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妃37

眼看着女學就要辦起來了,朝中，除了那些老臣，楊家為首的大臣們緘默不言,秦豫為首的新臣全都支持太子和皇后,所謂的反對也沒那麼堅定浩大。

於是,有女眷進宮向太后告狀了。大家管不住皇后太子，太后總能管得住吧？反對派攛掇了妻子老娘進宮找太后。

然而，她們進宮告狀前,太子先去告狀了，紅着眼睛罵那些大臣欺負他和母后，把太后心疼壞了，直接將那些命婦撅了回去。

在打破舊規開始女學這個環節,南玉勝了。

接下來是招生，南玉知道，這些大臣們為了和她作對，絕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進女學。

她不和他們爭,現在的女學還不能容納太多的學生，而且學習若成為強迫，是不會有正反饋的,她要讓女學成為一個人人嚮往、蓬勃向上的地方。

她先讓太子賞賜張秀慧。

一個五品官家的庶女,太子念她屢立奇功，賜她一品爵位,可行走宮廷內帷，可調閱工部藏書；另賞賜黃金萬兩,府邸一座,女子嫁妝若干。

和錦繡幾乎一樣的待遇。

張秀慧有太子皇后做靠山,隨便招個男人上門日子都過得逍遙自在,比某些公主都不差。

然後是蘇雲，她比張秀慧更讓大部分世俗女子羨慕。

因為她的才名，靖王世子心折不已，請王妃向皇后求娶蘇雲。

靖王是閑散宗室，和皇家關係非常親近，日子過得不要太逍遙，蘇雲以前名聲那麼差，人也其貌不揚，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都難，現在竟然能嫁進王府？

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蘇雲拒絕了。

晉南侯府急瘋了，卻偏偏見不到人，只能又嫉妒又氣惱地在家乾瞪眼。

更讓世人出乎意料的是靖王世子被拒絕不僅沒有惱羞成怒，還表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會放棄。

在這個大背景下，南玉聯合太后又廣發帖子，要舉辦新一年的千金宴。

這次的千金宴可為難壞了一眾仕女，到底是努力展現特長以獲得皇后青眼呢，還是聽從家中父兄的話抱朴守拙，以防被皇后要求入學女學？

然而這些人想太多了。

南玉疼惜女子，然現在不過是開啟女性意識的最初階段，她從未奢望所有女子都能有衝破世俗的勇氣和思想，所以她的女學第一次招生，只招自身想要上進的女子。

剛建立的女學目前最多只能容納百來個學生，南玉先在千金宴上選了十來個有勇氣、有才華的女孩，然後又通過秦豫的手，招攬了自己事先看中的幾個天賦極高的姑娘，她們有的只是小官之女有的出身平民，但無不是在生活中展露了她們有異常人的智商；最後派人悄悄在全國尋找有着卓越特長或者天賦的女子，不論出身。

如此就招攬了□□十個女學生，發以統一的院服，安排統一的食宿，在皇后親自命名的「自強書院」封閉式學習，每半個月可休假兩日，每個月有整個學院排名的小測驗，每半年一個大測驗；一年春夏秋冬有各種踏青、文會、秋遊等活動，若有於社稷有功的成果，朝廷頒發獎勵。

學院的院長是皇后南玉，實際總攬管理的是戶部侍郎秦豫，給女學生們上課的老師有秦豫、錦繡、蘇雲、張秀慧以及南玉當日與太子一起挑中的各方面人才，他們被秦豫影響，解放了內心本就不羈的天性，欣然應允給女學生上課。

除此之外，針對每個女孩特長不同，南玉派遣相應領域的人才親自去授課。甚至有那廚藝好的女孩，她都派御膳房的大廚去與她切磋交流，將皇家能動用的資源全都傾注其中。

反對派想要看皇后和太子的好戲，卻不想，親眼看着自強書院平地而起，書聲朗朗。

南玉作為皇后，用一個國家的力量搜羅了全國的天才少女，而且這第一批天才少女都是內心不屈服命運、堅韌不拔的女子，比一般的天才更加頑強拼搏，她們組成了三個天才班，受全國最好的教學資源教導，偶爾南玉有空，甚至會親臨書院給她們做講座，用她豐富的閱歷與學識開發她們的創造力。

天才的腦袋不分男女，這些女孩只在書院學習了一年，就開始嶄露頭角。

有人復原了失傳的綉技；有人詩詞絕佳，隔一段時間就會流傳出名作被文人們爭相追捧；有人跟着張秀慧埋頭研究，改進了馬車的防震；有人一手好字遠超八成男子，一副好畫讓好此道者愛不釋手；有人術數天賦遠超尋常人，心算速度比撥算盤還要快；有人過目不忘，人海之中也能找出犯罪分子……

自強書院的女學生震驚了整個朝堂。

這還是女子嗎？這已經不是普通的人了吧！

反對派從閉着眼睛不停貶低女子學院的成果，到再也說不出話。文無第二，他們可以說女子學院的詩、畫、字、文章各種不好，因為各花入各眼，但是客觀存在的東西卻完全無法貶低，比如張秀慧的成果，比如過目不忘的天賦，比如彷彿作弊的術數能力……

現實擺在眼前，這樣有才能的女子，朝廷用不用？

反對派當然不願意用，為什麼，因為這些人都是女人！女人一旦放出後院，這世道不就亂了嗎？

可是還是個孩子的太子完全不懂他們的理念，他只知道這些人對天下有好處，那當然要用！

孩子的眼裏沒有陳年的偏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這時，皇后又有新的動作了。

她擴建了自強學院，將原先的三個班級更名為巾幗班，另設十二個花名班，迎春、海棠、夏荷、秋菊……等等，招收新一年的女學生。這一次，太子下了死命令，朝廷命官家中的女子必須有一人要上女學，若是沒完成要求，全家男子官位下調一級。

南玉每一次動作都沒有很激進，給反對派留下了很大的餘地，比如最初學院收的女學生很少，幾一切全憑自願，再比如這次只要求每家一個女子，這個年代都是大家族，隨便找一個不受寵的女兒就能完成指標，不會把人逼到絕境。

但其實，這些反對派的舉動其實也成就了她。不受寵或者自願前來的孩子才會努力學習為自己未來拼搏，現在的女學不歡迎養尊處優懶散不上進的學生。

與京城同步，朝廷開始在全國招攬女先生。女先生向來都有，不然那麼多千金小姐如何識字學琴棋書畫？

在京城的普通班開學后，全國的女學開始一個個建立。

反對派已經沒力氣吵架了，張秀慧和幾個女學生組成了小團隊，裏頭有個道觀長大的小丫頭，在皇后的啟髮指點下，提出了一個提高煉鐵技術的設想，現在太子和皇后想讓張秀慧團隊與工部合作組建臨時的研究小組，一起搞這個研究。

如果真的能成功，這是巨大的利益，對燕朝的經濟、武力都是巨大的提升，張秀慧有那麼多成果在前，大半的人都不敢張口說不信，萬一真的能成呢？

他們現在反對，回頭太子和皇后偷偷讓張秀慧做，還成功了，那他們這些人的老臉還往哪放？

反對派覺得這個世界瘋了，為什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傷風敗俗的女子，明明不久之前還是男女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安安分分的啊！

但是歷史的巨輪滾滾向前，他們這些人跟不上局勢，只能被碾壓在巨輪之下。

秦豫從江南出差回來，帶着滿滿一車的沿途特產小玩意兒，經過自己的府邸半刻未停留，直接進了宮。

他先公事公辦地向太子南玉以及旁聽的瀟瀟稟報了此行的結果，敘述南邊的情形，公事講完，讓人捧著兩大包東西上來，一包給太子，一包給瀟瀟。

太子已經十三歲了，但還是有着愛玩的天性，歡呼一聲，牽着瀟瀟去拆禮物。

南玉笑盈盈地望着秦豫，語氣有些酸：「這麼多的禮物，竟是一份都沒有我的么？」

秦豫眼裏滿滿的笑，上前一步牽過她的手帶着她往外走：「我讓人送去毓秀宮了，現在去看可好？」

太子看到一起出去的兩道人影，放下手裏的瓷器探出窗外確認了一眼，憂愁地嘆了一口氣。

瀟瀟正美滋滋地往頭上戴一個特別漂亮的花冠，聽到嘆氣聲疑惑地看過來：「太子哥哥，你的禮物不好嗎？為什麼嘆氣呀？」

太子像個成人一樣托住了腮，望着窗外：「父皇什麼時候醒來啊，感覺母后快被搶走了。」

瀟瀟像看個傻子一樣看着太子：「母后怎麼會走呢？誰敢搶母后？」

太子努努嘴，秦大人啊，但是他也很喜歡秦大人，像一個叔叔一樣的長輩，所以沒有說出口。

瀟瀟抱着一隻可愛的布偶拍拍太子的手安慰：「別擔心啦，母後有我們，有秦大人在，不會走的。」

太子：……

他斜眼：「你置父皇於何地？」

瀟瀟理所當然地說：「父皇不是昏迷了嗎？」她都要忘記父皇醒著是什麼樣了，母后肯定也快忘記了吧。

太子忘記了最初擔心父皇失去母后的憂愁，突然發現瀟瀟說的也有道理，反正母后是不會離開自己的，那就不用怕了。

毓秀宮，南玉看着滿桌的琳琅禮物笑得真心開懷，她在別人處是皇后、是母后、是上位者……但在秦豫這裏，永遠只是一個小女孩。

開心地坐下來挨個查看他送的禮物，一邊問：「這次伯父伯母的墓都弄好了吧？」

秦豫坐在她身邊，給她說明這些都是哪裏的特產，有什麼樣的故事傳說，聽到她的話就應：「都安置好了。」秦家出了他，就算已全家無人，依舊成了當地的望族，父母之墓自有人主動照顧。

他知道她很看重女學，就給她講民間聽到的話：「百姓都說皇后辦的女學和科舉一樣，只要能上學，能中魁首，以後就能得黃金爵位，還會由皇后親自添妝出嫁，現在很多人家都巴不得女兒考入女學，以便全家得道升天。」

南玉果然很高興：「錦繡這幾個姑娘典型立得好，喜歡夫妻恩愛榮華富貴的，有錦繡；喜歡直上青雲嫁入高門的，有蘇雲；喜歡名揚天下青史留名的，有小慧……這些姑娘給天下女子立下了好榜樣，也給她們突破限制注入了無限的動力。」

秦豫溫柔地看着她：「是你這個皇后做得好，母儀天下，為世間女子開出一條坦途。」這些姑娘能有這番成就，別人不知道，秦豫卻非常清楚，都是南玉教的。

張秀慧等人能研究什麼都成功，是因為每次失敗時有皇后幫她查找問題點撥啟發，否則，哪有那麼多天才埋沒多年一夕之間就能徹底煥發光彩呢？

是南玉用自己無所不能的才智擦去了這些天才少女身上十幾年的塵土，讓她們大放異彩。

南玉把玩著一盒品相極好的東珠，聽到這話笑笑：「這不算好，不過也算不錯了，這世上到底還是弱肉強食，再開放的世道，也會有不公。」

秦豫感受到了她心底的無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做得很好了。」

南玉與他對視，在他眼裏看到了鼓勵與安慰，彎起唇角點頭。

從張秀慧設計出新型船隻，到女學遍地開花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

三年後，第一批女學生在各自的領域成就斐然，朝廷不吝褒獎，有的嫁人成婚世人歆羨，有的金銀品級加身，一生不愁。雖然女子做官還沒有受到正統認可，但是這些足夠讓從來沒得到什麼的女性滿足了，女子向學已經成為了潮流。

當女人的視線被拓寬，學識眼界上了新的台階，她們自然會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權益。

而由於女學里對百家之學廣而學之，各有天賦的女子在相應的領域各自發光，不願意服輸的男子也開始把視線轉移到這些「雜學」上，緊跟着，南玉三年來提拔的各類人才開始嶄露頭角，百家興旺之相初顯。

朝中，楊家徹底站在了皇後身邊，丞相兩年前就看出皇后不是印象中那個賢惠至極的女子，反而胸有丘壑不輸男兒，但是太子倒向皇后，而皇后至今未顯露謀奪天下的意思，反而將太子教導得極好——除了對女子觀念方面——丞相就一直圓滑地窩在百官之首的位子上，誰也不得罪。

南玉看不慣這個世界對女子畸形的壓迫，但是也沒打算做女皇。皇帝父子尤其是太子對她十分孺慕，她不傷害對自己好的人，也沒必要在能達成自己目標的情況下，去搶那個累死人的位置——最主要的是這個原因，皇帝做過幾回了，她其實真沒興趣。

眼看着朝中興榮之相越來越明顯，南玉一直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世上之事，最難的是開頭，開頭有了，又培養好了繼承人，下面的事情就會輕鬆許多了。

太子很聰慧，南玉打算將幾世處理國事的經驗都傾囊相授，現在已經教導了一半，開始漸漸放手讓他獨立做決定。

事情少了，不免想起放手一切后的日子，這日，她和秦豫玩笑：「等到太子獨當一面，我就出宮『養病』去，我這身體可還沒好呢。」

皇帝昏迷后，皇后的宿疾早不知道被人忘到哪裏去了，現在突然說起來，秦豫卻一副十分自然的模樣：「臣早年也有許多舊毛病留下，娘娘不若給個恩典，帶着臣一起？」

南玉聽了，忍不住就笑，覺得秦豫「奸」得可真是合她心意。

正笑着，有宮人大驚失色地一路飛奔進來，直到跪在殿前都沒恢復鎮定。

「娘娘！不好了！皇上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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