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三.手撕河神
龍鱗至綠柳,大半日可到。
拐往綠柳的三岔路邊,馬寬、梅興就先告辭。
雖說山神位是承商三兒因果,但有求必應,次次幫忙,潑皮也記情,還想邀哥倆進城耍幾日。
肥如意甩着手:「一家人,咱兄弟不講虛的,給你跑腿,還用謝?多釀幾池地仙醉,各家分分,就是正經!」
沒正行也道:「這回就不去哩!出門許久,又惦記醉一場,早回山的好,你家彌月喜,咱哥倆先這裏恭賀,喜錢倒沒有!」
商老三嫡長子出世,兩山神的見面禮定會給,但須見着面,不是眼下。
他哥倆急回山飲地仙醉,就先別過。
待到西城門外,商三兒叫雷雨,班遠一家送去禮賓司安置。
田余出任五馬城主,雷雨倒不在意,心思多還在自家修行上,選中的三尖兩刃刀,是按形狀刀式,天下都這個名,自家這把,已取名泣血,就求某一日,他能手持泣血刀,向和尚或羅漢問一聲因果。
潑皮又對隨行歸來的眾人:「今兒都回家歇歇,明晚府里擺席,為班先生接風,你們也來!」
班遠見識廣博,性子詼諧,說話也風趣,與商三兒見過的說書先生最像,懷着痴心,要請他說書,早得允了。
而居住之地,潑皮定在東正街書店,離茶坊只幾步路,還能順便把書店鋪子開起來,班遠無事時到茶坊說書就成。
就請城隍傳話,叫眉兒領一隊女道兵,去書店收拾打掃。
雷雨領走班遠一家,修濟、王乾、屠壯、董策、殷蛟等各有歸處。
帶來的馬車,直接進車馬行,呂昭君卻還有輛專拉着行李,要先去卸下。
自己要走走,商三兒就叫阿丑幫拉着馬車,領呂姨娘回府。
西正街上,先轉進履鞋店,尋王銳說話。
原與田餘一樣安排,但這回只拿到五馬城,王銳這就黃掉,往後還有無機會也不能擔保。
天干府直轄城主任免,只看府主心意,不過終究是位便宜老丈人,睡着人家的閨女,也應講禮數。
聽潑皮講完,王銳肅容答:「府主能厚待王氏,老夫做不做城主,無須在意!」
那就好。
與古板人多坐一會,商三兒才告辭,還要去尋仲熊等老實人,再充苦力。
綠柳城成天干府本城,別的不說,元宵節各城城主帶護衛來見主家,禮賓司都要不夠住。
每年桂花飄香之季,外客大增,原本小城的設置,也已嫌不夠用,正該擴建。
禮賓司在城東北角,后牆后的巷子裏,未安置幾戶人家,多是閑置的舊民居,拆掉擴出去,並不難,漁貨鋪又已完工,仲熊等都閑着,好使喚。
所差的匠人、石板、青瓦等料子,以往托奇珍閣置辦,往後倒不必麻煩,龍鱗、妖鵬兩家離得近,傳話過去,自就會送來,不再欠人情。
潑皮忙自己的,阿丑與呂昭君過十字口時,雜貨鋪里韓窈娘在分裝梅子醋。
見着人,呂昭君沒說話,但搶先沖裏間行個禮。
呂家讓郡,呂二小姐入綠柳伺候,已是定局,只極厭惡的人,往後就要圍同一個漢子打轉,不想見也得見,窈娘很是無奈,未想這就進城了,對方施禮,於驚慌中丟下瓢,竟在內回禮。
隔壁酒坊,窕妹也在,還比窈娘先見着呂昭君,不過以耳報神傳的消息,潑皮老爺從未在酒坊過夜,經過時,呂昭君便未搭理,韓窕妹也只送白眼,沒姐姐慫。
王乾、董策等稍早一步的,已進對麵茶坊,與商大娘說話,阿丑見着,放開馬車,也走過去。
阿丑在商大娘面前,
比潑皮兒子得寵,老夫人笑着打了招呼,問他一路詳細。
茶坊大堂之內,一個小童顫悠悠地追逐兩個大些的,呂昭君曉得是大丫頭眉兒的義子魏鶴。
被追那兩個,是趙虎、田貴,都比魏鶴大一歲,不願帶小的玩,一心逃脫,讓他都追不到。
陳婆婆、張果果和愈發年輕的鬼婆婆都在。
老夫人在茶坊,從雜貨鋪過來,呂昭君還得先去見禮。
跪下,磕頭。
「呂氏女給老夫人見禮!」
府里又添一個呂姨娘,是八九不離十的事,兒子出門前就已知曉,商大娘並不意外,待她行完禮,再仔細觀一遍面相,肅容點頭:「起來罷,往後待事和婉些,多與人為善!」
開口就是告誡!
老夫人面前,須比待潑皮更小心,聽這告誡話,只有委屈沒有怒火,呂姨娘老實應聲:「遵命!」
小心着站起,聽老夫人吩咐:「千巧領她府里去,阿丑要與我說話!」
呂昭君也曉得,受命的是老夫人身邊護衛侍女陶千巧,只還頭一回見面,容貌也不差,但她應聲后,先偏頭尋孩兒。
張果果在旁插話:「做你差事去,一堆老成人瞧著,還會讓磕碰、摔著?」
陶千巧笑笑,方招呼呂昭君:「小姐請隨我來!」
出茶坊,陶千巧拉上馬車,呂昭君便老實隨着,走上北通街。
城主府內,制滌濯錦等差事已有人分擔,但夫人臨產,里裏外外又全交大丫頭管事,之前也留府里的,得城隍傳音,剛往坤道府叫出道兵。
兩下便在坤道府門前相遇。
呂昭君容貌,還不如拔尖那幾個道兵,都在猜測她身份,眉兒先招呼:「呂小姐好!」
有充主婦贈靜心鐲的事在前,呂昭君心再大,此時也只覺狼狽,臉莫名燒着,急回禮:「眉兒姐姐好!」
眉兒笑應一聲,交待陶千巧:「行李先留府外,請韓思家的瞧著,姐姐領她去見夫人,定奪下安置處,叫靜馨帶人收拾去,再搬物事兒。」
又對呂昭君:「爺吩咐我做事呢,現下沒空,回頭再尋小姐說話!」
呂昭君忙點頭:「姐姐只管忙去!」
兩下別過,幾步路功夫,到城主府大門。
往門房叫一聲后,韓思兩口子抱着孩兒,一齊出來。
陶千巧便笑:「可巧,韓小哥也在,正好幫看馬車,小嫂子領她去見夫人罷!眉兒姐姐說,她不得空,等夫人給呂小姐定下院子,靜馨姐姐帶人收拾!」
她急着回茶坊照看魏鶴、田貴,到這,就把呂昭君丟給韓思夫婦。
有意無意中,見着的城主府人等,都冷落這呂二小姐。
韓家小子在石場時,那副不懼生死的倔模樣,更難忘記,陶千巧跑走,倒只輕笑着,喚小八哥先往柿霜院報信,又從媳婦手裏接去孩兒。
沒再落井下石,出聲譏諷。
韓思媳婦上下打量一會,才道:「請隨我來!」
綠柳城主府,呂昭君不是頭回來,但眼下,只能老實隨她進去。
比起早前,府里已添不少雜役、侍女,新建了活水溝渠,沿水假山、樓亭也新建了些,碧水白石顯恬靜,各庭院、閣樓鬱鬱蔥蔥,諸牆粉白,再見不到衰敗氣象。
外院溝邊,有兩個男僕神態自然地垂釣,並沒人管。
柿霜院外,肚腹高挺的向氏已領靜馨、佟梅等著,新奇的是,院內似還有吵架聲。
走近,呂昭君要行禮,早得了吩咐的佟梅上前一步,攔住。
向氏撫肚子:「哎喲,我倆可免了!」
呂昭君低着頭,小聲道:「夫人,禮不可廢!」
向氏苦笑:「造化弄人,才有今日,但呂家大恩不敢忘,我還是兩位大人義女,家裏頭,以姐妹論罷!」
呂昭君鼻子一酸:「頭回進門,見主婦不行大禮,讓人說嘴,只叫家族蒙羞!」
向氏猶豫一會,方道:「受你半禮罷,莫折我肚裏孩兒福氣!」
拉起呂昭君的手,向氏對韓思媳婦:「辛苦大娘子!」
「哪敢當?」
韓思家的笑着,又轉告大丫頭要傳的話:「眉兒姐姐出府後,往坤道府去的,該是老爺回來,就吩咐了事,不得空,只傳話,呂小姐住處定后,請靜馨姐姐受累,先叫人收拾,待她回來,看還缺著甚!」
眉兒傳的這句話,呂昭君從始至終聽到的,表述各不同,倒盡顯人心。
「曉得了!」
靜馨應聲,待韓思家的離開,向氏再拉呂昭君往院裏走。
吵架聲來自柿樹上,八哥在啄木鳥洞外亂叫:「狗肏的出來!看爺爺不把你鳥毛拔光!」
樹洞裏的鳥沒學說話,也不飛出來應戰,以為是吵架,其實只有八哥的聲音,吵鬧不停。
靜馨叉起腰,仰頭叫:「瑞哥,這可是你吵的地兒?再咶噪,讓韓思家的三天不給你東西吃!」
向氏苦笑着解釋:「我這都快生哩,婆婆還盡張羅補品,早上煮的幽璧蝦,吃不完,剩下兩個鉗子,先賞啄木鳥一個,八哥來報信,也給一個,不想沒留神,又叫啄木鳥搶走,這淘氣鬼便鬧起來!」
八哥先吃靜馨的嚇,再聽向氏叫:「我這有客呢,瑞哥且回去,過兩日若有,定給你留只大鉗!」
那八哥撲騰著翅膀:「夫人莫忘了!」
飛走前,還衝樹洞叫:「狗肏的,只躲洞裏,不是卵生的!爺爺坤道府等你去,有卵種就來!」
撂下狠話,這才飛走。
沒一會,啄木鳥探頭看看,追飛出去。
兩隻鳥兒打架,呂昭君不會有多在意,但瞧向氏,愜意懶散樣似乎不是作假。
母親呂夫人活着時,也是人前人後兩個模樣,裝得極好,明月是否如意,還不好說。
但以前做自己侍女時,恬淡志安貧、一心修行的模樣,再不剩丁點,別的不論,煙火氣重了許多。
他那夫婿,比飛走的啄木鳥更淘氣,慣會氣人,想必性子不變也應付不了!
手拉手進到屋內,靜馨沏茶來,呂昭君再行大禮,向氏就沒攔。
待她跪拜時,靜馨扶著向氏還禮,但只還一半,並不跪下去,此叫受半禮。
呂昭君還稱「夫人」,又一再要求,改叫「姐姐」。
比年歲,確實也是向氏大一歲,更莫說主僕定后,呂二小姐還可算呂氏補送的媵室。
坐下再說話,呂昭君才將提前隨老爺來的緣由,說清楚。
提及呂威夫婦,向氏眼眶也紅了。
呂昭君忙勸:「姐姐眼下,不是傷感的時候!」
又問:「產期可是近了?」
向氏嘆氣:「算日子,也該是這幾日,只左右不見動靜!」
呂昭君本要扯開話題,但以她性子,這一句后,已尋不著話說。
安靜一會,還是向氏出聲問:「我這院子,地兒大,平時只嫌冷清,妹妹進府,就與我合住,可成?」
向氏的意思,是住進柿霜院,能得她照應,但呂昭君咬着牙:「不是妹子不識好歹,帶孝進門,若被老夫人知曉,還不知可能容,姐姐又生產在即……」
停靈四十九日,是大戶人家才有的做派,先前見呂昭君時,老夫人沒想到這頭上,茶坊人多又不好講述,待曉得她父母還未下葬,還不知會怎想、怎做。
任商大娘大度,有這凡民舊俗,能容呂姨娘妨礙到她嫡孫?
向氏也不想給婆婆添堵,改了口:「那我帶妹子,挑個院子去!」
呂昭君再搖頭:「姐姐要真憐憫妹子,容我住外頭罷!來時路上,老爺讓我領道兵,仔細想來,住去坤道府,還各得便宜!」
這府里,也就向氏憐憫她,其他人處不好,遠著些更好。
向氏不好獨做主,叫靜馨到街上尋着商老爺,問過後,就把呂姨娘安進坤道府,也對道兵們說明,今後都歸這位管。
孩兒快生了,當晚,商三兒宿柿霜院,賠向氏。
翌日,坤道府因點卯遲到,被呂姨娘責罵的,有三人!
——
比呂昭君罵人更早,天初明時,黑肚兜的坤官現身夏水河邊。
小腳一跺,河中震出個夏水河神。
下一瞬,小童子現在河神臉前!
「邪魔扎堆的生肖會,你入了?」
言語間,帶着「問心」仙術,叫河神遵循本心,不答不快:「是!」
話一出口,河神便已掙脫,心智恢復,頓就失色。
「在那會裏,得甚號?」
吃驚著,河神拚命掙扎,但擺不脫「問心」,隨即又張口:「辰龍!」
「你問問,可有人來救?」
河面涼風細細,三息過後,仍無動靜。
「那就進輪迴罷!」
坤官一手扯頭,一手扯腳,就把河神撕做兩半。
神魂消去后,再跺腳震出河,再撕。
活活撕死這位河神,也沒邪魔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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