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霸佔

第58章 霸佔

明日的太陽依舊升起,但溫嫻的世界卻再也亮不起來。

溫嫻住的大帳里,血氣不斷環繞,合歡看着床上安靜躺着的溫嫻,手中不停地為溫嫻擦著汗,她的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這碗裏的是何物?」旁邊的老軍醫隔着汗巾拿起旁邊藥渣里一坨黑糊糊的東西聞了聞。

合歡穩住神色:「這是從前,一個鄉間醫者為小姐開的安胎藥。」

自打來了大營,溫嫻就讓合歡改稱她為小姐了。

「這藥用了多久?」老軍醫若有所思。

「連着用了十二天,小姐不舒服的時候一日三次,平日裏每日一次。」合歡回憶道,溫嫻的葯都是她熬的。

老軍醫惋惜地看了一眼睡着的溫嫻。

「唉!唉!此葯藥性極強,雖有止疼的效用,卻並非什麼安胎藥,長時間用下來對腹中胎兒非常不利。」說着,老軍醫捋了捋自己蒼白的鬍子。

他並非婦科聖手,但中醫理論是相通的,這副葯里有兩味葯有活血化瘀之用,孕婦定要避之。

溫嫻流產的事,原因不僅是思慮過重,與長期服用這副葯也有莫大的關係。

再加上身子骨虛弱,孩子能保到現在已經是極限。

顧琢聽說了此事,當即便要去把開這葯的許大夫給抓來處置,永南侯雖然也憤怒無比,但還看得清如今局勢,顧琢出了大營,隨時都是個活靶子。

合歡很害怕,她不知道該怎麼和溫嫻說這事,溫嫻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腹中的孩子身上,若她知道孩子小產沒了,會變成什麼樣子。

溫嫻醒過來,看着卻異常平靜,她沒說話,睜着眼睛獃獃地看着前方發獃。

合歡給她擦了擦臉,溫嫻突然說道:「合歡,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見小念兒朝我揮手,他說他要走了,不能再陪着我,你說這是真的嗎?」

「小姐……」合歡眼裏已經儘是淚水。

「不,你別回答,啊!我的孩子!」溫嫻突然喊叫起來,她摸了摸小腹,她覺得孩子已經離開她了。

這麼多天的痛苦和折磨她都忍過去了,現在她再也無法忍受一切,她最後的希望也破碎了,哭喊的聲音傳到帳外,聽着悲痛欲絕。

顧琢守在帳外,聽着這悲慘的哭喊聲,他也不禁落淚,命運多舛的嫻兒,為何命運不再眷顧她?

合歡抱住溫嫻,用手不停拍打着溫嫻的背,她溫柔地安慰道:「小姐,別哭,別哭,合歡會陪着小姐。」

合歡想起溫嫻這段時間以來的遭遇,想起不知生死的秋草,她也忍不住,兩人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哭累了就都睡著了。

三更半夜,月亮高懸的時候,溫嫻醒過來,看了看旁邊的合歡,她拖拉着虛弱的身體,腳步慢慢地挪著,她掀開帳簾,四下無人,她朝着外邊走去。

不遠處有一條不太寬的河,往日她就聽到溪水流動的聲音,這聲音在此刻異常清晰,她尋着溪流的聲音走過去。

虛弱得像風吹就倒一般。

她走到河邊,風更大了,即便身子在戰慄,她也不覺得有多冷,她蹲在河邊,月光下小河也有些波光粼粼,她看不清自己的倒影,她輕聲說道:「重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

溪水嘩啦啦地流淌著。

壯碩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那人小心地扶住溫嫻的肩膀,溫柔地說道:「風大,小心身子。」

一股熟悉的香氣傳來,溫嫻不用看也知道這人是顧琢。

「你跟着我?」溫嫻質問道,話語有氣無力。

「沒有,我在旁邊飲酒。」顧琢答道,這時溫嫻才聞到幾絲酒氣,朝着顧琢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壇酒放在石頭上。

溫嫻站起來往酒那邊走,顧琢鬆了一口氣,扶著溫嫻一起過去,他害怕溫嫻尋短見。

溫嫻在河邊有一瞬間,確實有這個想法。

他們二人一起坐了石頭上,顧琢把外袍脫了下來,給溫嫻披上。

「你不冷?」溫嫻看着只穿着白色單薄褻衣的顧琢問道。

「白色的正好,夜裏也看得清楚,不容易丟。」顧琢說道。

溫嫻嘴角一咧。

顧琢坐下,拿起酒罈,一口一口地往嘴裏灌酒。

安靜的夜色下,蟲鳴聲也斷斷續續。

「還記得小時候,你是滴酒不沾的。」溫嫻回憶道。

「你還記得?」

顧琢和溫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記得。」溫嫻答道。

「人總是會變的。」

「是啊,就像我從沒看清過一個人一樣,從始至終都活在編織的牢籠里。」

「不論如何,我希望你不要放棄。」顧琢心疼地看了溫嫻一眼。

「你一定沒見過比我傻的人了?落到如此地步。」

「……」不是,若比起傻來,我更傻,就像林辛說的,我傻得為愛尋死覓活,傻得想養情敵的孩子。

顧琢沒把這些話說出來。

「如果你還願意,我會一直等你回心轉意。」顧琢溫柔地說道。

溫嫻聽到了,卻岔開了話題:「今晚月色真美。」

這麼多日來,顧琢奮力救她,竭盡全力保護她,護送她來到大營,為的是什麼,溫嫻心裏也清楚,但她沒法給顧琢一個答案,她的心現在是殘缺的,沒法從痛苦裏走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要離開。

柔和的月色最容易勾起人們遙遠的回憶。

溫嫻想起前世的事情來。

前世她和顧澤第一次見面是在大婚當晚掀起蓋頭時,婚前她從沒見過顧澤。

她身患寒疾,身子虛弱,總在府上養病,她並不像妹妹溫沛一樣往返在世家子弟的集會上,認識的人並不多,接觸的男子更是少。

父親和她說起賜婚之事,她左想右想也沒理由拒絕,她的確到了試婚的年紀。

大婚前有教養嬤嬤過來和她說些男女之事,她懵懵懂懂,洞房當晚還是顧澤主動。

婚後她和顧澤才熟悉起來,她也慢慢愛上了這個好脾氣的男人。

在溫嫻認識不多的男子裏,顧琢也是其中之一。

但前世他們只是童年時的玩伴,後來她得了寒疾,不外出也不見客,兩人就沒再來往。

月光照在顧琢的身上,他的臉上有一片陰影,溫嫻看不清他的表情。

顧琢記得小時候,他跟着父親外出總帶着小玩意送給溫嫻,不管值不值錢,溫嫻總是把那些東西當個寶貝,笑嘻嘻地向他道謝,拽着他的袖子要給他糕餅。還說長大要嫁給他。

可孩子的話怎麼能當真?那時他總笑着摸摸溫嫻的頭,告訴她,女孩子不可以被這些不值錢的小玩意騙走。

他還記得,溫嫻咧著嘴,笑得像朵花:「只被世子哥哥騙走!只被世子哥哥騙走!」

世人皆知他的才貌雙絕,走到哪裏他都是人群的焦點,他不愛熱鬧,很少參加世家集會,尚香會他也只參加了一次。

可那一次他就遇上了溫嫻,妹妹眼睛明亮地像星星一般,雖沒小時候愛笑,可一舉一動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可愛。

和溫嫻的再次相遇來的猝不及防,後來一起登雙子樓,他才認清自己的內心。

世人說他無情無愛,其實他只對溫嫻有情。

他是什麼時候學會喝酒的?

大概是為了愛尋死覓活的時候。

夜裏的風讓顧琢腦袋越發清醒。

酒喝得多了也沒味,酒罈子一隻一隻地擺在旁邊。

「這酒如此好喝?讓我嘗嘗。」溫嫻突然俏皮地說道,她沒喝過幾次酒,可她現在特別想嘗嘗,聽說一醉解千愁,她也想解愁。

「你這身子……」顧琢猶豫了片刻,還是遞了一壇酒給溫嫻,他覺得此刻比起溫嫻的身子,溫嫻的內心更加重要。

溫嫻雙手抱起酒罈,仰頭喝了一大口,嗆得咳嗽:「好難喝。」

和這個相比,她釀的桃花酒就是瓊漿玉露。

這個更醉人。

她說着難喝,卻沒放下酒罈子,也沒多少酒,溫嫻就東倒西歪的。

顧琢看着溫嫻這略滑稽的樣子笑了笑,他毫不費力得抱起溫嫻,要把溫嫻送回去大帳。

「再喝幾口,還沒喝夠呢!」

「放開,放開我!」

「壞蛋!」

「嗚嗚嗚……」

「會好的,嫻兒。」顧琢看着懷裏的溫嫻發紅的臉龐,輕聲說道。

顧琢希望明日溫嫻可以打起精神來。

確實,到了第二天,溫嫻的狀態看起來完全不同,眼神里的光又亮了起來。

溫嫻躺在床上上,合歡在幫她擦臉,溫嫻的臉上竟隱約有幾絲興奮之情。

合歡戰戰兢兢地幫溫嫻擦洗,她覺得小姐的這個神情也太不對勁了,但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真正屬於溫嫻的靈魂已經沉睡,現在活着的溫嫻,內里被如雪徹底霸佔。

現在這具身體的控制權都屬於如雪。

但她不能表現得太興奮。

如雪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她可以徹底把控這具身體的這一天。

為了讓溫嫻放鬆對她的防備之心,如雪甘願答應溫嫻的條件,忍受溫嫻懦弱的復仇的計劃,忍受孤獨,抑制怒火,蟄伏龜縮幾年。

為了現在這一刻,如雪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溫嫻,我與你的記憶早就交織在了一起,你所承受的痛苦,我也同樣承受着,即便你不在了,我也會復仇,讓溫沛那個賤婢付出代價!一切悲劇,都將在這裏結束,你睡吧,把身體交給我,讓我代替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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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嫡女人美路子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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