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小排

031:小排

這剛剛染病,還逢上清晨,正是發熱最嚴重的時候。

林紈覺得嘴裡發苦,飲鮮魚粥也嘗不出什麼滋味來,便推了推粥碗,不欲再用。

顧粲見她實在難受,也不強迫她再用。

待沈韞走至床邊時,林紈的眼睛睜開了些,她雙頰泛紅,虛弱纖柔,眉目微顰之際,只叫人心生憐愛。

林紈見來人果然是沈韞,有些訝然,便驚奇地問她道:「你怎麼過來了?」

沈韞伸手探向了她的額頭,而後讓她輕懸細腕,邊為她診脈,將邊將她來那醫館求葯的事與林紈講了一遍。

林紈那額頭摸上去實在是熱燙,手已經拿下去了,熱度還殘餘在沈韞的掌心中。

她整個人無力地靠著顧粲,柔弱又無依。

顧粲則小心地用臂將她攬在懷中,低垂著眼睫,神色莫測。

沈韞不由得覷起了眼。

她開口問道:「還請世子妃告訴我,你是否是受了涼,這才發熱,我好能對症下藥。」

其實治發熱毋需了解什麼緣由,開些常見的方子即可。

沈韞問,是怕林紈在顧粲這兒受了什麼委屈。

林紈知道顧粲看不清她的神色,於是便撐著氣力,掀眸剜了沈韞一眼,她讓她住嘴,不要再多問。

就算是多問,昨晚她同顧粲發生的事,也是難以起齒,羞於對任何人講出。

沈韞見林紈不肯如實告知她緣由,便又將話頭拋向了顧粲:「那世子爺可否告訴我緣由?」

顧粲摸著懷中女人柔順的發,就像撫弄貓兒一樣,將實情透露了一半:「我昨夜浸了冷水,共衾時,將寒氣過在了她身上。」

他的語氣平淡,沒有任何波瀾,那雙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撫著林紈的發。

顧粲與她回話時,低垂著頭首,無論是從什麼角度看他,都讓人覺其容顏俊美,輪廓清雋冷毅。

沈韞是第一次這麼近的看顧粲,以前她在宮中,曾遙遙見過他幾眼,卻如旁人紛傳的那樣,容止若神祗。

這一近看,更是俊逸出塵。

眼前男子好看得不大真實,但是他回她話時,卻讓沈韞的心中直打著顫。

她也不知為何,顧粲身上似是在無形中,散著攝人的氣場。

沈韞心道,這閻羅還真是與眾不同。

竟是連沐個浴都要浸冷水,他明知道林紈身子弱,卻還要同她共衾,怕不是想故意作賤她那可憐的小姐妹。

她再一細想,林紈身子就算再嬌弱,也不至於一夜間便成了這副慘樣子。

除非是顧粲挨著她睡時,她身子就已經變得虛弱,才會受不住任何寒氣的侵襲。

能讓女子在睡前身虛又無力的,怕是只有共赴巫山雲雨這碼子事。

想到這處,她大抵也知曉了林紈同那閻羅昨夜發生了什麼,念著林紈的面子薄,她也不欲多問。

外面天色已然不早,上朝面聖之事不容耽擱,林紈自覺,她病是常態,並不打緊。

顧粲的公事卻絕對不能耽擱。

林紈用手推了推顧粲,示意她同他有話要講。

顧粲俯身後,林紈將掌立於唇畔,附在他耳側小聲道:「你快去上朝,不要誤了要事。沈韞之前一直照顧著我的身體,有她在,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我之前在侯府中也總是會無故發熱,今日染病,與你昨夜浸冷水無關,你不要多想,快讓元吉給你備馬車。」

林紈因著發熱,呼吸也比以往灼-熱了許多,她那溫軟的話兒濕濕-熱熱,不僅鑽入了顧粲的耳里,也鑽進了他的心裡。

見顧粲聽后只是有些怔住,並不做任何其餘的舉動,林紈又用手推了推他,趕他快些去上朝。

顧粲無奈,微微抿唇,只得先依她的言語。

他將林紈小心地放平在床,為她掖好了被角。

起身後,竟是不顧世子身份,拱手向沈韞揖了一禮:「那便請沈醫女好好照拂內人,顧某在此先謝過沈醫女。」

沈韞冷不丁被顧粲施以一禮,心中突地有些惶恐。

這番被驚,她猛地從床處起身,站了起來。

沈韞對顧粲不喜是不喜,但因著他身份貴重,還有這幾年在朝中的手段,她對他這個人還是懼怕的。

顧粲竟是能為了林紈,向她一個身份低微的醫女揖禮。

她觀著顧粲看林紈的神色,也沒覺得是心思詭譎或是算計,反倒是對她的擔憂和關切。

林紈也不排斥他,與他的關係還算親密。

如此,那便是自己多想了。

興許這個閻羅,是真的喜歡她這位可憐的小姐妹。

她本來還想好了一肚子的話,要拿整個洛陽百姓的口諸筆伐,和林紈的貴重身份來恐嚇一番顧粲,讓他不要苛待了林紈,現下這些話也都不必再講出口。

沈韞並不想無端地受顧粲這樣一個拜禮,她飛快地朝他又行了一禮。

顧粲出行前,又流連在床側,靜默了半晌后,還是小聲俯身,在林紈耳側道:「我今日早些回來陪你。」

林紈頭痛欲裂,卻還是閉目點了點頭。

顧粲走後,沈韞用沾了溫水的布帛幫林紈擦了身。

身上熱度雖未褪,但林紈卻覺得那股子難受的勁兒要褪了許多。

隨後,沈韞用命丫鬟將帕子鎮冷水,幫林紈貼於額上,又喚了香見,詢問著這些時日林紈有沒有按時進些補藥。

沈韞做這些很熟練,林紈病的那幾年,明明這些瑣事都應是交於丫鬟們來做的,但沈韞卻從不假手他人。

她既應下了林夙的請求,便一直都全心全意地照拂著她。

香見如實回道:「翁主入春後身子好了許多,便停了一陣子。」

沈韞見床上躺著的人兒連眼都睜不開,只顰著眉。

一看便是頭疼得厲害。

她無奈地搖首后,便又對香見囑咐道:「日後你勸著你家主子些,不要覺得病好了,就停葯。依她的身子,是離不得這些了,需得用這些葯好好將養著身子骨,如此才能無虞。」

香見應了聲是。

寢房內的熏爐內燃了香,是顧粲喜歡的雪松和廣霍,因著屋內總是燃著這香,他的衣角也總是會沾著這氣味。

林紈聞著這氣味,心中安沉,頭痛也緩解了許多,終於又睡了過去。

臨近晌午的時候,林紈恢復了清明,她額上的濕帛漸干,起身後,香見又幫她綁了條羅綃抹額。

沈韞正坐在床側,靜靜地翻閱著醫書。

那醫書的頁腳泛黃,書封的顏色瞧著也不新簇,其上的深藍被陽光曝晒成了淺藍。

這書一看,就被它的主人時常翻看。

與顧粲的天資卓絕不同,沈韞如今的才學和本領,都是靠她多年的克己自製和踏實的付出換來的。

見林紈清醒了過來,沈韞闔上了醫書,將其放回了藥箱中,準備與林紈再交代幾句,便回承初宮中當差。

林紈不知,她為何要這麼著急的回去。

沈韞神色淡淡,對於自己的忙碌早已習以為常,便向她解釋道:「前陣子淑妃有喜,帝心甚悅。因著淑妃娘娘的年歲也過了三十,這一胎懷得自是辛苦些。你也知道,皇上最是寵愛淑妃娘娘,很是看中她腹中的龍子,整個承初宮中的太醫和醫女,都供淑妃隨意的差使。我現下在宮中也有了品階,雖然不高,只是個小小的司葯,但一切還是謹慎些好。」

林紈心中有些愧疚,沈韞好不容易得閑一日休沐,竟是將她所有的閑暇時日,都折在她身上了。

不過,林紈心中有些疑慮。

她憶得,前世的這個時候,淑妃並沒有懷孕。

她揉了揉眉心,只覺太多事情都變了,讓人疲憊。

沈韞臨行前,似是想起了些什麼事,又對林紈道:「對了,你去年秋日托我注意的那個禁軍…就是那個叫衛楷的。」

林紈聽到沈韞提起衛楷,不知發生了何事,忙問道:「他怎麼了?」

沈韞回道:「他前陣子被調到了御前當值,我有時能瞧見他在六宮中巡視,我看你對你祖父的這個部下甚為關切,便同你說一聲。」

林紈聽見衛楷無事,心中鬆了口氣。

但衛楷往上爬的功夫,卻還是要比齊均略差些,她記得,前世齊均剛到承初宮沒多久,景帝便將他調到御前了。

衛楷卻用了小半年的功夫。

現下他還只是個統領,她讓他在兩年內做成郎中令,現下時間卻只剩了一年半。

距太武五年的年末,也只剩下了一年半的時日。

但因著衛槿在她的手中,衛楷現下,怕是只會比她更心急。

沈韞臨行前,林紈還想將她送到府門口,但沈韞說她身上的熱度未褪,不宜出室。

林紈只得差了香見送她到了府門口,還喚元吉雇了馬車,讓他親自將沈韞送到了承初宮。

沈韞走後,香見將熬好的湯藥端進了屋內。

林紈坐在羅漢床上,身上披拂著氅衣,裡面穿著寡素的寢衣,只簡單綰了青絲,髮髻鬆散如雲,並未佩以任何簪飾。

她聞著那藥味,不禁蹙起了眉。

香見知道,林紈一要飲葯,定會不悅,便詢問道:「翁主,用奴婢給您拿些蜜餞來嗎?」

林紈擺了擺手,只讓香見喚香芸過來,她有事情要讓香芸去做。

香見退下前,林紈又喚住了她:「世子回來后,若要問起你們,你們便說我身子已經好多了,已無大礙。」

香見有些不解,她瞧著林紈的神色還是有些憔悴,若要身子未好,大可不必瞞著世子。

心中雖這麼想著,但她礙於下人身份,還是應了聲是,便退下尋香芸去了。

紫檀小案上的湯藥還冒著熱氣。

午後煦陽斜照進室,羅漢床上的一處頓時變成了流動的金河,棱格窗外枝葉梳橫,那影兒落在金河上,不時地款擺著。

現下她與顧粲剛剛成婚,這時她病了,顧粲瞧著她的病容,或許會心生憐意。

但時間長了,保不齊會心生煩厭。

誰不希望自己的髮妻是個身子康健,能夠幫扶丈夫的人?

她自己都煩自己這副體弱多病的身子。

林紈拾起了葯碗時,香芸已經同香見走到了羅漢床前。

林紈輕抿了口湯藥,耐著喉中的苦澀,對香芸道:「明日你去市集隨意買些書卷回來,買的多一些,至少要五箱以上。錢財上元吉那處領,車馬也可提前同他打好招呼。」

香芸以為是林紈想看些新書解悶,便沒有多問。

林紈屏住呼吸,飲了幾口葯后,又命向香見:「將太后和皇上賞的那些錦緞玉器挑些品樣成色好的,待過幾日我同世子歸寧后,一併帶到侯府。」

香見也沒有多想,歸寧給娘家人帶些禮物,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還未到申時,顧粲便從廷尉所趕了回來。

見羅漢床上的妻子安坐著,他快步走上前去,想要摸一摸她的額頭,卻見她頭上綁著抹額。

無奈之際,顧粲只得摸了摸她的臉,探試著她身上的溫度。

見顧粲摸她,林紈的睫毛顫了幾下,她乖巧地坐在羅漢床上,對顧粲道:「你走後不久,我的額頭便不那麼發燙了,現下身子好了許多,你不必再惦記了。」

顧粲頷首。

她的面頰柔嫩,摸完她的臉后,顧粲的指腹有些滑膩,他將食指和拇指併攏,慢慢地捻著。

林紈身上的熱度褪了不少,他的心緒終於沉了下來。

因著生病耗體力,林紈這時便覺有些飢餓,顧粲喚下人準備了飯食。

幾道菜擺滿了紫檀小案,顧粲並不餓,他坐在羅漢床的另一側,象徵性地拾筷,陪著林紈用些。

林紈的味覺恢復了許多,今日廚子做的糖醋小排很合她胃口。

那小排肉質纖勻,骨成一體,調製的醬汁也鮮美,她便一直用著那道菜。

當著顧粲的面,吃這道菜有些不方便,她得顧及著吃相。

吐骨頭時,都是掩著帕子吐在瓷碟里。

顧粲不怎麼用菜,只靜靜地看著林紈吐出了一塊又一塊的骨頭。

他剛才用了一塊,這小排是甜口的,怪不得林紈喜歡。

想到這處,顧粲的眸中竟是蘊了笑意。

林紈瞧見了他的神色,還以為是他嫌自己吃的多,又覺得自己一直把著這道菜,沒讓他用,便將那道小排推到了顧粲的面前,示意他吃些。

顧粲搖了搖首:「你都用下吧,我還不餓。」

林紈難得胃口好,顧粲心情也是愉悅,便喚了元吉,要賞今日做小排的廚子。

元吉走到了顧粲的身側,應下顧粲之命的同時,卻遞與顧粲一個紙條。

顧粲神色如常,見林紈只顧吃小排,並沒看他,便將那紙條攤開在掌。

只見那紙條寫著二字———「東宮」

那日他被障車之事終於有了眉目,宮中他的人手探查了一番后,幾近周折,將幕後之人的身份尋了出來。

顧粲沒想到,那些刁民,竟是太子上官弘的手下。

太子雖資質平庸,但到底是儲君,也是在暗中畜養著自己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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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不會煩女主的身子,只會饞女主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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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寵妻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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