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拳超人
「爸,怪物這麼猛,為什麼我們還要去惹它們?」
「因為殺怪物能賺錢,它肚子裏有個東西叫晶核,能打來發電、造子彈、做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顆最垃圾的晶核就能賣十幾萬,夠你一個人吃吃喝喝三年都不止……」
「那你呢?」
「我還要找小姐瀉火,最多一年吧。」
「爸,你做人這麼坦誠,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以為你是怎麼生出來的?」
「所以我媽以前是職業女性?」
「放你媽的屁!」
「先從墳里刨出來嗎?」
生死一線的瞬間,趙九州腦子裏跑馬燈似的閃過很多東西。他其實也不叫趙九州,他本名叫趙九周,因為早產了九周。就這樣,還連累他媽難產死了。
所以九州這個名字,其實是上蒙學時報名,學校的老師自以為是地給改掉了。再後來,慢慢地連社稷會的戶籍辦事堂也開始各種自以為是,於是他被人喊著喊著,讀完九年蒙學,參加進學考試的時候,名字也就真的變成了趙九州。
白銀九州,正應了白銀獎禮盟的勢力地圖。
社稷會獨佔中州,是很大的一片地方……
剩下的幾個州,聽說都不是很太平,怪物很多。
趙九州心裏明白,其實自己投了個好胎。
他爸雖然只是個外門弟子,但也又當爹又當媽地把他拉扯大了。
只可惜,還是運氣有點不好……
所以我今天,是要一家團圓了嗎?
草……都怪那個死女人!
要不是她把我的卷子撕了,老子現在肯定在家裏睡覺,怎麼可能會死在這裏?
時間彷彿無限地被拉長了。
趙九州的眼裏,怪物的動作無限的變慢。
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巷子裏,他甚至能看清怪物的輪廓。
那就是……
一坨人型的大糞。
媽的……
竟要死在如此噁心的怪物手裏……
屎萊姆……
幻靈體生物……
戰鬥力……
好像是……
「爸,為什麼糞坑這邊都要有人守?不噁心嗎?」
「噁心啊,別的地方更噁心,知道怪物會在什麼地方出現嗎?」
「不知道。」
「墳地、荒宅、死過人的民居、出過事故的工廠,還有醫院的太平間,只要是能引起人類生理或者心理不適的場所,都是怪物容易出現的地方。糞坑呢……概率比較小,但也不是不會出現,每年大家守在糞坑邊殺死的怪物,數量還是挺多的,你想想,一顆垃圾晶核能賣十幾萬,那如果出來一個比較牛逼的怪物,掉出來的晶核比較優質,是不是能賣幾十萬?」
「嗯……」
「那你說,守護糞坑,是不是很有意義?」
「那為什麼有錢人家裏都裝沖水馬桶?還有執事、舵主他們家裏,他們的家將明明很厲害,乾脆在自己家裏多挖幾個糞坑,那不是守着糞坑就能過日子了?」
「你也會說有錢人嘛,有錢人哪兒在乎這點錢啊,那肯定是生活質量更重要啊。像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才需要掏糞,有錢人怎麼能委屈自己整天和大便在一起。」
「奶奶的,我好想住有沖水馬桶的房子。」
「那就好好讀書,進學了,畢業了出來坐辦公室,早晚能輪到你的。」
「草……那個死女人!!!我特么弄死你啊!!!」
右拳的光芒,
驟然間照亮了整個小巷。
趙九州轟然一拳,在怪物拍中他之前,重重地打在了怪物身上。
拳上所覆蓋的光芒,從怪物身上穿透過去。
轟!轟轟轟轟!
天上熟聲巨響,幾十道焰火陡然升空,化作白銀獎禮盟的圖騰。
那是獵魔世界盃的賽場中,又有白銀盟的選手,拿到了冠軍。
小巷中,一陣狂風吹過。
那隻怪物,跟天女散花一樣,散落得到處都是。
「咳!咳咳咳咳!」
趙九州來不及慶祝自己死裏逃生,趕緊跑到一旁,瘋狂咳嗽。
就剛才那一下,他好像覺得,有什麼東西跑進了自己嘴裏。
媽的!老子為什麼要吼那一聲?
「嘔~~!」他趴着牆,張嘴就吐得滿地都是。
韋綿子卻經驗豐富,眼疾手快,看到黑暗中有紅色的亮點在閃爍,趕緊低頭把那玩意兒撿了起來,不顧整條巷子裏的環境,欣喜若狂,「哈!二級晶核!二級晶核啊!小孩!你看!你快看,你……你剛才吃到屎了嗎?」
趙九州胃裏頓時又是一陣抽動,低頭就嘔,吐出一堆酸水,「我沒有……」
韋綿子嘴角一彎,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你說謊,你有。」
「老子沒有!」
「你吃屎了。」
「滾!你才吃屎了!」趙九州怒聲大喝。
他確認自己沒吃屎。
因為吐了半天,嘴裏並沒有奇怪的味道,也沒有吐出什麼實際的東西。
夜已經很深了,他晚上吃得很多,肚子裏的東西早就消化得乾乾淨淨……
剛才掉進肚子裏的東西,絕對不是米田共。
趙九州只是純粹的感覺噁心。
因為那個怪物跑出來的時候,化糞池也跟着炸了。
漫天農家肥,把這條巷子的環境搞得很惡劣……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巷子外面,聽到動靜,並且也聞到不可思議的氣味的朱大昌一群人,打着手電筒,飛快跑了過來。
只是剛跑進幾步,一大群人立馬就又退了出去,「我靠!糞坑炸了嗎?!」
「炸了!真的炸了!」韋綿子大喊大叫,「朱隊長!我們撿到個二級晶核!紅色的!」
「我擦!真的?!狗運這麼好?」朱大昌聽到有錢,頓時就不管工作環境艱苦了,拿出一個口罩戴起來,屁顛顛就跑到朱大昌跟前,只是越走近,腳步慢慢又停了下來。
只見十幾束手電筒的強光下,韋綿子從頭到腳,無不包含着大自然的痕迹。
朱大昌看得胃裏一抽,根本連讓韋綿子交出晶核的話都來不及說,就跟着跑到牆邊,一手扶住牆壁,張嘴就吐:「嘔~~~」
趙九州原本吐得已經差不多了,一看朱大昌又來演對手戲,不由得一個沒繃住,胃酸吐乾淨后,再一張嘴,連苦膽都給嘔了出來,「嘔~~」
「嘔~~~你還活着啊?」朱大昌有點意外,吐得滿臉鼻涕眼淚,還以為趙九州應該掛了。
趙九州也忙中抽空,邊吐邊回答:「嘔~~~是啊,朱隊長,你今晚吃大蒜了吧?」
朱大昌:「是啊~嘔~~~」
趙九州:「我就知道,嘔~~~真臭……」
「滾出來說話……」朱大昌吐著吐著,終於吐明白了,拉着趙九州往外拖。
韋綿子也趕緊屁顛顛跟着往外走。
「哇~~~!」
蹲守在巷子口的一群人見狀,頓時嚇得嗓門都變調了,鳥獸亂散。
「媽的,到底怎麼回事?」朱大昌罵罵咧咧,走到巷子口,終於能喘上一口氣來,順手一把從韋綿子手裏奪過沾滿屎的晶核。區區一點大糞,其實算不了什麼,他自己也是獵魔師,殺怪物的過程中,噁心的事情永遠不計其數,屎尿屁真的已經是最低級的了。
他只是實在受不了巷子裏那個味道而已。
「隊長!」邊上的跟班們,隨手就從附近接過來一根水管,社稷會境內水源豐富,家家戶戶都有外接的水龍頭,水費很便宜,也不怕別人亂用。
因為攝像頭也和水龍頭一樣,一整座城市裏到處都是,天羅地網。
誰敢開了水龍頭不關,第二天天亮就得被治安堂的人帶走。
「嗯。」朱大昌伸過手,讓跟班幫他洗掉手裏的髒東西,也順便把手裏的火系晶核沖洗乾淨。
隨着晶核上的污物被沖走,朱大昌看着手裏的晶核,眼神也越發明亮。
「好紅啊……」跟班也發現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晶核上面,完全把滿身農家寶的趙九州和韋綿子扔到了腦後。
「三級……」朱大昌有點不確定道,「應該是……」
「不是應該,是肯定。」幾個人身後的夜幕中,三匹白馬,馬蹄噠噠地走了出來。
領頭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翻身下馬,走到朱大昌身邊。
但和朱大昌剛才一樣,剛走近趙九州和韋綿子,立馬就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抬手捂住鼻子,皺眉道:「遇上什麼玩意兒了?」
「屎萊姆!執事大人!我們幹掉了一隻屎萊姆!」韋綿子激動地說道,「那顆晶核是屎萊姆身上掉出來的!」
「屎萊姆掉三級晶核?」年輕人左手依然捂著鼻子,右手朝朱大昌伸了出來。
朱大昌忙把晶核遞上去。
年輕人拿在手裏,微微輸入一點靈力。
晶核微微泛紅了一下。
這時跟他一起過來的另外一男一女,也走了上來。
女的穿着斗篷,頭蓬蓋着頭,輕聲道:「是三級,沒錯了。」
另外一個男子則興奮道:「那值一百來萬了啊。」
「嗯……」被韋綿子喚作執事大人的年輕男人,突然又笑了笑,「運氣真好。」
「是啊。」女子望向趙九州和韋綿子,「這種級別的屎萊姆,殺兩個人應該不難的。」
趙九州的耳朵,微微動了下。
「但屎萊姆的靈抗力是零,被靈力打到就會死。」另一個男子接道,又隔着好幾米,大聲問趙九州和韋綿子,「是你們先打中了那隻屎萊姆,是嗎?」
「他!他打中的!」韋綿子還算有人品,這種事也不敢邀功,指著趙九州大喊,「剛才啪的一下就濺開了!他還吃到屎了!」
趙九州發飆怒吼:「我特么沒有!」
「哎呀!吃到就吃到嘛!精神損失也算工傷的!我也吃到了!」韋綿子吼得更加大聲。
朱大昌看着韋綿子激動的樣子,一言不發。
工傷,就是軍功,再小的軍功,對底層臨時工來說,都是極不容易獲得的東西。
他和趙九州、韋綿子兩個人無冤無仇,自然也不會礙著別人發財。
而年輕的執事聽到韋綿子的怒吼,當然也知道他的潛台詞是什麼,很直接道:「我看到了,你們兩個都吃到屎了,會給你們兩個表功。朱大昌……」
「是!屬下在!」
「你給他們寫個請功報告,今天這裏的人,每個人都有功。這個……我拿回去了,你報告裏就寫,我事後經過,勘察了一下,沒有發現其他情況,咱們黑虎嶺分舵天下太平。」
「是,是,屬下知道。」一聽自己也有功勞,朱大昌高興得要死。
年輕執事從兜里拿出一個小袋子,把價值百萬的晶核裝了進去。
三個人正轉身要走,趙九州忽然又大喊一聲:「那個女的!」
「嗯?」女人轉過頭,望向趙九州,緩緩摘下了斗篷。
漫天的煙火,照亮她的面孔。
那是一張很白凈秀氣的臉,趙九州一輩子都不會忘了她。
「我草!果然是你!你……你撕了我的卷子!」趙九州高聲怒吼。
女人看着趙九州,好像是回憶起來了,「哦?是你啊?怎麼,不服嗎?」
「我特么就多寫了幾秒鐘!」
「考試鈴響,多一秒也是犯規,我沒抓你去白虎堂,就是網開一面了,你還有臉不服?」
「我特么……老子數學年年滿分!」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女人翻了白眼,轉身就騎上了馬。
「我草……老子!老子這輩子都讓你給毀了!我特么……」
啪!
年輕執事,隨手一揮。
趙九州彷彿是被一條無形的鞭子抽到,立馬一聲慘叫。
「朱大昌,管好你的人,教教他,什麼叫規矩。」男子一手技能扔出,就像趙九州根本不存在一樣,對朱大昌說了句,扭頭就跟上了離去的一男一女。
「是……是!」朱大昌忙不迭地對着年輕執事的背影說着,轉頭就小聲抱怨趙九州,「你特么不想混了?小心開除你啊!」
「哼。」趙九州磨著牙,摸著剛才被打到的地方,感覺火辣辣的痛,「馬拉個幣的,那個女的,老子早晚操翻她!我特么本來可以進學術院的,老子這輩子跟她沒完!」
「行了行了行了!」這種事朱大昌見多了,隨手拿過水管,扔在趙九州和韋綿子跟前,「你們兩個自己沖沖,明天去早上跟我去柳執事那兒簽個字。」
「好!好!」韋綿子喜出望外地連連點頭。
「特么的傻逼,跟柳執事頂什麼頂……」朱大昌嘴裏罵着,一大群人轉頭離去。
趙九州彎腰撿起水管子,直接往頭上澆。身上屎更多的韋綿子一把搶回來,沒好氣道:「就是!你特么個傻逼!差點連累老子跟你一個完蛋!」
「馬拉個幣,那個死女人先害我的!」趙九州依然憤憤不平,又沒好氣道,「我們還值班嗎?」
「值個鬼啊,同個地方一天出兩個怪物,你當你是什麼霉運之星降世?」
話音剛落,兩人身後漆黑巷子裏,忽然就想起一聲低沉的嘶吼。
趙九州和韋綿子雙雙眉毛一抬,嘴角一抽。
不遠處的地方,柳執事三個人陡然牽住馬韁,對視一眼。
另一邊,朱大昌一大群人眼裏,也集體露出了詫異的光芒。
「是夜梟!呼叫支援!」柳執事臉色驟變,身邊的男子急忙拿出信號槍,朝着天空發射上去。
柳執事和女人沒有時間耽擱,兩人立馬調轉馬頭,急忙朝着趙九州和韋綿子奔去。
急切的馬蹄聲中,兩個人一前一後躍入弄堂。
天上信號彈炸開的瞬間,柳執事和女人,瞪大眼睛,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只見趙九州一拳下去,那隻人形鳥首,尖嘴利爪的怪物,轟然炸開,散作漫天血霧。
柳執事坐在馬背上,目瞪口呆。
趙九州一手還拿着剛從韋綿子手裏搶回來的水管,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拳頭,小聲嘀咕:「我特么……霉運之星轉世?剛才那個……也是屎萊姆?它們在糞坑裏安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