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是意外

第四十二章 不是意外

這個案子耗費了他們太多的心力,卻眼看著除了從趙大叔、趙大娘嘴裡聽來一些真假難辨的「八卦」以外,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案子依舊停滯不前。

季夏與高寒兩個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著腦袋,腳步虛浮地在街上走著。

整個一「喪屍」既視感?想到這兒,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在這裡,怕是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明白什麼叫「喪屍」了吧。

不知不覺,兩人竟走到了寶山山腳下。

「高大哥,不如,我們爬爬山吧?」季夏提議道:「極目遠眺之後,案子說不定也會豁然開朗呢。」

季夏很喜歡爬山,在現代,每逢休息天,她都會去爬山。她喜歡征服一座又一座高峰后,「一覽眾山小」時,傲視一切的豪情。

高寒此時滿腦子都是戎貴的案子,哪有什麼心思登山望遠,可見季夏興緻勃勃,也不好意思拒絕,有些敷衍地應聲道:「好吧。」

兩個人一口氣便爬到了寶山的最高處,高寒指著遠處的一座亭子,說道:「我們去望景亭休息會兒吧。」

「望景亭?聽說錢老爺就是從望景亭失足摔下去的。」季夏看著這座亭子,不由得有些感慨,「任何超出計劃的意外,可能都是致命的威脅。」

此時,已近黃昏,太陽似乎有些累了,斂起了他的光芒,變得柔和起來。

繽紛的晚霞暈染了整個天空,也籠罩在寶山上。那些溫柔的光影,漸漸在季夏眼前幻化成了一張臉,那是一張她最熟悉的臉——那是程琰的臉。

季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她想要觸摸這張臉、這個人。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突然,她撞倒了亭子的欄杆——她一腳踩空,整個人就要滾下山去。

「小心!」高寒飛撲過去,一把抓住了季夏的手臂,拚命將季夏拖了上來。

「你嚇死我了!」高寒看著同樣驚魂未定的季夏,揉了揉她的頭,嗔怪道。

季夏回頭偷瞄了一眼峭壁,不禁心有餘悸:自己差一點兒就要步錢老爺後塵,粉身碎骨了吧。

突然,她發現欄杆有異樣。

她小心地蹲了下來,仔細查看了每一根欄杆后,斬釘截鐵地說道:「錢老爺之死,不是簡單的意外,而是遭人蓄意謀殺。」

「什麼!」

「高大哥,你看,這些欄杆底部的痕迹,絕不是年久失修造成的,而是人為。」季夏指著欄杆分析道。

「你是說,兇手故意設局引導錢老爺來到望景亭。而這些欄杆只要人一靠上去,就會斷裂,那麼靠著的人一不小心就會摔下山去。」

「沒錯!而且,這兇手喪心病狂!兇手為了保證錢老爺無論靠在哪根欄杆上都會摔下去,他竟事先將所有欄杆都鋸了一半。」

「幸好望景亭遠在寶山台階的另一側,平日里人跡罕至。不然又將平添無辜冤魂!」高寒憤憤地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兇手根本不需要在場,就可以完成他的殺人計劃。」

「啪」的一聲響,兩人齊刷刷回頭。

原來是一女子,手上提著的元寶香燭掉在了地上,發出了聲響。

她顫聲道:「你們說的是真的嗎,錢默笙他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嗎!」

「請問……你是?」瞧她那歲數約莫四十歲出頭,但瞧她裝扮,又似乎是並未出閣,高寒一時間竟找不到合適的稱呼。

卻見對方從高寒的衣著與言談上判斷出他二人是衙門中人,微微福了福身子,說道:「兩位大人叫我文清就好。」

季夏與高寒微笑著頷了頷首,不知該如何接話。

只見文緩緩地走到瞭望景亭邊,慢慢地蹲了下來,一邊將元寶蠟燭點燃,一邊說道:「我與默笙本是青梅竹馬,十多年前因戰亂而離散,我苦苦尋覓他多年,直到半年前才在桃源縣重逢。我本以為可以再續前緣,可默笙卻告訴我他已有妻房。」

「自古以來,總是不缺『痴心女子負心漢』的故事。」季夏幽幽地說道。

尤其是在古代,男尊女卑的現實社會,為男子的「負心」提供了地位條件和資本,女性即便付出一切美好的青春、情愛,卻往往以慘絕人寰的悲劇落幕。

文清並不接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不介意做妾!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叫我怎麼樣都行!他本來已經答應納我進門了,可是就在半個月前,他突然告訴我,他找到了真愛。他不能納我進門了,他要給真愛一個名分!」

季夏與高寒面面相覷。錢老爺的真愛,會是誰呢,是趙大叔口中的戎禾凝嗎?

「你們不知道,他告訴我的時候,他笑得有多高興,可是我呢,我等了他十多年,換來的是什麼!是青春的逝去,是滿臉的皺紋與滿頭的白髮!他告訴我的時候,我的心在滴血!」

「你很恨他吧?」

「恨?我當然恨!」

說著說著,她狂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將頭埋到了膝蓋中,肩膀一抽一抽地顫抖著,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哭還是在笑。

那聲音回蕩在山谷中,彷彿百鬼、夜嚎,萬分凄厲。

突然,她停下了動作,猛地站了起身,認真地整理了一下衣裙。

當她轉過身來的時候,季夏看到她臉上分明的淚痕,讓她原本的妝容有些斑駁,露出了原本膚色,平添一絲符合她年歲的滄桑感。

「我要走了,我要回到我們的家鄉去。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祭拜他了。」她平靜地說道。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季夏注意到,她的眼睛沒有看著季夏他們,而是一直望著遠方,眼神中充滿著對未來的憧憬。

或許,她說的這些話,並不是對季夏他們說的,她只是需要傾訴,而不在意傾訴的對象是誰,更不在意別人如何回應或是看待。

她要回到他們的家鄉。在那裡,有她和錢默笙的回憶,或許只有在那裡,她才算是真正擁有過獨屬於她的默笙。

「那……希望你日後每天都感到幸福。」季夏誠摯地說道。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著下山的方向走去。季夏望著她的背影,感覺她的腳步十分輕盈。世間情情愛愛,不過大夢一場。

「等一下!」季夏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追了上去,「對不起,請問,你知道錢默笙口中的真愛是誰嗎?」

那文清卻是頭也不回,腳下步履不停,淡淡地說道:「我不知道是誰,但我猜測是個和他原配夫人長得很像的女子。因為他一直說是他原配夫人轉世投胎與他再續前緣。」

「好的,謝謝你。」

山谷里再也沒有傳來文清的回應。

季夏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一句詩:聞君有二意,故來相決絕。她的這一次祭拜,又何嘗不是「與君決絕」,又或許,是在與她無窮無盡等待中耗盡的青春歲月告別。

「如果我們不過來爬山,就不會遇到她了。」高寒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季夏身邊,輕輕地說道。

如果不過爬山,也不會發現錢老爺之死不是意外,更不會從文清口中得知錢老爺的「真愛」……

「我就說嘛,極目遠眺之後,會豁然開朗吧?」季夏眨巴著眼睛,俏皮地說道。

高寒笑著點了點頭,有些寵溺地說道:「是啊,幸好有你!」

可是季夏卻嘆了口氣,低下了頭,用腳踢著小石子兒,憋著嘴小聲嘟囔著:「可惜,這些事兒,對破解戎貴的案子,一點幫助都沒有!」

何止沒有幫助,簡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錢默笙之死從意外,變成了兇案,他們肩上的壓力,更重了。

季夏悶悶不樂的樣子,刺痛了高寒的心。她總是這樣子,總是一門心思撲在案子上,在心裡反覆推演,尋求一絲絲線索。

她只是個仵作!查案,本不是她的份內事兒,但她卻本著「還死者公道」的一顆心,殫精竭慮著。

「不如,我們先查錢默笙這個案子吧?」高寒提議道。

季夏抬起頭,不解地看著高寒。

「眼下,我們對於錢默笙之死所知道的線索更多。」

「可是,我們所知道的大部分信息都是來自文清……」季夏猶豫著說道:「難保她說的一定都是實話。」

「我覺得,她沒有必要騙我們。」

季夏思忖了一下,點了點頭,與高寒達成共識。

「對了,你剛剛問她,錢默笙口中的真愛是誰,是不是想到了什麼?」高寒問道。

「你還記不記得,趙大娘說曾經看到錢老爺提著禮物去過戎家?」

「你的意思是……」

季夏點了點頭,說道:「如果趙大娘沒有看錯的話,那麼我想,文清口中的錢老爺的真愛,就是戎禾凝!」

高寒細細回想了一下兩人說的話,張了張嘴,竟一時間震驚地不知該說什麼。

「可是,我記得錢夫人還健在啊!」既然錢夫人還活著,那錢老爺又何必尋一個「替身」,更遑論「再世姻緣」一說呢?

「去錢家。」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與其妄自揣度,倒不如去錢家,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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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華女提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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