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

眼淚

強吻,就像是炒股一樣,

成功的話,叫穩賺不賠,人生贏家;被推開的話,叫顏面掃地,傾家蕩產。

恰恰不幸,沈凝屬於後者。她親了邵涵約摸兩分鐘,邵涵如夢初醒,一把推開了她,藍眸水亮,唇瓣上仍沾著曖昧的水跡。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凝,沈凝跌坐在地上,神還沒從自己突然大膽的動作中回來,就被她丟出了房間。

房門無情地被關上了,沈凝扶著膝蓋自個站了起來,她低頭拍了拍膝蓋。

管家懷抱一摞紙質的檔案出了房門,正好碰上不知道要去哪裏的沈凝。沈凝見着他,立即如釋重負。

她把情況大致跟管家說了一下,管家恍然大悟,一拍腦門,陪笑道:「是我忘了,大小姐你的房間在少……邵小姐的隔壁,你不常在房裏睡,我就給忘了。」

沈凝:「我不常在房裏睡,在那睡?」

管家乾笑了幾聲,瞅了邵涵的房門幾眼,笑眯眯道:「這我就不清楚了,邵小姐比較了解你的行程,你要想知道,去問問她也無妨。」

沈凝摸了摸下巴,沒吭聲。管家很忙,匆匆跟她說了幾句話后,就抱着資料往樓下的書房去了。

她站在自個房間門前,摸索了好一陣子,才找到確認指紋感應器。門「滴」地一聲打開了,凝滯的空氣撲面而來,硬生生地嗆到了沈凝。

她揮了揮空中的塵埃,憋著氣,衝到陽台,深呼吸了幾口氣。陽台緊鄰邵涵房間的陽台,距離越有兩米,正常的Alpha跳過去不成問題。

她望着邵涵的房間躍躍欲試,但邵涵的房間已經滅燈了,一片漆黑,想來邵涵應該是入睡了。

怕激怒邵涵,她歇下了去假意道歉的心思。

沖她方才的舉動,邵涵沒有掏出把刀,捅死她已經算是萬幸了。她砸巴了幾下嘴,柔軟的觸覺彷彿還在。

記憶破出一個小口,她記得有誰也曾很溫柔地看着她,動作輕柔地親吻她。

然而是誰?會是邵涵嗎?沈凝有些迷惘。

人一旦懷疑上某件事後,會忽然覺得周遭滿是謊言。

自那天的意外過後,沈凝沒再見過邵涵,家裏家外,都沒有邵涵的蹤跡。

閑暇之餘,她一邊熟悉偌大的沈家宅子,一邊打聽關於自己的過去。但沈家的絕大部分傭人都說自己是新來的,並不知道或了解她。

關於她的過去,似乎真的只有沈行燃給她的那幾張薄紙。

她坐在自家的草地上,一根一根地揪起鮮嫩的綠草。有一塊巴掌大的地方,快被她揪禿頂了,她才住手。

停了手,她向下躺下。碧空萬頃,白雲厚重,強烈的光線狠辣而決絕,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眯起眼,只留一條小縫,頑強地對抗灼熱的光。

她不知道接下去該做什麼,因為怕她出事,除了去醫院複診外,沈行燃不放她出門,說是要等她熟悉完環境時,再讓她回軍部赴命。

而沈行燃忙起來也是常常兩三天不歸家一次,偌大的沈家宅子只有她和一群不認識的傭人。

據她所知,她這還是帶薪休假,假期無節制,什麼時候回去,全憑沈行燃的意願。

她閑得快要長草了。

她對自己的富貴命唉聲嘆氣的時候,一道人影遮住了她眼前的光。管家穿着米白色軍裝,雙手背在身後,腰微彎,興緻勃勃地問:「大小姐在曬日光浴?」

沈凝蹬腿坐起身,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抱住他大腿,一把汗一把淚道:「伯伯,我沒事可做了。」

管家俯下身,厚實的手掌放在她頭上,言語中有些惋惜:「怎麼會沒事做?邵涵小姐明早就要動身回軍部了,大小姐你不抓緊一點,今後一兩年內不出什麼重大的事,你是很難看到她的。」

「回軍部?」沈凝仰起頭,不明所以,「為什麼?有任務?」

管家點了點她的額頭,頗為恨鐵不成鋼道:「邵小姐這是在躲著大小姐你呢!」

管家:「兩年前,邵小姐就辭掉了參謀一職,這兩年來她基本沒什麼固定的工作。現在要回軍部復職,明擺着就是不想見大小姐你啊!她復職,怎麼着也會挑邊塞戰區,到時候你們就真是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面了。」

「為什麼要躲我?」沈凝既期待又害怕知道答案。

「這……」管家英朗的臉龐上浮現出為難之色,他猶豫了一下,目光突然堅定,「這事說來話長,簡單說就是,大小姐你失憶前,做了一些傷害到了邵小姐的事。」

他嘆了口氣:「邵小姐這樣也無可厚非,你不要怪她疏遠你。」

沈凝小心翼翼地問:「我做得很過分嗎?」

「是很過分,但那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情都過去了,她不會因為一個外人而恨你的,你去哄哄她,只要情分還在,她遲早會原諒你。」管家安慰道。

管家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凝被他的話嚇得臉都白了。

她藉著管家含糊不清的說辭,迅速勾勒出一出年度史詩級大戲——她跟邵涵原先關係很好,但邵涵喜歡上了別人,她因愛生恨,害邵涵與她喜歡的人分別了。而她也為此付出了代價,出了事,失去了記憶。

照這麼一想,她覺得邵涵對她的態度一切就說得過來了——既關心又克制,既擔憂又暗含沉痛,明明動作親昵,卻總是心不在焉,不想看到她、避着她……

怪不得所有人都不願提起她跟邵涵的關係,她真的挺過分的。讓別人與摯愛之人分別,這在天落人的觀念里,無異於同時殺了兩個人。

天落的文化觀念中講究「心靈伴侶」,擁有一個能知你、護你、陪伴你的愛人比身前富貴名利更難得可貴。尤其是對於情緒很容易暴動的Alpha和脆弱敏感的omega而言,若是遇上一個合心意的伴侶,便是此生榮幸。

巨大的良心譴責壓她喘不過氣來,她上樓時,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她猶在夢中,腳下輕飄飄的,階梯好像高矮不一,她走着走着就踩空了。

手從護欄上剝落,失重感一瞬間吞噬了她,讓她沒辦法一下子做出正確反應。

耳畔除了呼呼的風聲在刮外,世界一切都安靜了。

直到尖銳的摩擦聲穿破了牢不可破的風網,沈凝才回身過來,要保護自己的頭部。

她舉起手,邵涵緊緊地抱住她,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表情酷寒。沈凝被她抱得肩膀疼,但她沒敢吱聲,既心虛又害怕。

她斂下眼瞼,邵涵跪坐在台階上,腹部一張一收,過了好一會,邵涵鬆開她,冷著臉站了起來。

沈凝連忙也爬了起來,順帶扶了邵涵一把。邵涵甩開她的手,口氣極沖:「你是閉着眼睛走路的嗎!?」

沈凝縮回手,被她嚇得一愣一愣的。自她醒來,她從沒見過誰對她這麼說過話,而邵涵更是淡定到了極致,她沒想過,邵涵會因她而生氣。

邵涵粗魯地扯她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查看她身上有沒有那些地方受傷了。沈凝跳出原地,拉開了與邵涵的距離。

邵涵眸色一沉,甩手就往樓上走。

高挑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沈凝一個激靈,從邵涵給的溫柔中驚醒,她連跑帶爬地追上邵涵,成功在邵涵進門前,堵住了邵涵。

邵涵:「有什麼事?」

沈凝緩過氣,艱難地問:「伯伯說,你要回軍部復職了?」

「嗯。」邵涵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有很多事等我去處理,必須得離開。」

「非走不可嗎?」沈凝渾身一軟,眼前發黑。她全身的力氣被抽光了,初見邵涵時,那股沒有來的恐懼滿上心頭。

管家說,邵涵一走就很難再回來了。

她傷害過邵涵。

邵涵說必須得走。

她沒有理由阻攔邵涵,可她是如此喜歡邵涵,是打心眼裏的喜歡。

她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就是覺得這世間唯有邵涵懂她,了解她。所有來看她的人,都給她一種距離感,即使面對面交談,她仍覺得他們離她好遙遠,沈行燃是這樣,管家也是這樣,除了邵涵,第一次見面,邵涵就住進了她心裏。

她想看邵涵笑,想待在邵涵身邊,聽她給自己唱歌,想擁抱邵涵,一輩子黏着她,看她用無奈的笑容包容自己的無理取鬧……

沈凝蹲下身,抱頭大哭。

道不清說不明的委屈和懊悔溢滿她的四肢百骸。積累了半個多月的情緒凝聚在一塊,她幾乎顧不了自己,只顧著讓眼淚帶走她的不甘和暴躁。

哭聲越嚎越大,邵涵蹲下身抱住了她。兩個人擁抱的溫暖驅散了她周遭的寒冷。她環住邵涵的腰。抬頭望着邵涵。

邵涵眼中的她小而眼眶通紅。

邵涵罕見地露出無措的表情「別……別哭了,對不起……」

她收起了凌人的氣勢,笨拙地擦拭沈凝眼角的淚珠。

沈凝委屈巴巴地問:「你別走,好不好?」

邵涵頓時僵住,頗為無奈:「這是我的工作。」

沈凝默了。她從邵涵的眼中,看到了決絕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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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總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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