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
「那個……阿父——」
三崑調息完畢,臉色好了不少,少了之前那股病弱氣息。「今日喚你來,有事要與你說。」
「……?」
「如今你已化神,是否想過要徒弟。」
收徒?等會,收徒=熊孩子=當保姆=一把屎一把尿=人間慘劇!
「我才不要!」
「為何不要?」
本來最近還要忙小說的事情,哪有時間教徒弟。而且她從來就不喜歡小屁孩,好不容易才帶大了樂生與玉白,結果變成這樣,讓她頭痛不已,現在又來一個。不收,就算你是招生辦主任也不接受!
想什麼理由拒絕好呢?嗯……一般這種情況,我們都知道一個通殺法寶,一個字——拖!
嗯,果然好辦法!長生瞭然,轉身假裝忙着收陣取符。「阿父,我覺得……還不到時候,以後再說吧。」
「你已化神,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正是因為化神,瑣事太多,恐怕精力不夠,照顧不到。」
「他是你徒弟,自有你的僕人照料。」
「阿父,你這是強人所難,一時半會我哪裏能找到合心意的弟子,師徒間是需要緣分的,不如待我——」長生的話還沒說完。
「你覺得剛才那個弟子如何?」
「哪個?」長生還沒回過神來,「阿父是說剛才那個?!」
點頭。
「門口那個?!」
點頭。
「結巴那個?!」
三昆剛想點頭,眨眼,「結巴?他何時變得結巴了?」
「不行,反正他不行!」沒想到調戲都能調戲出個徒弟來,果然不能亂來,遭報應了,什麼世道!
「哪裏不滿意?」
「臉皮太薄了!」
「活久了臉皮自然就厚了。」
靠,阿父,這是在說你自己嗎?長生死抗,「不語覺得和他之間沒有師徒緣分。」
「為父有七十多個弟子。」
那是因為您是招生辦主任呀,親。
「可我想收個女弟子!」這下總沒話說了吧。
「你若喜歡,隨你收多少女弟子可以。長生,不要再推脫,此子天生變異冰靈根,天賦驚人,入門時連過十道試煉,且是近千年來,唯一一個走完登天梯所有台階的弟子,入門才半年,就已是鍊氣巔峰,距離築基只差臨門一腳,現如今只能抑制修為。」
登天梯,是長歌招選弟子中最重要的一環,無窮無盡的天梯,每上一層,合身壓力倍增,對心性與毅力有着巨大的考驗,只有毅力體力驚人者才能走完全程。當年長生屬於插隊入長歌的,沒有走過登天梯,但與她同一屆弟子最好的成績也就是一千三百多階,連十分之一都沒有超過。
其難度可想而知,況且,人小伙還天生冰靈根,入門半年就能到達鍊氣巔峰,比之她當年還要恐怖,這是哪裏來的一個妖孽!
「為何是我?」真的很困惑呀,這麼好的天賦,肯定要找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師教,不是修為高的人都會教徒弟的。
「他認定的你。」三昆抬眼看了眼長生。
「可……我與他並未見過面。」的確,這五十年來,她一直閉生死關,直至突破,五十年前,這小孩還沒出生呢。
「這就要你自己去問他了。你當年不也是選了紀離那個酒鬼為師嗎?」
因為他說拜他為師就帶她喝——花——酒,結果呢?結果呢?(#‵′)凸
等等,為什麼他也能自主選擇師傅,難道……「他也被賜姓為長?」
「不錯。」三昆點頭。
長歌作為門派名字,同時也是創始人長歌老祖的名字,長歌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能被賜姓為長的人屈指可數,這是極大的榮譽,目前活着的在長歌只有四位,一個是她長生,掌門長瓊,金瑞峰首席弟子長祁,還有劍左峰的劍修長葵,無一不驚才絕艷之輩,如今又多了個長……長……長,對了,「他叫什麼?」
「長風。進來吧。」三昆傳音給殿外的人。
長生看着長風從殿外走進,低垂著頭,拘謹的走在鋪滿冷黑玉的天清殿內,身着長歌弟子標準勁服,白色外衣黑色勁褲,腰間用長長的絛子系著,拖着輕盈的流蘇,黑髮用銀環高高束起,如風如玉,劍眉星目,十分帥氣。
這就是她未來的弟子么?
「長風叩見師父,叩見三昆宗者。」長風停在距離長生二人五米外,跪下行禮。
「慢——」長生掌下一抬手,一把托住長風,讓他彎曲的雙膝愣是站直了,「先別忙着行拜師禮,本座可還沒答應呢。」
剛才還說他臉皮薄,現在倒是厚上了。「想做我的弟子,可以,但本座得考驗考驗你一番。」
「還請尊者示下。」
「別那麼緊張,只是問你幾個問題罷了。」長生笑得十分和藹,嘿嘿嘿嘿,竟然想不開要做她的弟子,唉,現在的小孩真是太天真了。「第一個問題:有母女三人,母親死了,姐妹倆去參加葬禮,妹妹在葬禮上遇見了一個男子,並對他一見傾心。但是葬禮后那個男子就不見了,妹妹怎麼找也找不到他。回到家后,妹妹把姐姐殺了,問為什麼?」
問題問完后,不止長風,就連一旁的三昆也陷入了沉思,天清殿一片寂靜。
長風努力思考:妹妹要找傾心的男子,把姐姐殺了,問為什麼。對啊,為什麼!?
一柱香后
「怎麼樣?能回答出來嗎?」
「那男子或許……不,弟子無知,答不出來。」長風放棄了原本的猜想,眉頭緊鎖,僵直的立在原地。
哈哈哈哈,這可是犯罪心理測試題,無關智商,只考驗思維,你要真答得出來才是出大事了,這原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夠回答的問題。
「第二個問題,小明睡在母親旁邊的一張小床上,每天夜裏小明的母親都會從被窩裏伸出手拉小明的手,小明才能睡着,有一天,有人發現小明全家人都死了,小明的父親被砍成了肉泥,小明的母親也死了,小明也死了。小明手裏抱着一個血淋淋的胳膊,你知道小明家發生了什麼事嗎?」
仇殺?不,不對,不是仇殺……殺人奪寶?不,也不像。小明手中為何會抱有一個胳膊,兇手到底是什麼原因要這樣做?最後還要殺了所有人?難道不是他殺,難道是小明的父親殺了小明的母親,再殺了小明?也不對,既然要殺小明,可為何還要割下他妻子的胳膊給小明抱着呢?
「想出來了嗎?」
「……」長風一臉怔然,冷汗直流,他想不出答案。
「答得上嗎?」
長風怔默良久,帶着一臉的灰白與無望,艱澀道:「弟子……答不出來。」他自負聰穎,天資縱橫,卻接連對答不上,一定令她失望了吧……一定不會收他為徒了吧……
「答不出來啊……那——」
「尊者,再給他一次機會吧。」一旁觀戲的三昆突然發聲,木著張臉的瞪着長生,「長風年幼,答不出來很正常。」
「好吧,看在三昆宗者的份上,本座再給你一次機會。」長生轉過身來,笑眯眯的看着長風,「最後一個問題哦,要……認真回答。」
「是。」
「聽好,第三個問題——你,為何要拜我為師?」
長風一愣,他早已做好了再次回答不出的準備,竟未料到是這個問題,為何要拜她為師?這個問題比剛才的要好回答得多,只是……真的要說實話嗎?長風猶豫不決。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不要騙我哦。」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長生閑閑的來了句。
最後的機會,也是最好的機會……長風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賭吧,「長風曾立誓,將來定要拜『天下第一』為師,可到長歌才知,這『天下第一』卻也有許多種。」
正所謂行行出狀元,什麼天下第一靈修、天下第一佛修、天下第一體修、天下第一儒修、天下第一神算、天下第一丹師、天下第一制符師……此類名銜多不勝數,這些「第一」要麼不在長歌,要麼已死,要麼就是他不感興趣。
事實上修真界有一位真正的天下第一,只是無人敢贊同,那就仙魔大戰發起人——魔尊鬼畜,可惜在鹿川平原的最後一戰中,被正道、仙朝、佛門三方勢力圍攻而隕落,神魂俱散,仙魔大戰也劃下了句號。對此,長風也只能嘆生不逢時。
「弟子對丹藥、煉器、陣法、馴養、符籙、神機此類皆無興趣,如此下來,唯有劍道和刀道,可天下第一劍修——紀敖早已不再收弟子了,刀宗一汎又閉五百年生死關,至今未出。最後……」說到這裏,長風停頓了一下,低頭壓下了心口的忐忑,「最後,還有長生尊者……是天下第一美——」
「打住!為什麼把我放在最後?!」TNND心這麼高,天下第一都竟然還挑三撿四,還把她放在最後的選項里,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長生咬着牙,「是不是你覺得我有天下第一美人這個名號,修為高不到哪去?」
「……是。」長風尷尬地、艱難地點點頭,一聲跪地上,「弟子愚昧!」
「哼,你倒實誠。」聽到他承認,長生反倒不那麼氣了。若不是她化神,很少有人認可她的實力,一個女子,還是一個美麗的女子,不管爬到什麼地位,人們首先關注的永遠是她的外表,就算她曾長駐各階層比賽冠軍之位也是一樣,更何況她本就是以美色揚名,在化神前,她還有好幾個類似「長歌七絕之一」的名頭呢。
世事偏見如此,又哪裏是一個小小少年能夠逃脫的呢,如今他能坦然承認,倒也是難得,能爬完登天梯,天賦也驚人,人也純情,最重要的是,還很帥(這個很重要)!
罷了,逗得也差不多了,這麼好的男孩紙再不收他為徒,讀者們也會憤怒的,既然這樣,就勉為其難的答應吧。
咳,最後一問,「為何執著於『天下第一』?」
「因為……」長風終於忍不住抬頭,直視着她的眼睛,目光堅定,眸子裏跳動着的烈焰。「因為,我終將超越天下第一。」
「好大的口氣!」不過,夠囂張!長生輕笑,「你想超越我嗎?」
長風一怔,隨即臉頰赤紅,慌忙低頭,「弟弟……子——長風不能!」
靠,臉紅個什麼鬼,你TMD到底想到哪裏去了!正常情況不是應該感激涕零,五體投地,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開始拜師的嗎!!!
「長風,尊者已經同意了,行拜師禮。」最後還是站在一旁的三昆看不下去他那蠢樣,開口結束他的迷の臉紅。
「啊?」長風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后馬上看向長生。雖說此時長生已經生出些些後悔,可看到長風真誠的眼睛時,最終還是點點頭,輕聲說:「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傅,你,就是我的弟子。」
長風張大眼睛不敢置信,有那麼一瞬間他竟有些無措,臉上流露着一種脆弱的表情,但在下一秒變得很快樂,笑得像太陽一樣燦爛,眼裏散發着光芒,「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師徒日常:
「長風,你的名字是取自『長風知我意,久別逢笑顏』的『長風』嗎?」
「回師傅,是取自『長風知我意,同向陌邊行』的『長風』。」
「很好聽。」
「弟子也這樣覺得。」
「可是……有區別嗎?」
「沒有嗎?」
「有嗎?!」
「沒有嗎?!」
「有嗎!」
「沒有嗎——哎喲!好痛!」
……
「長風。你多大了?」
「弟子已十四歲了。」
「真小啊。」
「十四歲還小啊?師傅,你多大了呢?」
砰——
「哎喲!師傅為何又敲我?!」
……
「師傅。」
「嗯,有事?」
「不……沒事。」
過會……
「師傅。」
「嗯,有問題?」
「沒有沒有。」
再過會……
「師傅。」
「嗯?」
「嘿嘿,沒什麼。」
「師傅,師傅,師傅,師傅。」
睨了他一眼。
「弟子只是想叫叫師傅,師傅一直都在,真好。」
「這樣啊。」微笑,摸摸他的柔軟的頭髮,「別擔心,師傅一直在呢,儘管叫也沒關係。」
「師傅……」感動。
一把提起頭髮連人扔下山——
「喔——!師傅,救命啊,師傅,弟子錯——了——啊!」
掏耳朵,世界終於清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