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要復讀
當胡智站在老家池塘邊看著地上的鯉魚蹦跳翻轉折騰正感嘆的時候,遠隔數十裡外的青山鄉芭溪村一組,鄒萍萍因為父親60歲生日,她與丈夫張明一同回到了娘家。
她與父母寒暄幾句,母親走進廚房開始準備做晚飯,父親在屋前菜園籬笆邊正修補著被家中的豬拱壞的破洞。
弟弟鄒建軍像往常一樣坐在堂屋裡,目光獃滯,對著手中的一本沒有了封面,大部分只剩半頁,多年前的一本高考複習資料發獃。
她看著已經患病多年的弟弟,感覺莫名的酸楚,心裡一陣抽搐,淚水已模糊了她的視線。
弟弟7年前參加高考落榜,后連續復讀二年,依然名落孫山。
她清晰地記得那個夏夜,弟弟從學校歸來,垂頭喪氣。
「爸,我要復讀。」
父親臉色陰沉,深吸一口他自作的「喇叭筒」煙,吐出一團煙霧,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上穿的塑料拖鞋踩上去,狠狠地將它揉碎,「你還不死心呀?都復讀二次了,一年不如一年。」
「我覺得你不是讀書的那塊材料,還是老老實實回家種田吧,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弟弟哭喪著臉,眼裡噙著淚水,哀求道:「爸,我求你了,再讓我試一次吧。」
「你去年也說試一次,結果呢?」
「你不是那塊料,別做夢了!你命里就是一個插田的,醒醒吧!」
父親不為所動,很絕情,扔下這幾句話,「啪!」的一聲,將房門關上,回房間睡覺了。
她與母親也求過情,父親說他給弟弟算過命,命里兒子就是一個插田的,再怎麼折騰也是白費力氣。
父親鐵了心,他的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
弟弟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很多天,默默地流淚,誰也不理,誰勸也沒有用。不久,他就病倒了,嚇得家裡人手忙腳亂,整天圍著他團團轉。
醫院診斷他患了精神抑鬱症,很嚴重。在醫院住院二個月,病情有所好轉。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她先出了嫁。
雖然嫁了人,心裡時常惦記著患病的弟弟,經常回家看他。
她想弟弟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也許結婚了,他會走出高考失敗的陰影,更快恢復健康吧。
她託人給弟弟介紹了一個女朋友,相處數月,二人關係尚好。沒有想到女方的父母知道了他患有精神病,死活也不同意這門親事。親事告吹,弟弟又病了,比以前更重,醫院診斷他患有精神分裂症,他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走到弟弟身邊,臉上微笑著,「弟,你怎麼不叫姐姐呢?」她從包中拿出一件毛衣,在他胸前比試一下,「姐給你織的,你試試,看合身不?」
他抬起頭,看著她笑臉,一臉冷漠,稍後臉色有些變化,他露出了笑臉,對著她「嘿嘿嘿」直笑。
他站起身,脫下外面的棉衣,她給他穿上,上下打量一番,「嗯!剛好。」
她給他穿上棉衣,「你看書,我去幫媽做飯。」她轉身走進廚房。
父親站在菜園邊,注視著姐弟倆,無奈搖了搖頭。
他想起這些年來為這個沒有用的兒子操碎了心,心裡無名火起,唉聲嘆氣道:「唉!我這是前世欠你的債,該還!從來不幫忙做點家務事,養了個坐牢豬,這輩子兒得上岸喲!」
他蹲下,用柴刀砍了些一人多高的樹枝,插在洞口,繼續修補籬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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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建軍轉頭兩眼盯著父親的背影,一動不動,忽然,他收起了笑容,面色猙獰,雙眼放射出凶光。
他發現前面一個青面獠牙的傢伙潛進了他的園子,很熟悉,那是九陰真神,妖怪!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
我齊天大聖且容你來作惡?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拾起地上的柴刀,朝對方脖子砍去,吼道:「九陰真神!妖怪!我大聖爺爺在此,看我不把你碎屍萬段!」
一下、二下、三下……
「啊!啊!啊!」
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聲傳來,響徹在鄉野山村上空,人們感到毛骨悚然,紛紛走出屋子觀望。
鄒萍萍衝出廚房,看見眼前的一幕,瞬間暈倒在地。
「殺人啦!」
「快來人啦!」
張明一把抱住妻子,大聲喊道。
……
胡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做完了筆錄。
他依然是一頭霧水,面對鄒建軍東一句,西一句,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回答,他感到無可奈何。
第一次訊問一個瘋子,也沒有指望他會像一個正常人如實交代。
他問啥,對方回答啥,如實記錄交差吧。
簽名、捺印,鄒建軍倒是很配合。
桃子抓著他的手,指著材料紙,在哪兒簽名字,在哪兒捺印,他一一照辦,最後將手指上多餘的紅印油,擦在自己的臉上,對著胡智還扮了一個鬼臉,「嘿嘿嘿!」直笑。
胡智搖搖頭,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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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部長!我給鄒建軍送衣服,被子。」
胡智調轉頭,發現一個30歲左右的男子,抱著一床被子,衣服站在辦公室門外,正向他招呼道。
「你是誰?」
「我是鄒建軍的姐夫。」
胡智向他招招手,「你進來吧。」
他指著坐在椅子上的鄒建軍,對桃子、小覃道:「你們將他帶進候問室吧。」
桃子從張明手中接過被子、衣服,二人將鄒建軍帶出了辦公室。
「你請坐吧。」
胡智對著站在辦公室內不知所措的張明道,「你今天在現場嗎?」
「今天是我岳父60歲生日,我、我、我陪我老婆鄒萍萍回、回娘家看、看望她父母親,我倆在現場。」
張明還沒有從恐懼中恢復過來,瑟瑟發抖道。
「鄒建軍的精神病史你知道嗎?」
「知道。」
胡智心裡一喜,總算來了一個明白人,他正好可以調查了解案發的真實情況。
「你節哀,先平靜下來,慢慢說,我找你調查今天發生的情況。」
胡智給他倒了一杯茶,輕聲道。
「好吧。」
張明將今天下午案發的經過如實作了陳述,將他知道的鄒建軍的精神病史情況也作了介紹。
胡智靜靜地聽著,邊迅速地記錄,對這起殺人案的前因後果有了清楚地了解。
「你節哀,你先回去辦理後事吧,明天刑警隊還要去你岳父家進行現場勘查、屍體檢驗。」
胡智輕聲安慰他道。
「胡部長,辛苦你們啦,我走啦。」
他走出辦公室,消失在夜色里。
胡智望著張明遠去的背影,心情沉重,無奈搖了搖頭。
他深有體會,高考是農村學子跳出農門的唯一希望,有多少人擠在這獨木橋上失足?
又一起悲劇,凄慘,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