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不成軍

姜林難得的露出了一個呆怔的表情。

儘管他知道官玉是出於擔心自己的目的，但是，一起回家這個字眼充斥了太多他想要逃避的元素。

最初他不願意住在宿舍也是這個原因。

「怎麼，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官玉大約看清了他眼底的瞬間茫然，下意識問了一句。

「沒有。」

嘴巴比拒絕的意識先一步說出話來。

是誠實的。

如果可以，他怎麼會不願意和對方長久的相處呢？

他只是在害怕自己的感情。

他怕他的情不自禁，怕他的下意識，怕他所有不能吐言的秘密會嚇到對方。

姜林抿了抿唇角，眉梢之間哪裡還有剛才的半分冷意。

是無可奈何卻又心甘情願的妥協。

「那我們走吧，不然等會天就黑了。」

冬季的夜晚來得要比往常時候快。

官玉看了看天色，朝那邊的康珉打了聲招呼后就和少年一起走了。

「我今天和學霸一起回去，晚上查寢的時候記得幫我掩護下。」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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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來的那個人，是我叔叔家的兒子。」

馬路之上車來車往，四周還有騎著車回家的學生，兩個人之間的步伐相當，姜林目視前方主動開口。

他從來就不會在官玉面前隱藏有關自己的任何事情，更別說只是一場早就過去的回憶。

那段充斥著虐打與不堪的陰影，被他用著平淡到了極點的語氣說了出來，好像故事講述得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天真活潑的小男孩在父母雙亡后被送到叔叔家，本以為可以得到悉心的照顧，沒想到迎來的卻是狠毒虐待和欺凌。

在那個家裡，他活得連叔叔家養的一條狗都不如。

甚至於每當做了錯事以後，就必須跪在門口一整晚懺悔，在沒有得到叔叔一家的諒解之前是不可以輕易起身的，就連吃食偶爾也需要跟狗爭。

一旦他的所作所為不能讓那家人滿意，得到的只會是更加變本加厲的虐打。

小男孩的變得越來越膽小，越來越自卑。

他覺得自己是不該活在這個世上的。

「可是後來我才明白，做錯事的人不是我，是他們。」

所以他應該要好好活下去。

他並不是如他們口中所說的不該活在世上的掃把星。

說到這一句的時候，姜林轉過頭看了眼官玉。

少年目光沉沉，是誰也讀不懂的感情。

在他最絕望，甚至一度想過要自殺的時候，是對方救了他。

官玉什麼都沒有做，他僅僅是站在那裡，就已經讓他產生了想要活下去的慾望。

他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想要多見一見對方。

後面的話姜林並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這樣看了一眼對方，而後又將頭轉了回去。

「所以我在背地裡收集了很多證據，然後在十二歲那年去了警局。」

姜林重生回來的那一刻就是十二歲，以他前世的心智，想要對付那一家人根本不需要太費功夫。

在很大程度上，他之所以會將那個所謂的一家之主送進監獄，單純是厭煩那些上躥下跳的嘴臉。

姜林知道，只要收拾了這一個人，其餘的人也就沒蹦躂的能力。

如果真如剛才來找他的那個人說的那樣，他想要對付一個人，是不會這樣輕易收場的。

更別說還有什麼機會跪在他面前。

「所以你會覺得我很可怕嗎？」

會覺得這樣精於算計的我可怕嗎？

不知不覺間，兩人就已經走到了租房處。

只是腳步卻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姜林看著官玉，不錯過對方一分一毫的神情變化。

他又開始不自覺的屏住呼吸了。

儘管在剛才那一刻他已經得到了對方的信任和偏袒，但少年還是不由自主的緊張。

「學霸，我想把康珉曾經對我說的話對你說一遍。」

官玉氣沉丹田，拍了拍姜林的肩膀，「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什麼叫覺得我很可怕？這樣就可怕了嗎？這要是他指不定還得把那家人怎麼樣呢！

想起剛才那個人竟然還有臉過來安陽中學倒打一耙，男孩子一張臉上都氣得隱約泛紅。

他不像康珉不了解姜林的真正實力，官玉知道憑對方的本事想要對付那家人的話易如反掌，所以男孩子並沒有說出幫對方解決麻煩的話。

「就算你真的把他們家趕盡殺絕我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更何況你只是間接的掐斷了他們的經濟命脈。」

在官玉看來，姜林的做法都近乎仁慈了。

要知道雖然他們的那位一家之主進監獄了，但剩下的人都還有手有腳，想要生活下去也不是難事。

就這樣對方竟然也好意思跪在地上求姜林放他們一條生路，也不知道哪來的臉。

官玉將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這些想法裡面沒有包含任何覺得姜林可怕或者想要就此疏離對方的痕迹，同樣是一面之詞，但官玉依舊毫無保留的信任和袒護著他。

姜林應該高興的。

因為是對方的朋友，所以獲得了這樣的資格。

就好像男孩子在自己心中也永遠特殊化一樣。

但還是有不同的，官玉的信任可以給所有認定的朋友，而他的這份特殊化從來就是唯一。

停下的腳步再次動了起來。

上一次官玉坐在車上沒有下來，因此嚴格算來今天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裡，所以姜林一邊走一邊輕聲跟對方介紹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等到真正打開房門的時候，那種私密領域被另一個人侵佔的感覺突然湧現了出來。

姜林握著門把的手有著隱秘的顫抖。

是強烈的渴望與興奮交加。

他垂下眼瞼，任由濃密的睫毛將自己此刻的神情遮擋住。

而後發出與平時無異的聲音：「進來吧。」

屋子裡常年只有他一個人，就算是偶爾公司的人來彙報工作也並不會留太長時間，所以門口處只擺放了一雙拖鞋。

少年彎腰將鞋子拎在了官玉腳邊，「只有一雙鞋，你先換吧，我等會回房間再找找。」

說完這句話，他的視線就飛快地挪開了。

只是當男孩子穿了他平日里會穿的拖鞋后，姜林的耳朵依舊不可避免地紅了一片。

此刻的情景好像並不是官玉一個人穿著那雙鞋子，而是他們一起穿了這雙鞋。

男孩子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他的腳上。

是他在帶領著對方走路。

情緒開始極大地不受控制。

姜林甚至要用大口的呼吸才能暫時壓抑住自己的心情。

他低估了官玉對自己的影響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僅僅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就已經令他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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