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第二回

董安於來到院中,眾大臣紛紛圍攏過來,爭相詢問。董安於劍眉緊鎖,目光閃爍,來回巡視了一遍。然後挺胸抬頭,一手背於身後,一手撫髯,聲音洪亮,擲地有聲:「慌什麼!主君只是操勞過度,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們都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這兩天,主君需要靜養,有什麼事,奏與我就行了。另外,主君生病一事,任何人不得出去張揚。否則,休怪法律無情!……還愣著幹什麼?回你們該回的地方去!」

眾人雖然都是一頭霧水,但董安於的話誰敢不聽?待人散盡,董安於回到外廳,命一個侍者進去請出太子、眾夫人及眾公子公主。他畢恭畢敬的給太子伯魯行了個大禮,言辭懇切而又不失莊重的說道:「太子殿下,現在任何人都可以哭,唯獨殿下你不能哭!主君昏迷,殿下就該擔起主君肩上的重任。臣已經吩咐所有家臣,對外絕對不可以泄露消息。一旦讓智伯等人知道主君病況,只怕他們會趁亂打劫。所以,我們一方面要想辦法治好主君的病,一方面要做好防禦外敵的準備。以臣之見,可將一萬御林軍秘密調撥外城,暫時歸尹鐸指揮,加強外城的防禦。」

「先生,如今我已亂了方寸,先生怎麼說就怎麼辦吧。」趙伯魯哽咽著說。

董安於嘆了口氣,拱手說到:「殿下,那就快去拿主君的兵符來,臣好去辦理。」

趙伯魯去不多時,雙手捧著兵符出來,交到董安於手中。董安於輕輕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轉身而去。走到門口,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反身回到了太子伯魯面前。「太子殿下,臣想到一個人,也許對主君的病有辦法。此人是齊國人氏,姓秦,名越人,傳說他有起死回生的本領。因他醫術高明,人們都稱他扁鵲。如今,扁鵲先生正好就在新絳城內,前幾日,無恤公子崴了腳,就是他給看好的。殿下何不請扁鵲先生來為主君看看?」

「扁鵲?我怎麼沒聽說過?」趙伯魯皺着眉頭,瞅了瞅身旁的趙無恤。

「兄長整日待在太**中,消息自然要閉塞一些。扁鵲先生雲遊各國,行醫問葯,妙手回春,早已是名揚天下。」說話的人就是趙無恤,也就是後來戰國七雄之趙國的君主趙襄子。在趙簡子的兒子當中,若論相貌,趙無恤是長得最難看的:一雙劍眉,下面卻搭配了一雙細眼;高挺的鼻樑,卻無故多出來兩道彎;一張長臉上顴骨高凸,骨瘦如柴卻長了個大個子。正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趙無恤雖然生的其貌不揚,但卻從小就敏而好學,膽識過人,胸懷大志。他勤奮讀書,刻苦練劍,甚至駕馭戰車的技術也堪稱一流。而且,他還廣交能人志士,不論出身,一視同仁。少年時,趙簡子的家臣姑布子卿就非常賞識趙無恤的才華和膽識。子卿善於看相,有一次,趙簡子把兒子們都召入寢宮,請子卿給他們看相。子卿一邊看一邊搖頭,趙簡子驚訝的說:「先生,你一個勁的搖頭,難道是說我趙家後繼無人了嗎?」子卿笑而不答。當看到趙無恤時,子卿忽的站了起來,圍着無恤仔細打量。「主君,這位公子長相奇特,必有奇異之處,將來必是奇才!」趙簡子哈哈大笑,卻並沒有把子卿的話放在心裏。一年後,正式立伯魯為太子。趙伯魯心胸狹窄,所以聽了趙無恤的話心中很不痛快。

「你是說我孤陋寡聞了?」趙伯魯把長袖一甩,哼了一聲,背過身去。

「兄長誤會了,我沒有那種意思。」趙無恤連忙躬身施禮,「我也是聽我的好友張夢談說的。張夢談與扁鵲先生素有來往,聽說,扁鵲先生的老師就是大名鼎鼎的長桑君。那日我崴了腳,張夢談便請來扁鵲先生一試,果然名不虛傳……」

「行了,你就別往他臉上貼金了。」趙伯魯打斷趙無恤的話,「我就不相信,宮裏的御醫不如一個野醫生!」

「太子殿下,」董安於上前一步,拱手說道,「扁鵲先生絕非徒有虛名,如果他想當御醫的話,今天就不會來到我們新絳城了。」

「好吧,」趙伯魯有些不耐煩了,「既然你們都這麼說,那就叫他來試試——來人!」應聲進來一個侍從,「你去把那個叫什麼扁鵲的找來。」

「兄長,還是我去吧。」趙無恤說,「派一個下人,不太合適。」

「隨你的便!」趙伯魯一甩袍袖,轉身進到父親的寢宮去了。旁邊的公主趙無邪面露不悅之色,她看了一眼趙伯魯,又看了一眼弟弟趙無恤,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趙無恤徑直回到自己的宮中,命侍從立即備車。他換上了一身劍袖緊身衣,親駕馬車,也不帶隨從,飛一般衝出了宮門。他先找到張夢談,然後,載着他一路飛奔,很快就看到了扁鵲住的那兩間茅屋。

扁鵲的葯童文康正在院子裏晾曬草藥,忽見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門口,不覺好生奇怪。正張望間,看見張夢談從車上下來,旁邊還有一個衣冠華麗的年輕人。便放下手裏的活,迎了上去。「張先生,什麼時候發跡的,竟坐上如此豪華馬車了?」

「我一介布衣,上哪兒發跡去?這馬車是這位公子的。」張夢談笑着說。

「我說呢,這位公子是……?」

「哦,這位是趙公子。——你師傅呢?」

「我師傅出診去了。說是有個老人家肚子裏不知道長了什麼,得開刀。別的醫生都不會,只好來請我師傅。」說這話的時候,文康的臉上明顯帶着得意的神情。

「那得什麼時候回來?」趙無恤焦急的問。

「不好說,反正今天是肯定回不來。聽說是在山裏,又遠,且路也不好走。」

張夢談看了看趙無恤,趙無恤用手裏的馬鞭敲了敲腦袋,向文康抱拳說:「那麼,請你告訴我,扁鵲先生去的村子叫什麼名字?怎麼走?」

「哦。那個村子好像叫石窩,離咱們新絳足有二百里。公子是要去嗎?」文康抬頭看看日頭,「已經快中午了,只怕你們今天到不了了。我聽來接師傅的那人說,進了山還有七十里,路極難行。我勸公子還是明日一早再去吧,省得趕夜路,不安全。」

趙無恤笑着說:「你就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

「出了西城門,順着大路一直走,看到河,不要過橋,順着河岸往南,就進了山。山裏頭的路七拐八岔的,我就是跟你說了,你也記不住。就看你的運氣吧,運氣好,或者能碰到什麼打獵的、砍柴的,一問便知。公子,我估計你們進了山天就黑了,根本不會遇到人。找不到石窩村不說,弄不好還得在山裏過夜。我可聽說,那裏有山豹子!」

趙無恤一笑,說了聲「多謝」,便轉身出了院子。張夢談急忙跟着上了馬車。文康跑到門外,望着飛揚的塵土,搖了搖頭。

兩個時辰之後,果然出現一條大河。趙無恤勒住馬,兩人先後下了車。趙無恤把馬卸下了,兩人一人一匹牽到河邊。

「唉,馬是有吃有喝了,我們卻只能餓著。中午還沒吃飯呢,我現在的肚子直叫喚。」張夢談揪了一把草,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要是人也能吃草該多好。」

「怪我,太心急了。」趙無恤挨着張夢談坐下,眼睛盯着滾滾的河水,「我是擔心,萬一父君有個三長兩短,趙家的基業恐怕就要毀在伯魯手上了。」

「公子,這本是你們的家事,夢談原不該多嘴。依我看,你們趙家的這些年輕人,除了公子你,全都是窩囊廢!將來,除非公子繼承王位,不然,真的會如你所說。」

「我在宮裏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個庶子,怎麼輪都不會輪到我。我的一腔抱負,只怕是如這河水一般,付諸東流。」

「公子何必氣餒。——你相信子卿先生的相術嗎?我與子卿先生曾促膝長談天下大事,他說,趙之將來,必是無恤之將來也。」

「這話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子卿先生的預測不會錯。」

「痴人說夢!」無恤站起身,「還是快點兒趕路吧,眼下,治好父君的病才是最要緊的。」

又走了大約一個時辰,便進入山谷。此時,天已黃昏,大山的陰影如魔鬼般籠罩着山谷,使人覺得既神秘又恐怖。蔥蘢的山林里,不知什麼動物發出奇怪的凄厲的叫聲,使人駭然。張夢談緊緊的握著劍柄,眼睛不停的掃視着周圍,生怕有什麼東西突然穿出來。馬走的很慢,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麼路,到處是白崖崖的石頭。河到了這裏,便分成幾條小溪,伸向不同的方向,在黃昏的餘光里閃動着。又走了一程,月亮出來了,小溪不見了,前面出現了岔道。趙無恤勒住馬,同張夢談四目相對,兩個人都不知該何去何從。

「看來我們真得在這裏過夜了。」張夢談垂頭喪氣的說,「早知道,帶點兒乾糧就好了。」

「我也餓的不行了,要不你在這兒等著,我到林子裏看能不能找到野果之類吃的東西。」說着,趙無恤跳下馬車。

「我也去,我一個人可不敢待在這裏。」

樹林里黑乎乎的,只有斑駁的光點灑在地上。鞋子踩在厚厚的落葉上,發出輕微的「沙沙」的響聲。忽然,一群棲息在落葉中的什麼鳥被驚了起來,「撲楞楞」從兩人的頭頂上飛過去。張夢談大叫了一聲,「噌」的拔出青銅寶劍,兩手握著,一陣亂劈。其實,趙無恤也被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看着張夢談好似發瘋的樣子,趙無恤不禁笑出聲來。

張夢談折騰的滿頭大汗,才終於停下來。他把劍插在地上,雙手拄著,大口的喘著粗氣。「公……公子,算了……別找了,還是……餓著吧。萬一……碰著山豹……」

話音未落,就聽見林子裏面傳來急促的「悉悉簌簌」的聲音。兩人一驚,趙無恤也急忙拔出劍來。同時,一股惡腥味撲進兩個人的鼻子。

「不好,是山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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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代王城――古代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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