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文明立治!

第228章 文明立治!

相晁肅然道:

「秦博士說的在理。」

「我既然為墨家博士,理應擔負起振興墨家的職責,我齊墨擅辯論,若是連秦墨、楚墨都不能說服,繼續放任墨家分裂,繼續眼睜睜看着墨家消亡,我相晁就是墨家最大的罪人。」

「多謝秦博士解惑。」

秦落衡微微額首。

沉聲道:

「我知道諸位過去並非都是學派最有才之人,也非是學派中最受尊重的人,但你們能頂着壓力出任大秦博士,已經證明了自己,因為只有你們敢直面慘淡的未來,也敢真正去探索自家的發展之路。」

「你們其實比其他人更值得尊重。」

「在其位,謀其政!」

「你們敢在百家落寞之際,勇於承擔這個起重擔,已經超出學派的其他人了,以往你們或許的確有不如,但現在博士之位,你們實至名歸,你們就是各家的領袖!」

「借用一句儒家的話。」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腹起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諸位以往迷失了方向,但只要重拾信念,重新審視自家學派,未必不能在太平之年,補齊諸子先賢的學問,為自家學派重新走出一條新路。」

「大秦立志革新。」

「百家也當銳意進取、與時俱進。」

「若論一統,夏商周三代也算一統,並未大秦獨能耳,然大秦跟夏商周亦有不同,不同在文明立志,在盤整天下。」

「這些年來,大秦立志求變。」

「原本大地上的畛域阻隔、關卡林立、道各設限、幣各為制,河渠川防以鄰為壑,輒於外患競相移禍......凡此等等,大秦用數年時間已經悉數掃清。」

「但華夏積弊久矣,以往諸侯耽於陳腐王道,流於一隅自安,全無天下承擔,全無華夏之念,

大秦若想實現深徹盤整、文明昌盛,則必然要進行文明立治。」

「而這正是百家之所長。」

「文明立治,此等超邁古今的功業,百家又豈能缺席?」

「你們很多人陷入困頓,以為沒有了方向,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只是因為你們着眼的方向錯了,方向錯了,自然會導致南轅北轍,自然也就離康庄大道越來越遠。」

「墨家不再言論。」

「農家,奉神農為祖師,自當在農業上下功夫,天下雖已安定,不至再像以往一般餓殍遍地,相食人肉,但大多數民眾依舊是食不果腹,有上頓沒下頓,依舊瘦若皮骨。」

「民生維艱,這豈是神農之願?」

「你農家既然認神農為祖師,自當要秉承神農救濟世人之志,在糧食上求變革新,糧種如何不能變?既然糧種能增產、能有不同,那自然也能優中擇優。」

「我卻是不信。」

「糧種能從無到有,就不能從少至多。」

「在我看來,非是不能實現,而是你農家懈怠懶散,躺在上百年積累的經驗上不思進取,得過且過,沒有了為萬民之念的志向。」

「世上沒有什麼能一蹴而就。」

「但只要勇於嘗試,未必就不能走出一條新路。」

「現在糧食產量是一畝1.5石,以後未必不能達到2石、3石,甚至更多,眼下因公廁之法,糞肥逐漸變得充裕,但農家可曾想過繼續優化糞肥,讓糞肥不再是普通糞肥,而是能大量增產的『寶肥』?」

「除此之外,還有耕具,難道就不能優化?」

「農家明明有這麼多方向,卻墨守成規的守着各地收集上來的技術和經驗,完全沒有了一點奮發之氣,你為農家博士,整日無所事事的在學宮中編草鞋,你這草鞋穿着真不覺得硌腳嗎?」

「名家。」

「名家推崇的是唯物主義。」

「這與大秦宣揚的務實異曲同工,結果你名家的心思都放在了鬥嘴上,根本沒想過學以致用。」

「天下剛從禮樂崩壞的環境中走出,地方依舊是烏煙瘴氣、有着大量牛鬼蛇神,你名家不想着勸民為正,勸民務實,反倒是自陷於幻想的麻醉迷離。」

「這自己不感到羞愧嗎?」

「我剛才跟墨家的徐升有過交談,知道你名家也喜歡研究天文曆法,最近跟秦墨、宮中的巫師湊到了一起,整日去夜觀天象,研究這些其實並沒有什麼錯,但敝帚自珍卻是一個錯。」

「既然你們能預測天象,何不把每日的天象公之於眾?」

「是晴是陰是雨,對你們而言,只是消磨時間,但若公佈出來,卻是能造福天下民眾,沒多久便到收成之季,若是民眾知曉接下來的天氣變化,是不是能避免很大的損失?」

「這豈不比自娛自樂、互相博戲更有意義?」

殿內陷入到幽谷般的寂靜。

秦落衡繼續道:「除了這些相對大的學派,還有家、縱橫家之類的小學派,你們同樣有用武之地。」

「人類從茹毛飲血到鑽木取火,從刀耕火種到禾下乘涼,從直立行走到倉廩實而知禮節,唐堯虞舜夏商周,春秋戰國亂悠悠,華夏數千年歷史,這麼悠久的文化傳承,你家便不能大書特書?」

「華夏先輩的勤勞、智慧、進取、堅韌不拔等精神,難道就不能從你們的筆下展現出來?銘記先輩,激勵吾輩自強,這難道不是你家應有的職責?」

「蒼生塗塗,天下燎燎。」

「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

「眼下大秦獨強,但你縱橫家真就無用武之地了嗎?我看未必,遠處尚且不提,大秦周邊就有匈奴、百越,匈奴、百越的確非是大秦敵手,但想要徹底消滅匈奴,非朝夕能完成。」

「對匈奴和百越,當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你縱橫家重戰略思想,何以不能放大視線,將目光放眼於華夏之外,天地廣袤,大秦更是需要時刻更新對外戰略。」

「而這豈非是你縱橫家之所長?」

「醫家亦然。」

「醫家存世已數千年,但始終沒成體系,各地土法、偏方橫行,醫家雖布醫天下,但實際醫生間的交流卻很少,派系雜亂,互相輕視的情況比比皆是,以致天下醫術久久沒有大的突破。」

「醫者仁心。」

「就因各地的醫者不齊心,互相間敝帚自珍,致使天下醫術停滯多年,這豈是天下民眾之福?如此行徑,醫家猶如能談得上懸壺濟世的美稱?」

「大亂之後必有大治!」

「而文明立治更是重中之重。」

「朝廷只能掃清各地的關卡阻隔,但人心間的阻隔,卻是需要百家齊心破除,我等須得明白,亂天下易,治天下難,想徹底實現河山重整、文明立治,更是難上加難。」

「但若是成功,便是至高無上之功業。」

「道路艱難,我等卻是不能有絲毫懈怠,若是能實現文明再造,諸位或許能如諸子先賢一般,受世人敬仰,名垂千古。」

「適者生存。」

「百家在亂世有亂世的生存之法,在太平之世有太平之世的生存之道,而這才是百家應有的姿態。」

「望諸位共勉!」

秦落衡起身朝室內眾人一禮。

眾人回禮。

沒有一個人說話。

他們都深深沉浸在震撼之下的觸動中。

素來飽學多識的博士,此刻不少紅了臉,臉上充滿羞愧之色。

秦落衡比他們小不少,眼光卻如此獨到,不僅擁有超邁古今的目光,還有博弈歷史的襟懷,這讓眾人徹底的心悅誠服,但也不免汗顏不止。

盤整華夏,文明再造,河山重整,天下太平!

一切都立足於文明立治!

而這正好是百家所長,但他們以前根本沒往這方面想,經秦落衡點醒,他們才赫然發現,百家原來能做這麼多事,眼前竟是一片從未有人觸及過的藍海。

他們不由心神搖曳。

良久。

相晁感激道:「多謝秦史子點撥,相晁感恩。」

其他人附和道:「多謝秦史子為百家指出明路,我等感恩。」

秦落衡肅然的回禮。

而後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也是衝動之言,若有冒犯,還請諸位見諒。」

眾人對視一眼,相視大笑,跟秦落衡一一告辭后,便疾步朝自己的署房走去,他們心中已升起一股鬥志,一股進取之心,他們既然知道了破局之法,何以敢再懈怠不前?

秦落衡目送著眾人離去。

等眾人悉數離場,秦落衡才坐回席上。

他輕聲道:「若是百家真因此走上另一條路,恐怕大秦的命運就真的不一樣了,不過僅靠打雞血是不夠的,最重要的還是要朝廷放開一些限制。」

「朝廷若繼續嚴管,百家得不到突破,便會重回到老路,諸子百家是華夏少有的思想碰撞,若是就這麼消亡,實在令人惋惜。」

「但我也只能為百家做這些了。」

秦落衡輕嘆一聲。

他終究還是身卑言輕了。

他心裏也清楚,這些博士未必真看不出來,自己所說的問題,但他的建議對百家的確很難得,現在的百家已到亡羊歧路的地步,若是再不改變,就真的要消失在歷史長河了。

他們別無選擇了!

雖然割捨了一些主張,但至少換取到了一些生存空間,這已經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

「現在的百家就像是溺水的人,只要給他一根繩子,給他一個生的希望,他們就會拚命的往上掙扎,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活命,但這根繩子的粗細卻是掌握在朝廷手中。」

「百家最終能不能上岸,全靠他們自己的運氣了。」

「外人幫不了。」

「若是百家真能因此脫胎換骨,對天下都會是一件好事,不僅會促進社會進步、科技發展,還能凝練華夏精神,將大一統的觀念徹底的深入人心。」

「沒有百家暗中挑事,天下無疑也會平靜不少。」

「但最終走向,我也不敢保證。」

「天下歧路啊!」

秦落衡搖搖頭,重新翻開《商君書》,剛看沒幾眼,便猛的抬起頭,眼中露出一抹凝色。

低語道:

「說的太盡興,竟忘了正事。」

「我前面說那麼多,就是想讓許辛幫我給蔬菜找個買家,結果一時沒控制住,說上頭了,竟把這事給忘了。」

「我這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這......」

秦落衡臉色一黑。

他看了看屋外,遲疑了一下,把商君書收好,去了許辛的署房,準備把自己的『要事』告知一下。

他其實心裏也沒底。

他才把農家狠批了一頓,就差指鼻子罵了,現在自己卻一臉訕訕的找上門,他也不敢肯定,許辛會不會幫自己,但他現在能找的也就農家了。

農家在民間威望不錯,跟咸陽的商賈、農夫都有交情,由許辛經口,他的蔬菜無疑會好賣不少。

秦落衡自語道:

「農家的人應該沒這麼小氣。」

「我這多少也給農家指了條明路,他多少還是要幫一下吧?」

這麼說着。

秦落衡便去到了許辛的署房。

裏面有十幾人。

大多穿着粗布衣裳,但衣裳上沒沾上一點泥濘,一個個都紅光滿臉,皮膚白凈,完全看不到風吹日晒的痕迹,彷彿就是一群穿着粗布衣裳,體驗生活的貴族公子。

見秦落衡前來,許辛眼中露出一抹異色,把秦落衡迎了進來,秦落衡面無異色,緩緩把自己的來意說明。

許辛滿口答應了下來。

見許辛應下,秦落衡也是暗鬆口氣,沒有在這多逗留,找了個借口便直接離開了。

一旁的門人好奇的問道:「夫子,這人是誰?」

許辛淡淡道:「新晉的醫家博士,倒是個心懷大志之人,不過有點不諳世事,你們不用關注這些,我今天給你們講的是種地的經驗和一些播種技巧。」

「這是我農家數百年總結下來的。」

說完。

許辛高坐其上,隨口講了起來。

博士學宮依舊是往日模樣,各家博士跟以往一樣,坐而論道,給門人弟子講解著自家學說。

一切彷彿沒有任何改變。

依舊如一潭死水。

只不過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潭水中出現了一抹漣漪,漣漪的波動幅度極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它的的確確是一抹漣漪。

------題外話------

今天就一更了,有些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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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達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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