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白鶴臨川 序章 驕月

序卷 白鶴臨川 序章 驕月

今日的月瑩湖無風無浪,湖心處,煙波亭台的墨色天空中,沁出一彎青藍的月色。

一道丈寬石橋,橫跨湖岸與亭台,又有一人坐於亭中,面前放着一把樸素古琴,手指搭在弦上,雙眼微閉,俯聽萬籟俱靜。

「道宗!道宗!」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打斷他的靜修。

「秋蟬道宗,出大事了!」秦古飛一般的闖過石橋,正要詳細道來時,秋蟬好似未卜先知。

「雲宮死了。」

「雲宮……你怎麼知道的。」

秋蟬伸出一隻手,煙波亭台中隱隱出現一片微縮的星空,一顆火紅色的星辰飄到他掌中:「他的命星被點亮了。」

「還能救他嗎?」

「世上哪有什麼起死回生之法……」秋蟬神色凝重,忽感雲層中生出一絲異樣。

「誰說沒有?」

空中乍現聖城,懸於雲端之上,一道白色身影自天而降,盈盈秋水,引得天地垂憐,風華絕代,獨佔三分月色。

「道宗說,世上沒有起死回生之法,可我現在,卻有救雲宮的妙法,還望道宗成全,將他的命星給我。」

「閣下是誰?」秦古察覺對面女子修為深不可測,試探道,「閣下似乎並不是我星羅道中人,為何會找到這裏?還有,閣下和雲宮道宗是什麼關係?同門?好友?總不會是道侶吧。」

「我乃星羅道鎮道師,古今華。只此一點,足以解答你的所有疑惑。」

這時,秋蟬輕撫琴弦,陣陣悠長琴聲自亭台散出,空氣中也凝結出道道殺機,「鎮道師,隱於太平盛世,出於天下紛亂。古今華,你找到我這裏,已經亂了規矩。」

「是嗎?我倒有不同的見解。」

秋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沉思道:「願聞其詳。」

「你我皆知,星羅道創立的原因,就是要牽制九天盟的勢力,防範一家獨大,以此來維持九天十界的平衡,可以說,星羅道就是他們的影子。因此,他們在各處設置九天君,我們便設立九道宗,更是增加了九位鎮道師,以及其他不為人知的勢力,防範於未然。」

「可如今,星羅道內部波譎雲詭,大有分崩離析之勢,在這種情況下,一位道宗竟然被圍殺,而且,九天盟也參與其中……」

「九天盟?」秦古向前一步,質問道,「你有什麼證據!」

古今華背手立於月瑩湖畔,眼中儘是憤恨:「雲宮曾接見過一些人,之後,他便心事重重,常常想到失神,再然後,他就消失了,等到回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便離我而去……」

她壓制着心中的情緒,緩聲道:「現在,可以把雲宮的命星給我了嗎。」

「你要怎麼救雲宮?」秋蟬將雲宮命星托在手中,問道,「這顆命星,只是用他的一滴血演化出的一縷神魂印記。」

「給他找一具軀體,以秘法慢慢培育便是。」

「那不就是奪舍嗎?」秦古喝道,「就連魔道那等肆意妄為之人,都極度厭惡奪舍之道。且不說奪舍之道早已失傳,你就是真把它用在雲宮道宗的身上,他復活后,第一個也要弄死你!」

「哼,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只見古今華緩緩張開一隻手,琉璃異色覆蓋全身。

「月劍!」一道流星於雲中城衝出,飛入古今華手中,化為一柄純白戰劍。

古今華持劍站在石橋前,琉璃寶體大放光彩,睥睨英氣不蘊自發。

而在亭中,悠揚琴聲再度響起,煙波亭台頓時變得流光溢彩,頂端四尊半身高的檐獸,也生出異樣,時不時傳來低吼。

此時,琴聲一轉,湖面浮起萬千水珠,化為一道涓涓細流,灌入一尊檐獸之內,檐獸體表頓時出現絲絲裂紋,裂紋內,流水運轉周身。又有數縷清風,匯聚亭台周邊,融入另一尊檐獸之內。

兩尊檐獸至亭台一躍而下,緊盯古今華。

古今華沖入石橋,引來兩尊檐獸的攻擊,風水之勢隨即向她襲來,卻被她一劍挑開,震出的氣浪席捲半譚湖水。

秋蟬見狀,再運真氣,隨着琴聲轉換,身旁燭火捲起一團漩渦,飛入第三尊檐獸的雙眼中。三尊檐獸協力,風水火變幻莫測。

再觀古今華,雙足輕點,身若流星,形似月鶯飄逸,動如玉鸞仙舞,所到之處,凡塵不沾身。

琴聲越加繚亂,一道星辰之光,從天而降,遁入最後一尊檐獸之中,獸身乍現寸寸星光。

秦古見此場景,心中暗道:「四靈殺陣已啟,應該可以擋住她吧。」

「四靈殺陣,呵呵。」古今華站定身形,冷眼看着四尊檐獸,隨後,四道白色幻身自身後出現,迎戰檐獸。

雙方你來我往,陣形變化,竟相差無幾。

「她竟然也會四靈殺陣,而且,沒有憑藉外物,獨自一人便能施展出來。」秦古震驚之餘,一隻手已經按在劍上,隨時準備出手。

「就是現在!」

他抓住兩方殺陣對壘的間隙,身形暴起,手中利劍出鞘,運轉全身真氣。

「空明細雨!」

數十道劍光齊發,直指古今華。

古今華見狀,只是不緊不慢的揮出一劍,便化解了對方的全力一擊。

「這招有點意思,是叫『空明細雨』嗎?」

她原地一躍,真氣流轉間,萬千劍光凝於夜空,意念一動,劍鋒一指,便如疾風驟雨般將秦古淹沒。

秦古來不及驚訝,將真氣注入劍中,化為十九柄飛劍圍繞周身,組成一張劍網,卻還是擋不住漫天劍雨。

就在劍網破碎之際,秋蟬撥動琴弦,自殺陣劃出三分真氣,為秦古凝聚成一道護身氣罩。

劍光雖無法直接傷到秦古,但巨大的衝擊還是將他震的吐血,一連飛出十餘丈,沉到了湖內。

古今華眼見秋蟬的四靈殺陣變弱,隨即召回幻身,舉劍對月,氣勢如虹,數縷異色光華裹挾一道瑰麗劍影,朝煙波亭台衝去,連斬四劍,頃刻間,四尊檐獸化為一地碎石。

秋蟬亦被真氣反衝所傷,指尖流出數滴鮮血。

正當她要衝入亭台內是,卻身形一轉,回到岸邊,「我突然想到,沒有合適的軀體,只拿到命星也沒什麼用,就先放在你這裏吧,你可要把他給我看好了。」隨即流光一閃,便回到雲中城內,消失在墨色的天空中。

片刻后,秦古慢慢浮出湖面,探著腦袋觀察周圍的情況,確認沒有危險后,躍入煙波亭內。

「太可怕了,境界高了我兩層,連我的空明細雨,都被她玩成了狂風暴雨,不過我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咳咳。」秦古咳了幾聲后,連忙盤腿坐下,運轉真氣壓制傷勢,「她為什麼要在快成功的時候離開?」

「有人在看着我們?」

「哪裏!」

「已經走了,我和她都察覺到了,所以她才沒有展示正真的實力,一方面,她本來就是來試探煙波亭台的防禦手段,另一方面,也是防著那些窺視的人。」

「也就是說,古今華還沒有施展全力……那她下次來的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秋蟬沒有回應,一揮手,碎掉的檐獸碎片重新回到煙波亭台,恢復如初。

「道宗,既然雲宮道宗所屬的中都天內有古今華,那我們太皇天,應該也有鎮道師吧。」

秋蟬嘆了口氣,沉聲道,「去西南的落英谷,找到天狐,將這裏的事告訴他。」

「然後呢?」

秋蟬不再言語,正要撫琴時,見到琴弦上沾著血跡,便起身來到亭邊,遙望月瑩湖面。

秦古見狀,只得離開。

待秦古離開后,湖面升起陣陣霧氣,亭台處,秋蟬的聲音緩緩道來:「秋蟬難鳴千秋事,徒聽秋雨紉秋風。」

片刻間,霧氣接天,一片波濤雲涌,掩蓋着數不清的無奈。

……

陵川背靠一座墓碑,也背對着夕陽。

碑上的名字早已被歲月抹去,卻永遠鐫刻在他的心中。他拿起酒葫蘆,灌了兩口,葫蘆上的金鈴被風吹得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叮噹」聲。

悲歌飲酒,擺不脫昔日遺憾,醉眼觀霞,夢回舊日……

三百年前,青石江畔,十方絕景繪華艷。

少年一如今日,靠着一方青石,飲酒如飲恨。

「陵川,你一定要走嗎?」

「一定。」

「為什麼?」

「修天心,破凡塵。」

「為什麼?」

「我心中有恨!」

「不要去,好嗎?」

少年不語,只是策馬遠行,他以為憑他的天資,用不了多久便會破鏡而歸。不曾想,心中難以消解的恨,將他困了六十年。

殘陽落日,終究敵不過連天風雨。陵川站在雨中,醉態不在,卻也越加懊惱,他抽出手中劍,沉聲道:「游龍襲月影,皆是虛妄,皆是……虛妄!」

他暴怒揮劍,斬落無數雨點,越是疲倦,手中劍就越快。雨越加的狂,最終,他仰面累倒在江岸,半個身子浸在河裏,雙眼迷離,半睡半醒之際,喃喃道:「夏離,秋恨,冬別,青石江畔雁難歸,餘生……不見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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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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