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歸來
這一覺睡得又香又沉。
夜裡藍司空反反覆復做同一個夢，夢見他剛開始和雲從霜生活在一起的一些瑣事。骨肉相離，闊別九年。那段時間雲從霜老想找他說話，又怕嚇到他，於是每次都選擇睡覺的時候和藍司空聊兩句。
每當遇到藍司空不想談論的話題，他就會說，我們不聊天啦，我們來比比誰先睡著吧。
這句話就像兩人心照不宣的暗號一樣，只要藍司空說比誰先睡著，雲從霜就會很瞭然地結束話題。
藍司空半夢半醒間自責地想，怎麼突然腦子短路要說那句話呢，媽媽不會以為自己不想和他說話，難受了一晚上吧？
鬧鐘響起的一瞬間，藍司空像被啟動了開機鍵，第一時間睜開眼，穿衣，洗漱，然後去伊耆殿九章別苑的二期接辜川。
藍司空剛上電梯就給辜川發了條微信，告訴他自己出門了。沒想到辜川的速度比他還快，當他到達二期時辜川已經在外面站了好一陣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後座說，「久等了。」
辜川長腿一邁，像老頭子似的顫顫巍巍走過來，直到穩坐在後座上，方才長嘆道，「哎喲喂，早知道就不逞能了，只打上半場。我覺著我這腿至少得疼一個星期，這星期就勞您費心了，藍師傅。」
「沒問題，小夥子。看在你長得這麼好看的份上，藍師傅不收你車費，每天早上包我兩個大白饅頭就成。」
「喲，您可真見外。大白饅頭哪成啊？咱吃包子，吃一籠！」
「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藍司空慢慢悠悠踩著單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閑聊。
辜川本想紳士些，把手放在坐墊後面，藍司空覺得這樣有點晃。於是他順勢地把手搭在藍司空的腰上，直到警衛室的大哥找他要校牌的時候才放開。
兩人有說有笑，絲毫沒發現身後有人在偷拍。
分開的時候辜川約藍司空中午一起吃午飯，藍司空想起貼吧里那個胡說八道的帖子，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給辜川惹不必要的麻煩，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拒絕了。
他本想看看樓主有沒有回復他的消息，打開貼吧一看，帖子被刪了？
轉念一想，刪了也好，反正十句話里有九句都是假的。
藍司空剛踏進教室的後門，就看到邊浸黑著張臉坐在臨窗的位置上，周圍的氣壓低得嚇人。
他下意識縮著脖子，生怕不小心惹到邊浸，又被當做出氣筒。
沒想到邊浸壓根兒沒打算跟他說話，全程抱著手機，不知在看什麼，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青。
比變臉還要精彩。
藍司空有驚無險地熬到大課間，邊浸愣是沒有搞出幺蛾子。他剛鬆了口氣，就聽見徐晟一臉戲謔地在門外喊，「藍司空，有人找。」
走廊上的同學們一窩蜂圍著個小少年，他抬頭望了眼，只有個背影，好像不是辜川。
可是除了辜川，他在二中並沒有其他朋友啊……
藍司空滿腹狐疑地走出去，眾人自覺地為他讓出道，人群中的少年轉過身。
那是一個長相非常出挑的男孩子，比徐晟稍微高一點，眼眸澄澈，笑容明亮。他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自己，神情有些怪異。這個場景太過夢幻，藍司空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
他話還沒說完，男生猛地跑過來，一把擁住他，聲音有些哽咽，「司空，真的是你！」
「恩……」藍司空用力地回抱住撲過來的人，下巴輕輕墊在他肩上，紅著眼眶說，「是我，好久不見，修文。」
兩人感受著彼此劇烈的心跳，一切就像夢一樣。這場相隔十七年之久的重逢，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彼此。
走廊上的同學們被他倆的動作嚇了一跳，徐晟最先反應過來，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拍了拍手掌大叫，「我的天吶，什麼情況？藍藍被一個貌似Omega的男性熊抱了！這個小子看上去好眼熟啊，你是不是叫……叫那什麼？」
他總覺得這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的。
「你……你是……符修文？對吧！」圍觀的同學里有個女性Omega，她拿著手機仔細比對，這個男生不就是符修文么！
二中居然收了個小童星！？
「對對對，真的是符修文！我的天，這可真是活久見，藍司空到底什麼來頭啊，居然和修文哥哥認識！」
「我看不止是認識這麼簡單吧。」
「你會和自己的同性朋友抱得這麼緊？」
「你品，你細品。」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沒個正形。
藍司空吸了下鼻子，媽媽昨晚剛說完修文把學籍掛在二中的事，他知道兩人遲早會見面的，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兩人旁若無人抱了個夠，見上課時間還早，藍司空並未理會同學們的猜測和玩笑，他親昵地握著符修文的手說，「走，我們換個地方聊。」
「好。」符修文笑逐顏開，反手握住他。兩人十指緊扣，在眾目睽睽下下了樓。
K班的男女們有些不太淡定，當事人都已經走遠了還有人感嘆，「我靠，這是什麼世道啊？他不僅讓辜川和邊浸都拜倒在他的校褲之下，還把符修文給消化了，守株待兔都不帶藍司空這麼玩兒的……」
這聲哀嚎嚎得有點大聲，符修文聽見后笑著打趣，「司空你可真受歡迎，昨晚我在貼吧里吃了一宿的瓜呢。」
藍司空懲罰性捏了捏他的手掌，一本正經地說，「貼吧里的流言你也信？事情根本不是他們傳的那樣。我和辜川是好朋友，放學可以介紹你倆認識認識。和邊浸……頂多算個同桌吧，他不是好人，你不要搭理他。」
都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藍司空不動聲色地打量符修文，他的相貌較小時候變了許多，身形更加挺拔，五官的輪廓更加深邃，氣質更加脫俗。
但是，他依舊一眼就認出是他。
那雙會說話的眼眸望過來，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嘴角都揚起好看的弧度來。
兩人在一條人煙稀少的梧桐道上並肩而行，藍司空踢了腳乾枯的落葉，看著它隨風往後跑，「媽媽昨晚剛和我說你把學籍掛在二中的事，我還以為你可能過幾天才會來報道呢，沒想到這麼快。」
符修文也學他踢踢踏踏地走路，「其實開學那天我就來過的，首都那邊有個活動推不掉，我就沒有和你們一起入學，也沒有參加軍訓，一直忙到前兩天才脫身。
小時候媽媽經常在我耳邊念叨你，我以為咱們一輩子沒機會見面。還好老天有眼，把你還給了雲叔叔。這種感覺好奇妙，就像做夢一樣。」
「對，我媽媽也經常提起你。」藍司空壓下胸口不斷湧現的酸澀感，笑著說，「我家有張咱們的合照，是我們兩個多月的時候媽媽拍的。那時候都是小小的一隻，沒有自主意識，也不能一直保持人形。能抓拍到那張照片很不容易，媽媽和我都很珍視。」
「對，我家也有一張。」
因為第二性別不一樣，兩人就beta和Omega的特徵又聊了一會兒。
氛圍正好的時候，藍司空掏出手機說，「咱倆加個微信吧，媽媽說改天一起吃個飯，好久沒見到安卿叔叔啦，有點想他。」
「我掃你吧。」符修文點開掃一掃，笑著說，「我媽比我還忙，不僅要忙自己的工作，還得照顧我。我這兩年經常有活動，媽媽不放心我單獨跟公司的人出去，常常陪我出差。天南地北全國飛，比他工作還累。」
「高中三年也這樣嗎？你打算考南影還是北影？」
「應該是北影，我覺得我的性格還挺適合做藝人的。」
「真好，你才十七歲就已經規劃好未來了。」藍司空有點羨慕符修文，他就不知道自己未來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成為怎樣的人。
也不算完全不知道。
至少他很確定，自己未來的生活和雲從霜密不可分。只要能和媽媽在一起，自己要變得更加優秀，讓媽媽過得輕鬆一點。就是他想成為的人，想要的未來。
符修文不禁失笑，「就是一個大方向而已，細分下來要考慮的東西還很多。我相信你也有自己想為之奮鬥的方向，司空。
其實從小學開始我一直在跑劇組和上節目，沒辦法像正常的學生一樣在學校上課，媽媽只得給我請很多家庭教師。十幾年了，高中我想換個方式度過。雖然我不太喜歡學校，規矩太多了。但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會努力適應的。」
「是嗎，那太好了。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也很高興你能來二中，還有啊……」藍司空頓了下，「你上次發行的歌很好聽。」
「司空真有眼光！」符修文調皮地吐舌道。
兩人彷彿有說不完的話，直到快打課前預備鈴才依依不捨地回到彼此的教室。
藍司空發現自己灰暗的人生從前兩天開始好轉起來，他不僅交到辜川這麼好的朋友，還和符修文重逢。媽媽同意讓他學美術，還說要和他像朋友一樣相處。
那些晦澀不堪的陳年舊事腐朽消亡，蒙塵的寶藏展露光芒。未來可期，不幸隕落的星星終會回到蒼穹，越來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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