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李慎緊張地看著劉民強，只見他目光嚴肅，大步向劉媛媛走去。

咖啡廳里大多是些小年輕，不乏在校學生，看到劉民強這班主任做派，不由得壓低聲音，目光隨著他的走動而移動。

李慎本想拉住他的手，但劉民強一揮手就將他甩開。

眼見劉民強越走越近，許篷和劉媛媛兩個人臉色皆是愈發蒼白，帶血的紙巾從手中飄落。

但下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劉民強抓住劉媛媛的手腕，一把抱進懷裡。

他最放不下的還是這個女兒，他最對不起的也是這個女兒。

劉媛媛抱住老爸，一切誤解和擔心都在一個擁抱里消融。

那天晚上，爸爸和媽媽吵到最後，齊聲問她「跟誰」。她只要說她誰也不跟，兩個人在第二天就會和好如初。

但她卻做出了選擇，選了媽媽。她希望兩個人能放彼此一條生路。

本以為父女情分已盡，但爸爸寬闊的胸膛還是一如從前。

「媛媛，以後多回來看看爸爸。」

李慎見狀，放下心來，坐到姜杉和李謹旁邊，感嘆一句。

「這就是婚姻嗎。」

隨即，李慎就覺得旁邊兩個女人，都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待父女暢敘親情之後，眾人也跟著劉民強去了他家。

劉民強和李謹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正在討論房子的事。另外四人則在劉媛媛的房間之中。

劉媛媛微胖的小手捏著棉簽，蘸了點紅藥水，不停在許篷的臉上遊走。

看到這一幕，李慎心裡不禁為自己的姐姐默哀。

劉媛媛興緻勃勃，搗蛋地畫了個花貓在許篷臉上。

想到剛剛的幾個西裝男，劉媛媛問道：「許篷，你這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聽到劉媛媛的問話，李慎馬上來了精神。

下午不管他怎麼問，許篷都只說是摔的。

他好奇地看向許篷，只見他紅炭一樣的面孔頓時褪色，好像熄滅后灰白的餘燼。

「剛剛那幾個人，下午來我家追債，說抵不上，就……」

說到後面，聲音斷斷續續，但李慎也大致聽明白了。

18年，傳統的騙局早已沒落，網上的金融詐騙，網貸層出不窮。

在農村旁邊的路燈柱子，電線杆上，催債廣告和網貸廣告換了一茬又一茬。

許篷家顯然是被做局，疊了套路貸和暴力催收雙層buff。

李慎拍了拍許篷的肩膀：「許篷，這種暴力追債，你報警就行了。」

「我姐雖然不是正式的，但也有師兄師姐在工作了，你可以去多問問。」

「不要衝動，你還是個學生，安心學習就好了。」

聽到李慎的話，許篷的臉色緩和不少，但李慎的下一句話讓他一頭霧水。

「老許啊，再缺錢，也不能把現在住的房子賣掉啊。」

「為什麼？」

「因為你那村子旁邊風景好，以後鄉村振興，你那房子絕對會被拆遷。」

李慎當然不是信口開河，誰讓他重生了。

許篷唔了幾聲之後，不再說話，任由劉媛媛擺弄。

李慎不停拍著許篷，示意他主動說些什麼，但許篷還是一言不發。

李慎無奈，只能自己替許篷開口。

「劉媛媛，你去市一中，以後就不回來了嗎。」

聽到李慎的問話，許篷也抬起腦袋，忐忑不安地等著答覆。

「怎麼會，選考還是要回來考的。」

李慎看著許篷的臉色先是一喜，隨後又暗淡下來。

只有選考嗎？

李慎的這位老實人兄弟，與劉媛媛只有一天超過普通同學關係的接觸，但他卻把這一束短暫的光當做了燈塔。

看到許篷的表情，劉媛媛撕開一張創可貼，「啪」得一聲，貼在了許篷臉上。

少女白皙的手指軟軟的，像天上的雲彩，靠在黑色的山崖之上。

白雲依舊，山崖傾頹。

「每次周假我都會回來，來看看你們呢，我的朋友。」

雖然說的是「你們」，但她的眼睛卻眯起來，盯著許篷。

嘴角翹起，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看到許篷窘迫的神色，劉媛媛故意再次開口。

「我的朋友？」

李慎和姜杉不禁齊齊扶額。

這女人太會了，還是再幫姐姐物色一個吧。上了大學之後，自己可愛的室友們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門突然開了，劉民強和李謹走了進來。

劉媛媛立刻正襟危坐。

剛剛劉民強他們就在商量買房賣房的事。

李謹的房子確實不咋地，但價格便宜，朝向不錯。

劉民強現在孤身一人，唯一的願望就是給女兒攢點錢。加之有李慎這層關係在，劉民強也是爽快，答應明天看過房后，就能馬上給個答覆。

剛剛在門外就聽見劉媛媛的話語，劉民強也期待地開口。

「媛媛，就看你的朋友們嗎？」

一夜之間，塊壘盡消，劉民強的語氣也又變得暢快。

聽到老劉的問話，劉媛媛馬上下床，光著腳，踩在地磚上，環抱住了劉民強。

「爸爸，暑假我也回來的，陪你住。」

許篷和劉民強不禁齊齊點頭。

時間也不早了，絮叨了些家常，學習的事情之後，幾人也準備返程。

老劉還待在家裡，劉媛媛踢踏著拖鞋，一路送到停車場。

李慎三人把許篷遠遠扔在後面，等到了車位，許篷還和劉媛媛遠遠綴在後面。

「你們這些個小年輕，就喜歡玩刺激的是不是。」

李謹靠在車門上，沒好氣地吐槽著。

李慎和姜杉都心虛地低下頭，許篷現在，算不算婦前目……而且他們下午也蠻刺激的……

那邊，劉媛媛穿著拖鞋，走得不快。

拖鞋很小巧，是天空蔚藍的顏色，上面漂浮著兩朵軟軟的白雲。

拖鞋踢踏，雲朵也跟著蕩漾。

許篷無比尷尬，內心不斷催促自己跟上李慎他們，但雙腿還是被牢牢絆住。

「劉媛媛，我們……我們算朋友嗎。」

「怎麼不算。」

「但……我們其實就只交流過一天。」

「那麼你不把我當朋友咯。」

「沒，我很榮幸。」

劉媛媛聽到回答，哈哈大笑，眼淚都要被笑出來。

「我也很榮幸呢，小火把。」

走得再慢，也走到了車位。

劉媛媛跟幾個人擁抱分別之後，目送著他們離開。

許篷坐在後座，連連回頭，看著路邊的女孩不停揮手，身影越來越小。

他鼓足勇氣，從車窗探出半個頭去，大聲喊道：「再見。」

車子的速度逐漸加快，車后少女大聲呼喊，聲波越過一輛一輛汽車，以340m/s的速度賓士而來，追上轉彎前的汽車。

「再見。」

李謹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煞風情地提醒道：「待會就要匯入主幹道了，把頭縮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