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婚

七月的過晌，遼南大地被太陽烤的象火爐一樣。雖有些風但也是越吹越熱，道路兩旁的高粱地里，高粱已經有半人高了。這時還不是農忙，地里很少看到人影。除了遠處傳來那斷續的蟬鳴聲外，四周靜悄悄的，如果不是看到遠處那掛着膏藥旗的炮樓，誰也不會想到這是1941年偽滿洲國遼南某地的一片景象。

這時大道上匆匆走來一個十**歲的年輕人。身穿一身黑色立領洋式學生裝，胸前別着一朵紅花，花下面的飄帶上寫着「新郎」兩字。不用說又是一個逃婚的洋學生。這年頭向他這樣接受了新式教育的洋學生，很多都不滿家長做主的婚姻，所以逃婚者是大有人在，甚至已隱然成為了這些年輕學生們是否敢於反抗封建家庭和封建制度的勇敢行為表現了。

逃婚的這位年輕人名字叫萬國興，是離這不遠海邊萬家堡子村長萬百勝的三兒子。他逃婚的原因和上述者到有些不同，因為情況比較複雜所以我們容后細說。

萬國興現在正趕往十幾裏外的鎮公所所在地余家堡，去找他中學時結拜的大哥鎮治安大隊隊長秦繼海和二哥鎮公所文書唐永華。

大哥秦繼海是山東人，早年隨父到關東是個獵戶，後來在此地安家。小繼海就在公辦學校上學，而校長就是萬家老爺子萬百勝，同時上學的還有唐醫生的公子唐永華。三人一起上學一起玩，一起吃住打鬧很是投緣，因此便學起了劉關張結拜成為異姓兄弟。

大哥秦繼海天生不愛讀書，到好習武打槍，年紀又比較大，故初中一畢業就去當了治安兵還混上了大隊長。二哥唐永華自小性格內向，學習成績很好，上到了高中時（當時稱國高），因父母不幸雙亡只能回家在小學當教員，假期里給鎮公所兼做文書。平時非常喜歡軍事，並且很有天分，足智多謀的他是三人中的「智多星」。

比起兩位義兄，萬國興算是個才子，高中畢業考試是鎮里的頭名，縣裏的第二，去年就應入試，可鄰走的前一晚，哥仨喝酒為其送行，不成想大醉不醒，因此誤了行程，只好臨時在「老爺子」的學校當了一年的代課老師。萬國興本想一年後繼續上大學，可沒想到因為一次管閑事，讓自己落得今天要逃婚的下場。

萬國興正一邊趕路一邊想着自己的煩心事，忽然一聲「站住」讓他停住了腳步，抬頭一看，原來是一隊日本兵和幾個「國兵」，其中一個日本兵正用刺刀指着他問話。

「什麼的嘎活？」

「我是學生」

「到那裏去？」

「鎮公所的公幹」

「哪個村的？」

「萬家堡子」

就在萬國興和鬼子一問一答的對質時，一個「國兵」走過來討好的說道「咳太君，我認識他，他是萬家堡子村長萬百勝的三兒子，現在鄉小學教書，可是個大大的才子啊」

「才子？」

「是啊，國高畢業考試全鎮第一，全縣第二」

「他在學校教什麼的嘎活？」

「教國文，也教日文」

「日文？」

聽到這萬國興上前用流利的日語和日本人談了起來，大致是說父親給他找了醜媳婦，他不幹，逃了出來，現在要去鎮公所找人理論，要退婚，然後去考大學學本事干大事，不能跟哪個醜女人結婚。說道這還將胸前別着的寫有新郎二字的紅花扯了下來扔到了路邊。

「你的女人很醜嗎？」日本人好奇的問

「反正我看着不好，很醜」

「你要上大學？」

「是的」

「呦嘻，你的真的很有才，大大好。開路」

日本人走了，萬國興繼續向鎮公所走，並接着想着他的煩心事。他不知到自己這一走，大哥國華和大姐翠花該如何向自己的父母大人交代？還有那剛被自己救下來的，只有十六歲的新娘子於桂芳，在自己走後又該如何面對那些前來祝賀的親戚朋友？咳不去想它了，反正已經走到這一步，已不能回頭，也不想回頭了。

想一陣走一陣的萬國興，不知不覺間已來到了鎮上。期間有人跟他打招呼，滿懷心事的他也只是慣性的應一聲點點頭。直到他來到大哥秦繼海家門前，看到那熟悉的大門。

滿懷心事的萬國興來到門前抬手敲門，沒拍幾下一個銀鈴般的女聲從門內傳來。「誰呀？」萬國興知道問話的是大哥的小妹子，所以答道「我是你三哥，快開門」。

「吱」一聲門開了，一個留着齊肩短髮長相清秀的小女孩站在門前，看到萬國興后驚奇的問道「三哥你怎麼來了？」

「少廢話，去把你二哥叫來有事，快」萬國興笑着拍了小女孩頭一下。

「就知道使喚人」小女孩嘟囔了一句后便一溜煙的跑了。

「三弟！你怎麼來了？此時你不是應該陪着新娘子嗎？出了什麼事嗎？」身高體壯鬍子拉茬的秦繼海這時才睡眼腥濃的從屋裏走出來見到萬國興后驚訝的問到。

「別提了，先給口水喝，慢慢再說」

「自己倒吧，還讓我伺候你啊？」

二人剛進屋沒坐多一會，門外就傳來自行車的聲響，其中還夾着小女孩那銀鈴般的聲音「二哥，慢點騎，你都快把我甩下去了」

「三弟」一推門近來一位戴着細邊眼鏡，長相文靜的青年，不用說這就是二哥唐永華了。

剛進門的唐永華還沒等在問出什麼，門外的小女孩那銀鈴般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車子都不管，又是我幫你」三兄弟沒有理會小女孩的埋怨，一起進了屋。

進屋后大哥秦繼海首先問道「吃飯了嗎？看樣是沒吃」說完轉頭對剛進門的小女孩說「去，小妹，弄幾個菜哥幾個吃點喝點，也算是給老三道喜」。小妹撅著嘴說「連喜糖都沒給我帶，真小氣」。唐永華問道「三弟為何這等模樣？出了什麼事嗎？」。「兩位哥哥，我不能和他結婚」。「什麼？」「啊」三個不同的聲音，三雙同樣的眼神，一起望向萬國興。

「別這樣看着我，你們知道我要考大學，如果現在結婚，就不能參加考試了」

「你早幹什麼來着？」「你把嫂子給甩了？」「不象話」

「當時為了救人顧不了那麼多了」

「如今拜了堂你跑了，他怎麼辦？」

「我就是來找二位哥哥想想辦法，看怎麼能把這婚事推掉」

「說的輕巧怎麼推？」

「菜好了」

哥三一邊吃喝一邊想辦法。二哥唐永華忽然說道「其實辦法到不是沒有，就是損了點，萬一人家姑娘出點啥事可不是好玩的」。萬國興說道「二哥說說看」。唐永華想了想說「好吧，其實很簡單，只要大哥派人到三弟家中說日本人認為三弟結婚是『反滿抗日』罪可不輕要送到北滿坐苦力三年，大哥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跟姑娘說一下，只要不同房，大學畢業之後再行婚事不遲」。

事情說到這可能有人會說這萬國興結婚和「反滿抗日」有什麼關係？這就要從與他結婚的這位姑娘的來歷講起了。姑娘名叫於桂芳，是于家堡保長於永合的千金，今年年方二八，她有個遠方叔叔叫於華農是個第第道道的漢奸，平日裏是無惡不做，人送外號「於化膿」。前陣子於華農為了巴結日本人就把於桂芳這個遠房侄女再日本小隊長面前大大誇獎了一翻，日本小隊長就有意讓他把女人送到炮樓去。

此事一出左右屯是一片罵聲，姑娘更是尋死尋活的，說就是死也不會陪日本人。後來有人出了個主意，就說姑娘已經有了婆家，不能伺候「皇軍」。這日本人聽了到也沒說什麼。可沒想到那可惡的「於化膿」竟然說只要沒出閣就可以。哎這挨千刀的狗漢奸，比日本人還可恨。

這事讓當教師的萬國興聽說了后，氣的他破口大罵，併當眾大喊「於家小姐已經是我的人了，她已經被我摟過抱過親過甚至睡過，我看你日本人能拿我怎樣？」。萬國興的這些話很快就傳了出去，日本人還真沒把他怎麼樣，並且也不在找於家的麻煩了，可以說他把於家姑娘給救了，可是他那些話毀了人家姑娘清譽，使得姑娘只能嫁給他了，因此兩家就定下了婚約。這也就是為什麼這件婚事可以和「反滿抗日」聯繫起來了。

聽了唐永華的話，秦繼海首先擔心的問道「現在你說這話就不怕把老爺子氣個半死？人家姑娘還不得馬上尋死啊？這後悔葯可沒地方去買啊？」。聽了這話萬國興也有些擔心這麼做的後果，焦急的看向唐永華。唐永華笑了笑說「大哥三弟不用擔心，只要我們選對了報信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那麼誰去報信合適那？」秦繼海問。

萬國興說「應該是女人去最合適，大嫂哪？」「回娘家了」「那二嫂......」

唐永華打斷萬國興的話說「由女人去是對的，而且我們這正有個現成的，不知大哥......」

「誰？你是說......？虧你想的出來，她才十四歲，這是怎麼說？」秦繼海疑惑的說

唐永華笑着說「小妹雖然年紀小，但是人小鬼大頭腦靈活，說話辦事絲絲入扣仔細得體，為人更是活波可愛，非常討人喜歡，所以派她去最合適，再說恐怕這工夫她人早就去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