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床底的爛肉
修士領命，飛身離開。
方玲韻手中仍舊握著斷骨，那斷骨上還殘存著熟悉的氣息。
這是她親生弟弟方音，僅剩的殘軀！
方玲韻腦海中無數畫面流轉而過，情緒不穩，如同雜亂交織的線條，理性和感性兩種情緒糾纏不休。
身懷中品靈器，在方玲韻的意識中，方音不應該在混戰中赴死。
中品的斷陰鈴甚至可以操控太乙真仙的妖修，他如何會死在混戰當中，花果山除了孫悟空是金仙修為之外，七十二洞妖王最強也不過真仙修為。
而那狼妖，方玲韻自然知曉。
狼妖修為在太乙真仙左右，即使是與方音對戰，也不可能抗拒斷陰鈴的操控。
但是……事實還是發生了。
方音不僅死於非命，甚至還被各路妖王吃干抹凈，只剩下幾塊血跡斑斑的斷骨殘骸。
戰場殺敵，生離死別本是常態。
方玲韻很清楚這一點，自然也知曉，如今混戰落幕，她若是以私人恩怨繼續糾纏下去，難免落人口舌，也並非正派修士的所作所為。
她也很清楚，敖珏並無過錯，卻被方音害的筋脈斷裂，今後的修行之路，恐怕也是舉步維艱。
這些，她方玲韻都很明白。
但，方玲韻心中卻始終記得，是自己將方音害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若是方音不割肉取骨，她方玲韻，早就死在了幾千年前。
她欠方音一條命。
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而且這其中還摻雜著親情。
雙眼注視著手中血跡斑斑的斷骨，心口如同被刀劍硬生生捅了一刀，鮮血淋漓。
方音，是她唯一的親人。
方玲韻將方音的斷骨用紗布包好，尋了一塊仙山福地掩埋立碑。
身穿白袍的方玲韻在墓碑前站了許久，寒風拂面，衣袍獵獵作響。
天明天暗，不知幾何。
……
夜幕降臨，窗外暴雨不斷。
雨水淅淅瀝瀝的響聲不絕於耳，方玲韻盤腿坐在床頭，卻始終覺得心中不安。
千年前的畫面走馬觀花般湧入腦海，她彷彿還能看到，自己的弟弟依偎在燭火旁，抬頭問她：「姐，我們何時才能御劍天地間？像神仙一樣除魔衛道？」
「一定可以的，十年不行就百年，百年不行就千年，總有一日可以飛升成仙，護佑一方。」
但隨著記憶的深入，忽然間，方音的臉布滿了血跡。
方音跪在地上，皮肉潰爛，蛆蟲遍布的手指捂著臉頰，大團大團的污穢血湯從方音的口中噴涌而出。
方音拖動著殘缺不全的身體，聲音顫抖。
「姐，你為什麼不救我，姐，你明知道花果山中混戰危險，為何還要派我出戰？」
嘶啞的喊叫回蕩四周，地面布滿了黏膩的碎肉。
「你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我當初拚死救你，你如今為什麼不肯救我？你可是我唯一的親人，你是我的親姐姐！」
布滿鮮血的手指掐住了方玲韻的脖子。
方音潰爛的臉上，兩顆渾圓的眼珠半掉下來，連帶著筋脈和碎肉。
他的手指力度越來越大，方玲韻肺部如同灌滿了河水，胸腔內的空氣被一點點吸食乾淨。
將死的感受壓迫著方玲韻的神經。
方玲韻看著方音滿是傷痕的臉，以及來回搖晃的眼球。
他的嘴裡也滿是鮮血，嘶喊時能看到殘缺不全的牙齒，和被利齒撕咬破碎的舌頭。
「被一塊塊啃咬下來的滋味，你知道有多痛嗎？姐，你知道我死的的時候又多痛苦嗎？」
方音哭訴。
五指插進了方玲韻的脖頸，溫熱的鮮血緩緩流下。
……
「方音，方音！」
手指顫了顫，方玲韻從幻境中猛然掙脫，她體外出了一層冷汗。
之前的畫面歷歷在目，他甚至還能嗅到方音身體上濃郁的血腥味，幾乎只差分毫，她便要墜入魔道，修為盡毀！
胸口上下起伏，方玲韻驚魂未定。
冷汗順著額頭緩緩下滑，屋外的大雨還未停歇。
蓬丘近海多雨，植被一向茂盛。
屋外灌木左右搖晃如同枯爪，一隻仙鶴似乎是受到了驚嚇，忽然騰空飛起，消失在天際當中。
方玲韻皺了皺眉，她似乎真的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但是這股氣息很微弱，等想要尋找出氣息的來源時，又轉瞬消失乾淨。
幾日後，方玲韻前往天界赴宴。
說是那大鬧天宮的孫悟空，已被如來壓于山下，如來將五指虛影化作金、木、水、火、五座聯山，喚名「五行山」，又施以咒術，才將妖猴受困其中。
至於派遣調查的狼妖，在眾神的說法中，則是被天王擒拿，誅殺於滅妖台上。
狼妖已死，方音的仇也算是報了。
但方玲韻心中卻並不安穩，因為在蓬丘的玄極宮中，她又嗅到了那股微弱的血腥氣。
或者說，是越來越重的血腥味。
最終，方玲韻找出了氣味的源頭，那是在床底部附著的黑紅色肉質。
黑肉微微顫動，似乎是某種活物。
方玲韻施展術法將怪肉清楚乾淨，並未判斷出此物的種族特性，只當是普通的寄生妖物。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床底的怪肉非但不能清理乾淨，反而越來越多。
那黑紅的碎肉在床底來回爬動，發出了奇怪的呢喃低語。
一日晌午，方玲韻運轉周身靈力，以三昧真火將其焚燒灼烤。
但是仍舊毫無作用。
火光當中，碎肉發出了人聲，一開始十分嘶啞，無法完全聽清，但片刻之後，字句卻越來越清晰明顯。
「殺死方音的是不是狼妖，殺死方音的不是狼妖……」
熊熊燃燒的烈火當中，兩片碎肉一張一合，發出了中年男人的聲音。
方玲韻蹙眉，眼中生出了一抹殺意。
「你個不成型的畜生，若是繼續妖言惑眾，本尊定要你挫骨揚灰，不得好死！」
那碎肉發出尖銳笑聲。
「敖珏沒死，那狼妖沒殺了敖珏，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一個太乙真仙的狼妖，居然能抵過斷陰鈴的操控，真相就在眼前，何苦自我欺騙？」
方玲韻眼中怒意漸消，她很清楚，這怪物說的沒錯。
方音之死的確疑點重重，況且這個怪物無論是出現方式，還是所言所述，不得不讓她提高警惕。
吸附在床板的碎肉似乎感受到了方玲韻的動搖，它再度晃動軀體，循循善誘。
「我可以幫你，我也可以告訴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