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G站在隱秘的角落裏看着那個男孩走進了警局,隨後大批的警車出動。
他輕輕笑了下:「下手真狠啊,不過看樣子你是死不了了。」
他換上了一隻藍色的口罩,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巷的邊緣,有一輛白色的麵包車,他坐了上去,開着車開始漫無目的地轉悠,沒過多久,他的身後跟上了一輛陌生的黑車。
「哼……」
G冷笑一聲,開始帶着這輛車繞起了圈圈,他們開得越來越快,最終在一處偏僻的道路上停了下來。
後面那輛車上也下來了好幾個人,其中一個高瘦的男人點燃了一支煙:「你把奇奇藏到哪去了?」
「藏到了一個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天空響起了飛機的轟鳴聲,G摘下口罩抬頭看了一眼:「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到他。」
G被一旁的保鏢制住,男人將煙按在他的皮膚上慢慢碾滅:「張珉天,你真是給了我一個好大的驚喜啊。」
「你會給小嫻償命的高盛。」張珉天像是沒感覺到疼痛一般平靜道:「我要是你,這會兒就該趕緊買機票轉移資產遠走高飛。」
「你少嚇唬我。」高盛嗤笑:「就算你跟警察說我做毒品生意又怎樣,他們有證據嗎?你有證據嗎?」
高盛湊到張珉天面前:「你以為這樣就能扳倒我了?可笑。」
這些年他做的每一筆交易都小心至極,資金方面完全找不出漏洞,而且在張珉天綁架尤傑和聞之直播的時候,他就着手銷毀了所有的可能指正他的交易品。
而唯一一個知道他所有私密的助理,現在應該已經在家中死於煤氣爆炸……
「你說說你,到底為什麼跟我鬧成這樣?」
「張嫻是我親妹妹,我唯一的親人。」張珉天帶着恨意看向高盛:「七年前我想跟你分道揚鑣的時候你欺騙小嫻的感情娶她,就為了脅迫我幫你打理『生意』,我忍了,可你竟然引誘她吸毒!」
「你說她是心臟病發死的,是覺得我會信嗎?」
高盛沉默了一下:「那是個意外。」
張珉天冷笑一聲:「我活了四十年,期間害了不少人家破人亡,我自認不是個好人,但張嫻是我的底線。」
「盛哥,你不該那麼對她的。」
「你家暴她,逼她玩換偶,最後還害死了她。」張銘天冷冷地注視着高盛:「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我懶得跟你廢話。」高盛咬牙道:「把奇奇交出來,我保證不會弄死你。」
「奇奇?你不配做他的父親。」
高盛猛得給了張珉天一拳,後者不受控制地弓起腰,隨後下巴又承受了一拳,他摔在地上。
他面朝藍天背朝大地,空中飛機的影子已經看不見了,只留下了兩道長長的拖影。
天空很藍,張珉天覺得自己這四十年從未見過這麼明朗的天氣,這麼潔凈的天空。
「高盛。」張珉天笑了,「我確實沒有你販毒的證據,可你是不是忘了,你殺過人。」
「什麼我沒……」
還沒說完,高盛臉色大變。
「七年前的小樹林里你不會忘了吧?」張珉天笑了:「我錄像了。」
「操!」
高盛一腳踩在張珉天的手腕上,狠狠碾了兩下,他讓人把張珉天搬到一旁的麵包車上鎖死,潑上了汽油。
張珉天大聲笑喊:「高盛,你猜猜看,我把錄像藏哪去了。」
高盛咬牙切齒道:「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告訴我錄像在哪!」
張珉天隔着車窗與高盛對望,聲音很輕,高盛只能看清他的口型。
是三個字:「你做夢。」
高盛太了解張珉天的性格了,他根本就是個腦子不正常的瘋子,當年能找他合作就是看中了這一點,如今高盛自己卻也栽在了他這一點上。
他後退一些距離掏出打火機,打燃后將那微弱的火苗扔向了麵包車。
砰得一聲,火光衝天而起,一條鮮活的生命離開了人世。
高盛立刻打開手機給自己訂機票,移民手續他早就辦好了,但這件事他誰也沒說,他早就準備離開國內去國外瀟灑,沒想到會出現這個意外。
現在他只要買好機票上了飛機,誰都奈他不得。
高盛讓保鏢們自己想辦法回去,他一個人開着車直接往機場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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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紗布。」
尤歲沢的聲音很沉,旁邊的女警給他遞來紗布,他將其纏在聞之右腕上,他捏住聞之的左手腕,感受着他微弱的脈搏。
救護車很快來了,他將人打橫抱起放到擔架上,一起上了救護車,留下這些警察在這裏取證。
救護車行的飛快,護士給聞之打上了點滴,尤歲沢想起以前上學體檢那會,聞之最怕的就是打針,明明那麼乖戾的一個人,偏偏怕疼怕得要命。
往往針還沒紮下去,聞之就率先「嗷」了起來。
面前的人慢慢喝記憶中的面孔重疊,只是再也沒有記憶中的張狂,只剩下蒼白的病弱。
尤歲沢神色沉靜,輕輕捏著聞之的左手腕。
他瘦了好多。
救護車很快停了下來,聞之被推進了手術室,尤歲沢被隔離在手術室門外。
他放緩了步子,站在那裏靜靜地盯着手術室的門,一動不動。
手機響了起來,是最原始的鈴聲,尤歲沢好一會兒才動起手指,像是慢動作回放一樣,緩緩地掏出手機按下接聽。
那邊是黃飛城的聲音:「聞之用血在地上寫了『初吻』兩個字,你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尤歲沢怔了一下,半響才回道:「是我高中打工時那間咖啡館外的一顆樹,就在我高中學校旁邊。」
尤歲沢給出了一個地址,黃飛城掛斷了電話。
初吻……
那邊,黃飛城派出了幾個警察去了老樹那裏,他們在老樹圍壇的邊緣,發現了一處顏色略有差異的泥土。
他們從下面挖到了一個密封的袋子,裏面裝着一個U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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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之已經忘了那天因為什麼和尤歲沢吵架,似乎是因為一個女孩子,他手機關機,不看任何消息,一個人跑到小樹林里生悶氣。
少年時的他桀驁、衝動,做事極少考慮後果。
他等著那個人來找他,哄他,告訴他我只喜歡你,等他牽着自己回家。
可他沒想到自己會在小樹林里遇到那伙人,更沒想到雲姨會出來找他。
他多希望自己在那天代替雲姨永遠沉眠。
鮮血……怒吼,還有女人溫柔焦急的聲音:「之之別怕,雲姨在這……」
「之之快走!」
「快走咳咳咳咳……別回頭……」
「快回家……歲沢在等你,別回頭……」
尤雲是尤歲沢的母親,是聞之見過的世界上最溫柔的女人。
聞之在她身上體會到了自己從未感受到過的屬於母親的感覺,包容,寵愛,尤雲把給尤歲沢的愛同樣複製了一遍給了聞之……
她會揉着少年的腦袋說:「之之真乖。」
會在撞破聞之抽煙時輕輕地摟着他:「之之為什麼不開心?」
會在聞之生病時給他關懷和無微不至的照顧……那是聞之在親生父母那從未體會過的溫暖。
可最後,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女人死了,因聞之而死。
年少的一時荒唐和任性,讓聞之害死了自己喜歡之人的母親。
聞之不知道別人臨死的時候會想到什麼,但他彷彿又回到那一天,他眼睜睜地看着雲姨倒在自己面前,他想上前推開那個拿刀的人,可他動不了,他好像被什麼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他張口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被消音了一樣,消散在空氣里。
只剩下雲姨倒在血泊里,神色溫柔地注視着他的方向,口中呢喃著:「之之,別怕。」
他猛得睜開雙眼,入目一片恍白,眼角有些冰涼。
他抬起有些發軟的指尖輕觸了一下,是淚。
旁邊傳來一道略沉的聲音:「醒了?」
聞之愣了一下,他朝旁邊看去,一時怔然。
是尤歲沢。
七年……他不知道尤歲沢這七年裏有沒有在大銀幕上看過他,但聞之是整整七年沒見過他的少年了。
少年也不再是少年,尤歲沢的五官和過去變化不大,褪去了獨屬於少年的青澀后,周身的氣質變得更為沉穩,帶着一絲內斂的雅緻。
臉上多出的金框眼鏡更顯得他衣冠楚楚,也給聞之帶來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陌生感。
聞之注視了他好一會兒才說道:「你以前不戴眼鏡的……」
剛說完他就後悔了,他此刻的聲音嘶沉沙啞,難以入耳。
尤歲沢回答道:「大學的時候熬出了近視。」
聞之的指甲掐進了掌心,他清了清嗓子,半響后才問道:「你現在是做了醫生嗎?」
「嗯。」
「……挺好。」
醫生是雲姨給他選擇的職業,少年時的尤歲沢也很喜歡。
「對了,」聞之想了起來:「G告訴我高盛才是他們的主使者,他說他在高盛車上的雨刷里裝了一個微型攝像頭。」
尤歲沢將這些轉述給黃飛城,那邊正在追逐高盛。
高盛買完機票去了機場,他隨意買了一班最快起飛去國外的機票,本來差一點就能走了,可偏偏遇到了一群來給偶像送機的粉絲,被堵在了檢票口,就差那一分鐘,機場接到了警方禁止高盛乘機的命令。
高盛發現安檢人員看自己的眼神不對時,立刻就跑了,後面保安追了上來,他衝上車就開走了,期間還撞傷了兩個路人。
聞之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地上用血寫下的那兩個字,頓了一下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但我不知道警察和高盛誰會先找到我,我沒法直接寫地點或者說出來……」
尤歲沢看向他,淡淡點頭:「我知道。」
病房裏的氛圍一時間沉默起來,聞之移開與尤歲沢對望的視線,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的眼眶已經濕了。
曾經那麼無話不說親密無間的兩個人,如今卻兩眼相對唯有沉默。
過去的默契親密已然不在,徒留下疏離和時間打造出來的陌生感。
明明已經入了夏,可聞之卻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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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耍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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