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夢中訴衷腸

第340章 夢中訴衷腸

因為幾人神情緊張陣仗很大,醫護人員也沒有多問,匆匆護送著靳以堯進了手術室。

從另外一輛車子上下來的助理在一旁等著,着急不已,「靳總出什麼事了?」

這人有些面生,顧曉情當初在靳氏工作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他,只說:「不知道,等醫生的結果,對了,靳總待會兒是不是有個緊急會議要召開?打電話找副總去。」

助理聞言眉頭一擰,看向顧曉情,下意識拒絕,「不是,這位小姐,您是……?」

「不管我是誰。」顧曉情沒有解釋,微微抬起下頷,「你們靳總非常看重這一個會議,但最近的工作,你也看到了,直接把他累垮進了醫院。」

「他一個領導者,累成這樣,是不是事事親力親為,如果是,那你們這些身為助理秘書的人,又不是失職了?」

助理被懟的啞口無言,「可……」

「時間應該沒剩多少了,你先讓副總代替靳總去開會,靳以堯……靳總生病的事你先保密暫時不要傳出去。」

也許顧曉情說話條理分明,秘書沉默了一下,到底是點頭說,「那好。」

「他醒來我會和他說的。」

畢竟顧曉情也是上了靳以堯商務車的,秘書知道她身份不一般,不然也不至於聽一個外人使喚。

然而助理離開沒多久,急救室的大門就打開了。

顧曉情站起身,迎上正在債口罩的醫生,「情況怎麼樣?」

「各項指標都正常。」醫生說:「應該是最近過度勞累,沒有合理休息,並且嗜煙酒等這些有關係。」

「那他是……睡著了?」

「差不多。」

「睡著了也不可能那麼死,我怎麼叫他都不會應。」

「這個……」醫生說:「我們已經具體檢查過了,病人……」他又覺得說的不對,改口說:「先生的身體素質十分理想和健康,只是最近作息不好。」

「大概什麼時候能醒來?」

「睡醒了。」醫生直接下定義為睡着,顧曉情也沒辦法,只青著臉,如「如果只是睡著了,睡再沉的人,對外界的巨大聲響動靜也應該有反應,送他來醫院的動靜還不小嗎?」

「這……」

「阿免。」顧曉情沒有再理會醫生,而是叫了自己的保鏢,「帶上靳以堯,聯繫我們的醫生。」

「是,小姐。」

幾人離開,留下醫生的臉色難看至極,這話雖然沒有說清楚,但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清楚,就是在嫌棄他的醫術不高明。

可回去之後,找來的醫生也還是檢查不出什麼毛病,說辭和在醫院裏的醫生是一模一樣的。

顧曉情迫不得已用靳以堯的手機聯繫了Mary,詢問她靳以堯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真的不覺得,只是一個小小的峰會,能讓他工作這麼勞累,以至於這麼一倒不醒來,要是哪裏出現問題還好說,偏偏哪裏都找不出問題來。

Mary聽到靳以堯的電話里傳出來顧曉情的聲音還有些詫異,不過她是認識顧曉情的聲音的,也知道兩人的關係,也就沒有隱瞞,「不是工作上的事,靳總到底是為了什麼傷神,我以為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顧曉情能清楚的只有一件事,她已經不在靳氏工作好久,其實當初說的工作現在回想起來,性質更像是玩玩。

所以……有關只能是感情。

可是,那天她離開的時候,靳以堯不是一副非常豁達的樣子嗎?

半句話都沒有說,連今天她主動找上門,靳以堯也沒有給出半個好臉色,顧曉情沒敢往其他方面想,只說:「你酒店這邊一趟,把人接回去吧,他暫時還看沒有醒,但醫生說沒有什麼大礙。」

「我?」Mary在電話那頭語氣抱歉:「我懷孕了,已經請了產假。」

顧曉情一怔,萬萬沒想到這一點,禮節性的表示了祝福后,說:「那你聯繫一下他的其他助理或者秘書。」原本想要問一下,靳以堯今天要忙的會議到底是什麼內容,但她既然近段時間都不在公司,那麼肯定也不知道。

再說了,Mary都請產假在家,又怎麼會知道靳以堯壓力大不是因為工作而是感情上的問題?

這話也帶了Mary太大的主觀意識。

「好的,那你讓人過去之前,靳總就麻煩您照顧了。」

「不用客氣。」顧曉情掛斷了電話,轉而看向床上還沒有意識的男人。

床榻邊上還站着一個,還沒有床鋪那麼高的小人兒,眨著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眼睛裏面全是擔憂的神色,「爸爸是怎麼了呀,怎麼一直都沒有醒來的。」

「他沒有休息好。」顧曉情照顧楠楠過來自己這邊,抱她到自己腿上,也許是不想讓話題留在靳以堯身上,以免讓自己控制不住情緒,藉機和她說教,「以後楠楠一定要按時睡覺聽到沒有,不然你也會這一直躺着,醒不來,到時候媽媽就會非常着急。」

「我一直都有乖乖睡覺的。」楠楠立刻示好,抱住了她,「媽媽,我們是不是明天就要走了?」

「對,明天下去,晚上我們……」話沒說完,手機就響了,顧曉情原本以為是mary打過來告知她醫生已經安排好人手了,但拿出手機來一看才發現是陳瑾淮打來的。

「今晚不回來?」陳瑾淮在那頭,聲音壓得低低的,周圍很安靜,但聽他語氣剛剛儼然發生了一點點應該說是不好的事情,顧曉情笑着靳以堯,應聲道:「應該不回來了,我在酒店,已經定了明天下午的機票。」

原本以為陳瑾淮最近很忙,也會不著家,卻沒想到今天才沒回去,就被陳瑾淮「抓」了個正著。

「回M省?」陳瑾淮語氣一頓,「這邊的事情就不管了?」

「接下來就不是我能插手也不是我想要插手的了。」顧曉情語氣平靜:「對了,戒指的錢我已經讓人打到了你的賬戶上,你有沒有收到?」

「有。」陳瑾淮說:「你現在和靳以堯在一起嗎?」

顧曉情一怔,因為對方這話題說的有些突兀,並且前言不搭后語,她一個不慎下意識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猜的。」陳瑾淮的確就是猜的,可能男人也會突如其來一陣第六感。

兩人各自拿着手機,誰也沒有繼續說話但誰也沒有掛斷,顧曉情想了想,主動說:「最近都是一直都麻煩你了,很感激你能幫忙出手。」

「不是我,而是我媽。」陳瑾淮的語氣比剛剛稍微好了一些,但聽上去還是陰陰沉沉的。

顧曉情想起歐陽倩就有那麼一點忌憚,人漂亮,看着年輕,卻沒想到手段卻是乾淨利落又有些……

怎麼說呢,也許她到了歐陽倩這個年紀也許也會這樣,出手快很准,根本不會屯泥帶水,所以她也不能說處於上流社會的人,心總是冷硬的。

你不逼着別人,別人的刀子就會對着你。

畢竟矛盾無處不在。

顧曉情沒有權利去指責歐陽倩做的不對,就像是邱婉玲的所作所為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靳家,但靳家就欠缺那麼點勢力嗎?並不,她只是不想讓靳以堯和她顧曉情在一起而已。

又想到這一點了。

顧曉情每次想到這裏就不免心煩,於是開口打破沉默:「沒什麼事那我就先掛了,以後你要是來M省辦公或者旅遊,可以找我,一起吃頓飯。」

「我媽這邊的爛攤子……」陳瑾淮嘆口氣,也沒有繼續賣什麼關子,直接說:「你可能還要回來一趟,稍微的幫我說兩句話。」

「這個,我不好說什麼,如果她需要一個解釋你就把我們之間的前因後果都和她說了吧,阿姨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

陳瑾淮語氣莫名的有些複雜,「就前兩天你還一口一個『媽』。」

顧曉情笑了笑,不置可否的再次強調:「那沒事我就先掛了?」

「嗯,回見。」陳瑾淮又說:「會回來一趟嗎?」

「不了。」

「那那個戒指……」陳瑾淮想了想,「你讓人送回來吧,錢我不簽收。」

「為什麼?」

陳瑾淮無奈,「那是婚戒,顧小姐。」

顧小姐……

從靳以堯嘴裏聽到這個稱呼,顧曉情只覺得呼吸都有些難受和不順暢,可是從陳瑾淮嘴巴里聽到這個稱呼,她卻覺得莫名有些輕鬆。

顧曉情勾唇笑了笑,「是我想岔了,那我今晚就讓人送回來。」

「好。」

「那先掛了?」

陳瑾淮應了一聲,也許是也真的知道事情已經告一段落,顧曉情肯定會走,他沒有多留,只是已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什麼時候結婚,記得請我。」

「上次靳以堯和金秀盈的婚禮我沒有去,這一次,我總也得來的。」

顧曉情愣住,聽着陳瑾淮那含笑的聲音,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像是一下子斷了呼吸一樣,渾身都陷入一種酸楚里。

陳瑾淮為什麼會用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這樣的話?

擺明了,不就是說她還會和靳以堯在一起嗎?

也許在其他人的眼裏,她和靳以堯兜兜轉轉的,終究還是會到一起去?

可是不行。

顧曉情自己心裏清楚,有人騙你說蛇不會咬人,你伸手,被咬了一口,當下決定遠離所有蛇,可是幾年後,又有人告訴你,雖然是同一種類但那一條蛇是不會咬人的,讓她再嘗試一下。

骨子裏的勇敢是有限的,顧曉情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能心那麼大,也許,還是抱有希望。

所以失望了。

她再一次被咬了一口,這一次,九死一生。

然而就是這個時候,那條蛇再次回來,說當初不是故意的,當初不是他自己想要那麼做,以後絕對不會再那麼做……

靳以堯做了太多,強迫她,懇求她,威脅她,再是放手。

前面幾樣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只有後面的那一樣,才是兩人的真正歸宿。

靳以堯是會結婚的,靳家那麼大的產業,不過……靳以堯如果沒有后也沒關係,那不是還有個靳以辰,靳以辰和白卉兒子都已經兩歲大了,哪裏還要愁沒有後代。

思維發散就拉不回來了,陳瑾淮喊了好幾次,顧曉情才回過神。

「抱歉。」顧曉情沒有和陳瑾淮解釋太多,兩人保持現在的關係就挺好的,有些事情只能和親密的人說,而她目前……身邊連這麼個能說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如果想要擔負起林家的大業,她不僅僅要廣交朋友,還要交對朋友,更要拓展人脈。

回到M省,那個沒有靳以堯的地方,顧曉情知道自己將會有非常多的工作要做,根本沒有時間去想感情上的事,也不可能再花現在這麼多的時間,反反覆復的想起這個人。

人總是會從感情里走出來的,一段失敗的感情,或早或晚,總會讓人徹底釋然。

她等著那一天到來。

手機恢復安靜,顧曉情放到床頭櫃,楠楠被她抱着,竟然不多會兒就已經睡著了。

顧曉情調整好姿勢,再轉頭去看靳以堯。

靳以堯英眉緊緊蹙著,從在車上就是這個狀態,她已經幫忙捋平還幾次了,但是沒有用,不多會兒,他又反覆擰起。

像是被什麼夢饜足了。

顧曉情在想,如果靳以堯一直「睡着」到了明天都沒有醒,她是不是,得考慮一下請一些道士或者及僧人來給他做做法事?

她可不相信這些東西,可世界上冥冥之中可能真的有什麼神靈存在。

不然為什麼她的楠楠還活着,而她如今也恣意。

只是在S市山上許的願都沒有實現,也沒有機會去還願。

手指抬起,和今天做了不下十幾遍的動作一樣,顧曉情幫忙壓住他的眉心,突然聽到一聲很小的囈語。

等她要聽,靳以堯卻又已經閉了嘴,什麼都沒有再說。

顧曉情看着他神色,給了一旁守着的保鏢使了個眼色,讓對方把楠楠先抱走。

腳步聲輕輕的離開,室內很快再一次恢復了安靜。

讓阿里抱走楠楠,顧曉情自己也說不清那到底是想要支開阿里,還是真的想要讓他幫這麼個忙。

顧曉情手掌輕輕的貼在靳以堯的臉上,她壓低了聲音湊下,「你的秘書很快就會來接你,Mary說你不是因為工作才變成這個樣子的,但是,那天分開,你比誰都看得開不是嗎?」

夢中的靳以堯似乎有了一些反應,但不怎麼明顯。

「靳以堯。」顧曉情捧着他的臉,似乎已經篤定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醒來,俯身在他薄唇上印了一下,「再見。」

她起身,打算離開房間,可是手卻突然的被人抓住!

靳以堯醒了?

顧曉情腦子裏出現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個,接着就想起了自己剛剛在說什麼,如果靳以堯醒來了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是不是已經聽到那些話,他甚至是不是一直都在假裝?

這個世界上,原本也只有一種人是叫不醒的——裝睡的人。

靳以堯會是那一個裝睡的人嗎?

顧曉情不知道,她回頭,原本解釋的話都已經跳到了喉嚨口,壓在心臟之上,像是話一出口,心臟就會跳出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緊張過了,在發現靳以堯不對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感覺。

只是當時很快冷靜下來,可現在,沒等到靳以堯的回應,她肯定……

顧曉情轉頭,卻看到床上的靳以堯根本就沒有醒來,只是一隻手睡夢中緊緊的抓住了她,就像是在車裏的反應一模一樣。

「靳以堯?」她又叫了一句。

靳以堯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來了,之前幾乎是半分或者幾分鐘,他眉頭就會皺起來,每次壓平了還能有一些痕迹。

現在,他已經不皺眉了,只是抓住她。

顧曉情又叫了一聲,但靳以堯還是沒有回答,她沉默了片刻,說:「如果你是在假裝,這實在沒有必要,我馬上就要走了,而你也耽誤了你最重要的一個會議。」

她的聲音冷冷清清的,就像是那天在南府里,靳以堯說的話。

可是床上的人閉着眼睛,除了緊緊抓着她的手沒有放開以外,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靳以堯!」

「顧曉情。」

顧曉情嚇了一跳,聽到這個清晰的名字,她看向那個閉着眼睛卻張嘴叫了她名字的男人,一瞬不瞬的看着。

他還是沒有睜眼,但他開始說話。

靳以堯的確已經開始說話,可他不是對着顧曉情,不,他是對着顧曉情,卻不是現在這個在酒店房間內的顧曉情,而是睡夢裏的那一個。

「你在幹什麼?」顧曉情一顆心已經警惕的提了起來,用力的抽了一下手,但和在酒店的情況也一樣,根本就是抽不開來,她竟然一時間有些急了,「靳以堯你趕緊給我醒來,不要再這麼裝神弄鬼了!」

靳以堯說:「為什麼一定要走?你要怎麼樣才能相信我,一個人難道一生下來就得學會所有事嗎?你和靳以辰在一起過,因為你受到傷害過,所以一有點風吹草動,你就能隨時抽身。」

他的聲音很清楚,不像是夢囈,可是他的眼珠都沒有動,眼皮底下一片沉寂。

顧曉情慌了,她深呼吸一口氣,到底是沒有和他說話,而是就着他抓住自己的姿勢,在床邊坐下來。

而靳以堯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卻一點都不在意一樣,繼續沙啞的說:「你這樣不公平,你犯錯了你做了什麼我都原諒你,可是你不能因為我錯一次就再也不理我。」

他的表情非常平靜,這一點顧曉情一直都盯着他的臉,可以完全的保證和確認,然而有一點卻讓人很奇怪,那就是為什麼他的表情毫無波瀾,語氣里卻能充滿了……委屈?

是的,那是委屈。

顧曉情能保證,聲音都已經帶上了點顫抖,像是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顧曉情沒有給予他任何回答,只是壓着聲音說,「對不起,你可能誤會了。」

靳以堯並沒有和她說話,儘管話題一直都圍繞着她展開,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顧曉情和他說話,他根本就聽不到!

「有時候我都在想,顧曉情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新的?你怎麼可以那麼狠。」靳以堯看着混沌空間里,出現了另外一個人影,對方遠遠的站着,他沒有辦法靠近半分。

因為,每次他走近一步,對方就會後退兩步。

喉間已經梗塞難當,靳以堯懷疑自己下一刻就要奔潰,他不知道自己能支撐多久,空間的地面在坍塌,他是會回到那個軀殼裏面,還是徹底沉淪,連這麼點殘存的意識都沒有掉?

靳以堯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所以心裏憋著藏着的什麼話,都沒有辦法再這麼隱忍下去。

也許就沒有機會了,這個時候如果再不說的話,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不甘心,不說出來的話,實在不甘心。

「顧曉情,你能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可能有些過分可是……」

「我不知道如果你走了,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同樣不知道,如果你知道,顧嘯尚是我讓人……」

「什麼?」顧曉情聽到他的話題牽扯到顧嘯尚,臉色一白,聲音突然拔高,「你說什麼?」

可是她的震驚,根本傳不到夢中的靳以堯耳朵里去!

靳以堯還在自顧自的說,只是這個話題,卻沒有繼續了,而是另外起了一句,「我一直都睡不好,是不是你以後離開了,我就要一直保持現在這個狀態?」

「我該用楠楠威脅你,哪怕那樣你留下來只會更加憎恨我。我不管,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你恨我也好,總比離開我,讓我再也看不到你強。可是不行啊……我還是怕。」

「我一邊設計一切,一邊又在天天唾棄自己折磨自己。如果你知道了……」

顧曉情心跳的非常快,她一方面覺得自己隱隱中明白靳以堯在說什麼,但一方面又不敢置信,錯愕的叫他:「靳以堯……」

輕不可聞的聲音,靳以堯在夢裏卻像是聽到這一聲呼喚,眼睛輕輕的轉動了一下。

好像下一刻就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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