。

心理醫生又問：「你到底對什麼不滿？」

柴深沉默良久：「我自己的狀態，以及一切。」苗條但不健康。美貌卻多病。有限的精力不能顧及社交和愛好，連養了貓都沒有時間去擼，全都放在賺錢上。日復一日的等待，在沒有等到或錯過數據時有種難以言喻的痛苦。不是很優秀的投資成績，靠的是十多年站崗式的專註。別人呢？在旅遊時就把投資項目做了，賺的比自己更多。很難得有一個喜歡的人，但她年輕又健康，專註於她的事業。

以前只是覺得生活有點無聊，開始研究和張摩去哪兒約會時，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無趣，單調，乏味。捫心自問，自己都不願意和自己這樣的人談戀愛，太他媽的無聊了。思來想去，氣的吃了片硝酸甘油。

心理醫生暗示道：「如果你因為愛上一個人就開始貶低自己，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這是pua。」

柴深心說：我特么一直都覺得自己不夠完美，要不然我來見你幹什麼？我都每月見心理醫生和心臟病醫生了，還不夠糟糕？

心理醫生看她神色微變，繼續溫和卻很有感染力的講起什麼是PUA。控制人的感情，打擊你，貶低你，忽冷忽熱，挑出你身上的毛病，榨取你的錢財。

柴深心中一一對照，她覺得我好看，優秀，勤奮好學，專註，能掌控自己的生活，就連最糟糕的體力也沒有挑剔嘲笑，把尊重包容溫柔做到了極致，從不咄咄逼人，送給我更值錢的禮物——我得給她更貴的。我總是過得一團亂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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