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古地 第一章：道人

時至寒冬，大雪紛飛。

連綿不知多少里的蒼龍山脈，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彷彿一條沉睡的白色巨龍，靜靜的躺在大地上。

厚而陰沉的積雲壓在大地上方，鵝毛般的大雪不停地下着，森林中，偶爾有動物活動的蹤跡，但都會在片刻間被大雪掩埋，只剩下一片蕭瑟與寂靜。

這場大雪持續了很久，將大地、山川、河流、森林籠罩，構成一副蒼涼的雪畫。

蒼龍山下有一小鎮，名為「白鹿鎮」。

此刻的鎮上行人寥寥無幾，寒冷迫使人們閉門不出。

小鎮東南方有一姓秦的大戶人家，此刻早已亂作一團。

「哎喲！都什麼時候了，接生婆怎麼還沒接來？這個鬼天氣，要下到什麼時候喲！」

秦家大門口，一干下人看着焦急來回踱步的秦老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秦老爺名為秦正淵，今年也是年過半百，是鎮上有名的富豪，祖上傳下來的基業長青，白鹿鎮大半商鋪都是他家的，娶了兩個老婆，生下來的無一不是女子，這可把秦正淵給愁死了。

為了香火不斷，秦正淵又納了一房小妾，今天是孩子出世的日子，奈何，接生婆遲遲未到，可把他給急壞了。

大冬天的，秦正淵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小李怎麼還沒來啊，平時看他挺能幹的，關鍵時刻怎麼一點用處也沒有，這都去了半天了，連個人影也沒看見，哎呀！真是急死我了。」

下人們聞言不禁面面相覷，不敢吱聲，站在一旁候着。

過了一會兒，街道上遠處，大雪中有一瘦小的身影出現，有眼尖的下人看見來人，驚喜指著街道：「老爺，老爺，小李回來了。」

「什麼？在哪？」秦正淵睜大老眼眺望，卻不見有什麼人影，回頭厲聲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是不是皮子又癢了？」

那眼尖的下人頓時被嚇了一跳，低下頭小聲嘀咕道：「我本來就看見了，老爺還不信。」

「是啊，老爺，我們也看到了，小李回來了，還背着接生婆呢。」

這時，另外幾個下人也看見了街道上，一個精瘦的少年背着一名老嫗。

「在哪？」

「在那呢。」

秦正淵順着下人們的目光望去，雪幕中，一有個十九的少年正背着一名老嫗氣喘吁吁的朝着這邊走來，果然是小李。

他頓時欣喜道：「哎喲喂！終於盼來了，你們還愣在這裏幹嘛，還不快去接生婆啊，趕緊把生婆送到三夫人那裏，要是耽誤了時辰，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是！」

下人們聞言一驚，趕忙跑去相迎。

「唉？唉？唉？你們幹什麼？我…我可是秦老爺請來的接生孩子的，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把我放下來，你們……」

下人們跑去接住老嫗，合力將老嫗舉起，也不管老嫗怎麼說，扛在肩上后拔腿就往秦府跑，留下那精瘦少年癱軟在雪地上，精疲力盡喘著大氣。

來到秦正淵身前時，老嫗轉頭正欲開口，卻連秦正淵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下人們立刻意會，抬着老嫗跑向府中，隔老遠還聽見老嫗在叫喚。

「哎喲喂！你們幾個臭小子輕點、慢點兒，我這老胳膊老腿經不起你們這麼折騰，哎喲……」

秦正淵看了眼精瘦少年：「還愣在那裏幹嘛？還不趕緊過來把門關上，換身衣服，去廚房找老王要碗薑湯喝，他要不做，就說是我交代的。」說完，一甩衣袖向門內走去。

精瘦少年獃獃地看着老爺離去的背影，點頭說：「唉！好！」，連忙起身跑向秦府。

寒風呼嘯，一道肉眼不可查的白光正從老遠向蒼龍山脈飛來，速度極快。

白光中，有一仙風道骨、鶴髮童顏的老道人，正背着手神情自若地踏劍飛行，大雪根本進不得他身。

突然，一聲嬰兒啼哭聲傳入老道人耳中，他心神一動停下飛劍，雙目發出光芒破開大雪向下方望去，片刻后，面帶笑容伸出手指向飛劍一點，御劍向下方白鹿鎮飛去……

三夫人屋外，一群人焦急的等待着。

秦正淵揉搓雙手來回走動，心中不斷地求神拜佛，祈禱這次生下來的一定是個男孩兒。

身後的大夫人面色平靜，身邊各自站着大女兒和二女兒，好奇地觀望。

旁邊的三夫人雙手抱起，一副冷冷的模樣，身邊各自站着三女兒和四女兒。

下人們站在最後面，也是在焦急的等待着，因為老爺說過，生兒子重重有賞，生女兒半年工錢泡湯。

過了半個時辰，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聲響起，眾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片刻后，只見三夫人的房門打開，一名丫鬟急沖沖的跑出來，喘著粗氣。

秦正淵道：「生了嗎？男的女的？」

丫鬟看着眾人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立刻被嚇了一跳，拍了拍胸脯道：「恭喜老爺，三夫人生了，是個男孩兒！」

「什麼？男孩兒？此話當真？」秦正淵見丫鬟鄭重點頭，頓時大喜，「太好了，太好了！我秦家有后了，我秦正淵有兒子了，真是太好了。」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下人高興齊呼。

「太好了，我有弟弟了。」

「是啊，我可以當姐姐了，嘻嘻！」

「四妹啊，恭喜你當姐姐了，以後咱們一起欺負五弟，你說好不好？」

「哼！二姐最討厭了，經常欺負我，我不和你欺負五弟，我要和五弟一起欺負你，哼！」

「好妹妹，姐姐對你那麼好，你怎麼捨得欺負姐姐呢？」

「哼，二姐是個大壞蛋，總是嚇唬我，我偏要和五弟欺負你。」

大夫人瞧了眼抱着雙手臉色非常不悅的二夫人，心裏說不出的舒服，露出笑容道：「好了，你們別貧嘴了，快去跟着父親去看弟弟吧。」

「是，母親！」

「是，大娘！」

四女應聲道。

「你們兩個是什麼是，有什麼好看的，跟我走，哼！」二夫人喝道，冷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三女和四女互看一眼，不由得嘟起小嘴，不舍地偷偷看了眼屋內，低頭跟着二夫人離去。

就在這時，正要走向屋內的秦正淵，突然感覺身後有白色光芒籠罩，心頭一怔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眾人也被這道白光晃了一下，眼睛差點睜不開，紛紛轉身抬頭望去，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只見天上有一道白光，大雪被白光撐起的無形屏障驅散，白光中走出一位鶴髮童顏的老道人，老道人身軀凌空緩緩落地，待得老道人走到屋檐下，白光散去露出一把潔白如玉的飛劍，在空中轉了一圈縮小化為寸長劍釵飛向老道人，插在頭髮上。

秦正淵心中一凜，見多識廣的他立刻在心中想道：「傳言蒼龍山中有修仙者門派，眼下這位定是修仙者了，萬不可怠慢。」趕緊轉身拜道：「仙師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屏蔽生輝。」

老道人抬手笑道：「不必拘禮，貧道只是路過此地，忽然聽見一聲清啼，特來一看究竟。」

眾人還是頭一次見到傳說中的修仙者，紛紛露出震驚之色。

秦正淵道：「適才小兒誕生，不想驚動了仙師，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仙師見諒。」

老道人面帶微笑信步走來：「秦員外多慮了，老道只是好奇過來看看而已，不必驚慌，你且先去看看孩子吧，不必在意老道。」

「既如此，那我就去了。」

秦正淵心裏打鼓，傳言修仙者會鬼神莫測之術，移山倒海之能，視凡人如螻蟻。心中更是疑惑不解，嬰兒出生啼哭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為何會驚動仙人？但又不敢多說什麼，怕惹惱仙人，眼下只得先去看看孩子。

走進屋內，見三夫人正在抱着孩子，一臉疲憊，接生婆站在一旁用熱水給三夫人擦臉。

「恭喜秦老爺，老來得子。」接生婆笑道。

秦正淵笑着點頭望向三夫人懷裏襁褓中熟睡的嬰兒，眼中笑意更濃，坐在床邊接過孩子抱在懷中，心裏樂開了花。

三夫人道：「老爺，外面發生什麼事了？這麼熱鬧。」

秦正淵揉着孩子的粉嫩的小臉，笑道：「沒什麼，外面來了個仙人。」

「仙人？」三夫人臉上露出驚訝。

「嗯。」秦正淵點頭。

三夫人問道：「仙人來咱們家做什麼？」

秦正淵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會不會是……」三夫人指著孩子，欲言又止，臉上露出些許擔憂。

秦正淵想了想，笑道：「別擔心，這位仙人我看也不像壞人，他既是因為孩子而來，我看不如請他來看看這孩子，給這孩子取個名字，若是被仙人看上傳授仙法，那自然更好了。」

三夫人正色道：「老爺，你還指望仙人看上咱們孩子啊，這萬一真被仙人看上了，咱們秦家香火該由誰來繼承？」

「哎喲！你看我這記性，差點把這事給忘了。」秦正淵一拍腦袋，又想了想，道：「沒事，先讓仙師看看無妨，這萬一真被看上，那也只好先給這孩子成了親留了后再說。」

三夫人眉開眼笑碎了一句，「你看你，孩子才剛出生，你就準備給他找老婆，像什麼話。」

秦正淵笑道：「哈哈，我是說以後。」

「你捨得，我可捨不得。」

「好好好，捨不得就算了，我先抱去給仙師瞧瞧，免得仙師怪我怠慢。」

「嗯，好，給孩子捂嚴實了，外面冷。」

「知道，你趕緊歇歇吧。」

秦正淵抱着孩子離開屋內，來到老道人身旁，笑道：「仙師請看，小兒剛出生就驚擾了仙師，實在是慚愧，還請有勞仙師看看，順便取個名兒。」

「無妨。」

老道人抱起嬰兒，輕輕剝開棉被，看着熟睡的嬰兒，露出慈祥的笑容，左手食指發出一道柔和的白光，輕輕的點在嬰兒的頭上，仔細探查。

片刻后，老道人露出呀色，由衷讚歎道：「此子靈脈通達純正，真是塊修仙的美玉。」

秦正淵不懂什麼叫靈脈通達，但聽老道人讚歎，心中不由得一喜，忙道：「仙師，我兒真可以成為修仙者？」

老道人一手抱着嬰兒一手斂須，點頭道：「這孩子不但可以成為修仙者，若是肯勤修苦練，將來定能遠勝於我。」

「真的嗎？仙師？此話可當真？」

「當真。」

秦正淵激動之色溢於言表，心想看來仙師是要準備收我兒當徒弟了，這是天大的喜事，凡人一生縱使榮華富貴、權傾天下又如何，百年之後還不是黃土一杯，唯有修仙者長生不老，與天地齊壽。

秦正淵心中念頭輾轉，看了眼熟睡中孩子，心中一橫，索性跪下，拜道：「懇請仙師收我兒為徒，傳授仙法。」

秦正淵此話一出，再這麼一跪，眾人無不露出震驚，好不容易得了個男孩兒繼承家業，傳承香火，怎麼就這麼輕易的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道人，萬貫家財不要了？

老道人又手輕輕一揮，一股柔和的力量將秦正淵托起身，將孩子遞給秦正淵，又從腰間取下一塊墨綠玉佩放在孩子胸前，笑道「老夫白雲剛遊歷四方歸來，路過此地忽聽到嬰兒啼哭心中有感與這孩子有緣，等他長大后，若是願意拜我為師，只要他對着玉佩心中默念，我就可以感知到，定會下山親自收他為徒。」

「這塊玉佩跟隨我多年，就當是見面禮了，你且給他隨身帶上，只需要孩子的一滴血抹在玉上，可保他塵世間性命無憂。」

老道人說完，在眾人的詫異眼神中，身子緩緩漂浮，老道人頭上突然白光一亮，劍釵飛出化為一把飛劍飛到老道人腳下將他托起。

秦正淵神色激動，那玉佩一看就不是尋常之物，老道人說可保性命無憂，對於凡人而言，簡直是天大的寶貝。

正當老道人正要離去時，秦正淵忽然想起還沒給孩子取名，連忙開口道：「仙師稍等一下。」

老道人回頭：「還有何事？」

秦正淵道：「仙師，小兒剛出生還未取名，我雖讀過幾本書，卻不敢妄自菲薄，今日幸得仙師在，我斗膽向仙師給我兒取個名兒。」

老道人笑道：「無妨，既如此，讓老夫想想。」

老道人思索片刻，心中一動，笑道：「有了，既然秦因緣而起，就用緣字如何？」

「秦緣？秦緣……」秦正淵反覆念了幾遍，越念越覺得順口，若不是抱着孩子，他都想拍手叫好，道：「好，以後這孩子就叫秦緣，多謝仙師。」

秦然淵深深一拜，眾人見狀，也跟着朝老道人拜去。

「無妨，即是有緣，不必多禮。」老道人說完大笑着袖袍一揮，飛劍白光大漲，向著蒼龍山瞬間飛去，留下眾人獃獃站在雪中，臉上流露出震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